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漫長的風雪夜(二)

　　只見遠外的雪地之上，出現了三個腳不沾地般飄來的黑色影子。

　　雪花依然漫天飛揚，以楚錚的眼力都看不太清楚影子的情況，只能看到其全身包裹在黑色的斗篷里，直直地向著這邊移動！

　　正常人走路都會有身形的起伏，就算輕功修煉得再高也不例外，只是起伏的大小不同而已，但那遠處的三道黑色影子走路就像直接在雪地上滑動般，詭異至極。

　　楚錚和阿飛對視一眼，都能察覺到對方的警惕。

　　能同時引起他們兩人警覺的，絕對是來者不善！

　　“我去看看是何方高人，阿飛你留下來，避免中了別人的調虎離山計。”楚錚說著展開身法，向著那道人影掠去。現在他巴不得多來點強敵，好讓他提升實力，這樣詭異的對手怎會放過。

　　這舉動落在阿飛眼里卻有著不一樣的含義。

　　阿飛眼中溫暖更盛，心中感嘆，楚樓鈞骨子里和李尋歡一樣，都是把危險留給自己，把快樂和安全留給朋友的人。

　　能和他們兩個成為朋友，何其幸運！

　　除了阿飛外，還有兩雙黑亮的眸子也在看著楚錚沒入風雪中的身影。

　　一樓的廂房里，郭襄不甘心地咬緊了櫻唇。

　　這時她真的很恨自己，恨自己沒能力，明明知道局勢危險，所有的壓力幾乎都落到了小師弟的肩膀上，她卻幫不上什么忙。

　　秦姐姐可以幫著聯系她的江湖勢力替小師弟實施計劃，而自己呢？除了站在這里擔心地望著小師弟、看著他與強敵作生死之斗，就沒半點作為。

　　當然，她可以安慰自己，她也有在弄些吃的、照顧眾人的飲食，但這些何等的微不足道。

　　秦如韻一直站在她旁邊，見小郭襄神色黯然，便柔聲問道：“怎么了，襄兒？”

　　“秦姐姐，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聽著秦如韻尤如姐姐一樣溫柔關切的聲音，郭襄眼圈兒發熱，低聲把心事和秦如韻說了。

　　說罷她眼圈兒發紅：“我知道，在小師弟心里，只要我好好的、快快樂樂，他就會心滿意足，他從沒強求過我會什么，能幫他什么…可是，可是我也心疼他，我想幫他分擔些壓力，我…我想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作戰，而不是像這樣要他分心保護，只能無力地看著他去冒險。”

　　秦如韻怔了怔，伸手撫摸著她的秀發，輕嘆道：“襄兒，那家伙的性格你還不了解么？他會為了滿足你的心愿，將你帶到危險的地方，陪著他一起冒險，但絕不會真正讓你沾到半分的危險…”

　　郭襄咬咬牙，抬頭凝視著楚錚身影消失的方向，捏緊小拳頭，堅定道：“我要變強，強到能保護小師弟，到時誰想傷害他，都得先過我這關！哪怕整個江湖都要與他為敵，我都要用手中的劍，護他一生平安！”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金石難移的決心。

　　秦如韻心頭一震，她看不到郭襄的表情，也看不到她眸子里透出的深情，卻能感受到少女的心中有團火在燃燒，一團為了心愛的人而奮不顧身地燃燒的火！

　　秦如韻心中百感交集。

　　郭襄終究是郭襄，哪怕沒像小說般沉緬于十六歲那場煙花、騎著青驢滴滴答答地走遍天涯的少女，卻仍在這個世界里活得肆意、活得單純、活得勇敢、活得執著。

　　換了自己，能為某個人做到這地步嗎？

　　秦如韻回答不上來，因為在她有限的生命里沒有這樣值得她重視的人，在未來可預見的有限生命里恐怕也很難會遇到這樣的人。

　　她心中隱隱透著羨慕、失落，又有幾分欣慰。

　　就像播下的種子，開出了最璀璨奪目的花朵。

　　“好，秦姐姐一定會支持你的。你缺什么和我說，我有的都給你。”

　　加油吧，郭襄，我永遠無法肆意自由地做想做的事，但你可以。

　　“謝謝你，秦姐姐，和你說說話我心里舒服多了。”

　　在廂房的另一邊，林詩音在怔怔地出神。

　　兩個少女的話她都聽在耳中，原本蒼白而清冷的臉上忽然現出了痛苦的神色。

　　對于林詩音來說，逆來順受幾乎已成為了習慣，所以她曾恨過李尋歡，如果不是李尋歡的安排，她又怎會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半生郁郁？

　　但現在她忽然想到，錯的或者不是李尋歡，而是她。

　　如果她能像郭襄一樣勇敢、一樣純粹、一樣執著，明明白白地告訴李尋歡，我愛是你，除了你我誰都不會嫁…那結局是不是會完全不一樣？

　　這個每當午夜她心底里偷偷閃過的念頭，從沒像此時這般清晰而深刻地浮現在她的腦海里。

　　但現在，再想這些是不是太遲了？她已是龍夫人，還有個她放不下的兒子，那是她的心肝，她的生命，哪怕白天時在整個興云莊找了遍都沒找到兒子，知道他很可能已和龍嘯云離開了，她仍牽腸掛肚放心不下。

　　林詩音黯然地嘆了口氣。

　　在一樓廂房里三個女子各有心事之時，楚錚正在雪地上急速掠動。

　　他逆風而行，風中似乎有種淡淡的幾不可聞的腥味。

　　眼看離那三條黑影越來越近，雙方不過相距數丈遠，楚錚的動作忽然遲鈍下來，然后就像是中了邪般停住了身法，呆立在原地。

　　三條披著黑斗蓬的人影迅速逼近，楚錚依然像是失了魂般一動不動。

　　三條黑影距離楚錚已不到半丈了，斗蓬落下，露出了吐著信子的碩大蛇頭！

　　原來那三個黑影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三條黑色的大蛇套著人類的斗蓬在前進！

　　大蛇當然不會自己套上斗蓬，但會咬人，甚至會吃人！

　　三條幾乎有成年人大腿粗細的大蛇從斗蓬中躥了出來，眨眼間便纏住了楚錚，將他壓倒在地，三張血盆大口向著他的咽喉咬了下去。

　　雪地中忽然發出奇怪的輕響，三條大蛇的動作一滯，幾乎同一時間，楚錚的身體咔咔作響，驟然縮小了一圈，有如輕煙般從三條大蛇的纏繞中閃了出來，他的手一甩，捏在手中的幾枚鐵蓮子激射而出！

　　雪地里立時冒出了血花，一個人慘叫著從雪地里鉆了出來，只見他身著碧綠的緊身衣，眼睛細小得像綠豆般，又瘦又長的身子仿佛沒有骨頭，就像蛇一樣。

　　但這時他的身上已被楚錚擲出的鐵蓮子打出了幾個對穿的血洞，其中一枚正中他的心臟附近。

　　他瞪著碧綠的眼珠望著揮劍將三條大蛇斬瓜切菜般斬成數十截的楚錚，滿臉的不敢置信：“你…你…”

　　從他身上爬出了數十條毒蛇，四散逃跑。

　　“你應該是十二星相里的碧蛇神君吧？你這手藏匿身形的本事確實了不起，連心跳和呼吸都幾乎沒有，我都差點被你瞞過了。如果我不是假裝中了你的失智香，被你的大蛇纏住，想必你也不會靠近我露出破綻。”

　　楚錚有些嫌棄地抖落身上的帶毒蛇鱗，蹲到跌倒的碧蛇神君面前，一邊從他身上摸毒藥一邊悠悠問道：“我倒有些奇怪，你叫停三條大蛇顯然是不想殺我，那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