第二百六十七章 訓斥師仙子(下)
觀戰區里的小郭襄眼圈兒紅了，她能真切地感受到楚錚話語里的情緒，特別是那深深壓抑著的憤怒，還有那化不開的悲傷。
而山坡上的水笙、程靈素、李文秀都同樣眼眶濕潤。
所有人都被楚錚的話感染了情緒，全場一片安靜，數百丈外的兩千少帥軍將士出身窮苦，更是雙眼含淚、感同身受。
楚錚眼睛發紅，瞪著師妃暄高聲道：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是因為歷史大勢！什么是歷史大勢？民心所向就是歷史大勢！”
“天下的漢人百姓都是純樸的，他們只是希望有條活路，有人能聽到他們的聲音、滿足他們最起碼的衣食住行和給予他們最起碼的尊重，使他們可以一家平安、安居樂業！這就是民心！”
“寇仲麾下的少帥軍，上至將軍下至兵士，投身于為的是什么，或者有一定的建功立業心態，但更多的，是他們想讓天下太平，想讓所有如他們一樣、如他們父母一樣過著苦難日子的百姓，能早日迎來安居樂業的日子！”
“這些種種，你不懂，李閥不懂，天下間絕大多數的世家大閥都不會懂，但寇仲懂！”
“他懂得，只要能給予百姓們這樣一個微薄的希望，做一些但求心安的事，百姓們就視你為最大的希望，將你的恩情銘記在心中，以十倍的熱淚、百倍的尊敬、千倍的愛戴來回報你！”
“百姓們根本不需要你代表他們，你也代表不了！天下百姓的命運，應該由天下百姓自行抉擇，選擇出他們心目中的明君，而不是由你這樣不食人間煙火、自以為是仙子，實際上不過是連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來決定誰才是他們的明君！”
他最后的話很是粗痞，但在場所有人都被他的話震撼，誰也沒覺得不妥，反倒有種暢快淋漓之感。
這時人人望向師妃暄的目光已和先前那癡迷、尊敬、愛慕大不一樣了。
他們赫然發現，眼前這個先前感覺像是仙子高不可攀的少女，被楚帥罵去了所有的光環后，確實不過就是個屁都不懂卻自以為至高無上的小丫頭片子罷了。
她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堅持，全都只是來自于師門的灌輸和教導，根本不可能真正體會到天下黎民需要什么。
而眾人望向楚錚的目光，幾乎無一例外地射出尊敬動容的神色。
數百丈外的兩千少帥軍將士早已淚流滿面。
楚帥從不會因身居高位就忘記了自己的出身，他始終記得百姓們的苦，始終對百姓和底層兵士的苦難感同身受，處處為他們著想！
他們只恨不得向天下人自豪地大喊道：“看，這就是我們的楚帥，我們愿生死追隨的楚帥！我們沒選錯人！”
所有將士悄然在寒風中筆挺起腰身。
他們不能讓別人說楚帥的兵沒精神，他們不能容忍自己的一點點失誤，而給楚帥丟臉！
擂臺上，師妃暄臉色有些蒼白。
以她那近乎通明的劍心，被楚錚一番話說得幾乎生出了動搖。她強行懾住心神，因為一旦劍心動搖，她的信念、她的精氣神都會迅速垮掉。
師妃暄終究是師妃暄，能在天下群雄面前、能在大宗師面前侃侃而談的心志堅定之人。
她點頭道：“我承認你說得有幾分道理，但如果像你所說的，讓民眾自行選擇明君是可行之道，為何天下間至今仍是亂局？外族入侵，生靈涂炭，我們哪來的時間讓民眾慢慢選擇明君？就算寇仲確有明君之相，等他一統天下，天下百姓有多少已死在戰火中？民眾需要引導，需要有見識的人直接指出有實力迅速平定天下的明君，這才是最正確最快捷的道路！”
楚錚哈哈一笑：“放屁，正因為民心所向，才會有寇仲這樣的人誕生，少帥軍所到之處才會望風而降、百姓開城迎接。”
師妃暄語氣淡淡，但話鋒如刀：“若是百姓選擇的是你，而非寇仲呢？”
楚錚還沒回答，寇仲的大笑聲已傳了過來：“哈哈哈，師仙子，你別想著挑撥離間，楚兄和我及小陵三人一體，不分彼此，而且我這個少帥軍的統領之位還是楚兄讓給我的。不過既然在這里說開了，我不妨在公開起個誓，日后若少帥軍一統天下，登上皇位的只會是楚兄，決不會是我寇仲，有違此誓，天誅地滅，人神共憤！”
他聲如洪亮，擲地有聲，眾人在暗暗咋舌的同時也深深被震動。
徐子陵目光有些復雜地看了眼師妃暄，上前一步與寇仲并肩而立，慨然道：“我徐子陵，與寇仲同起此誓！”
遠處的兩千將士神色激動，同時單膝跪地，竭盡全力喊道：“愿為楚帥、少帥、徐帥效死！”
全場震憾，所有目光全落到擂臺上的楚錚身上。
他們知道，從這一刻起，“楚帥”二字代表的意義將截然不同，他不再是少帥軍的三巨頭之一，而三巨頭之首！
楚錚忍不住撫額。
他對當皇帝半分興趣都欠奉，剛才一番慷慨陳辭除了激于義憤想打擊師妃暄的聲望外，完全只是為了借著無數江湖群豪聚集的機會向世人推銷寇仲和少帥軍，好報答一下兩個兄弟數百里率軍來相助的情義，哪想到自己反被寇仲和徐子陵來了個背刺，給繞到坑里了？
不過這時少帥軍聲望正隆，自己再多廢話只會有反效果，唯有無奈地咽下這口苦果，反正若真有少帥軍一統天下的未來，到時自己早已退隱江湖了，誰能找得到自己？
他收拾心情，對師妃暄道：“我和仲少、子陵親如骨肉，志向相同，誰坐那個位置毫無區別，我倒是有個建議給師小姐，不要再把自己當成是多有見識的人了，這也就是你的孤芳自賞！在我眼里，你還不如雪地里的一株小草來得好看，起碼它歷經風雪，從不放棄希望，更不強求別人按著他的意志來生活！”
“你真有心救世，我建議你先去貧苦百姓那里，和他們生活一段時間，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也比你這樣夸夸空談有意義得多！”
師妃暄劍心再次差點發生動搖，她心中一凜，難怪自己一看到這男子就心生警惕，確實是自己生平大敵，一張利嘴差點就破了自己的“劍心通明”之境，確實可怕。
她深吸口氣，劍心再次一片通明。
“多謝楚帥建議。不過妃暄也得提醒楚帥，爭霸天下之路累累白骨，更需要超凡的本事，楚帥若是連妃暄的色空劍都擋不住，今后怕就在少林寺中幽禁到死，一切宏圖霸業，皆是空話。”
楚錚哂然笑道：“歸根到底還是回到江湖的老規矩，也罷，道不同不相為謀，和你多廢話也沒意思，那咱們劍下見分章！”
他壓低聲音，用僅兩人聽到的聲音道：“說來我很是不爽啊，我家子陵有哪點配不上你？至于你這樣自命清高若即若離？哼，你也別想玩什么欲擒故縱的把戲，只要有我在，是決不會讓你這樣無趣至極的黃毛丫頭成為我的弟妹。”
也虧得師妃暄算是帶發修行的方外之人，自幼修習玄門最正宗的心法，平日習慣了心如止水，情緒起波較小，換了別人怕會被楚錚氣得吐血。
饒是如此，被楚錚這番話一激，師妃暄的劍心再通明，此刻也難掩眼中的寒意。
不過她為保證劍心通明，向來講究光明磊落、乾坤正氣，當下淡然道：“妃暄手中此劍名為‘色空’，乃是齋中傳承數百載的利刃，鋒利無比，可輕易斷金切玉，楚帥當心了。”
她手按劍柄，“鏘”的清響聲中，色空劍離鞘。
在她的劍心催動下，凡鐵所鑄造的劍身，竟發出璀璨奪目、又明凈有如皎月的光華！
伴隨著光華激射而出的是，一股無堅不摧的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