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孤獨的少年,簡陋的劍
楚錚見郭襄喝得頗為高興，便對李尋歡道：“李大哥，我和師姐就在這車上叨擾你，可好？”
李尋歡笑道：“再好不過，我這人最怕就是寂寞，有你們兩個一起喝酒，再普通的酒都變好喝了。”
楚錚跳下車，朝遠處招了招手，很快就有護衛跑了過來，楚錚吩咐幾句，讓他們駕車跟在后面，便跳回到李尋歡的車里，對虬髯大漢道：“這位大哥，麻煩你駕車了，要不要先來杯熱酒？”
虬髯大漢咧嘴一笑，感激道：“我很久沒見少爺這樣開心了，多謝楚少爺，酒暫且寄下，到客棧了定和楚少爺你喝上幾杯。”
楚錚再次坐回到郭襄旁邊，見酒壇里的酒不多了，便從儲物錦囊里取出幾壇不同品類的酒，道：“這是我沿途買來的私釀，不是什么名酒，但都頗有特色，正好李大哥替我品品。”
“原本以為是我請你喝酒，沒想到倒成了你請我喝酒。”李尋歡一笑起來，眼角的魚尾紋就更深了，但那雙多了笑意的眼睛卻更顯溫和，讓人心生好感，很難意識到這是一個在江湖上令無數惡人聞名喪膽的名俠。
楚錚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對了，李大哥，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叫‘谷雨’的人向你發起挑戰？他應該是使劍的，年紀在二三十歲之間。”
他剛到游戲時，在那新手導師老伯安排的任務中，曾受“小谷兒”的委托，打聽其父親“谷雨”的下落。
而這谷雨離開前，正是要去找李尋歡、上官金虹這些知名的超級高手來比武。要楚錚滿世界找一個人，他自然沒這閑功夫與心，但今日難得遇到李尋歡，楚錚不介意順口問問。
李尋歡思忖片刻，搖頭道：“沒有。”他望向楚錚：“怎么？是你的朋友？”
楚錚將小谷兒的事說了遍，李尋歡道：“若他來找我，我會代為傳達的。”
“多謝李大哥。”
小谷兒，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
三人聊了會江湖逸事，李尋歡忽然止住了聲音，掀起簾子，推開窗戶，目光落在前方。
楚錚和郭襄都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便看到了一個孤獨的身影，一個孤獨地在雪地上緩步而行的少年。
少年身上只穿著件單薄的舊衣服，沒傘、沒帽子，身上頭上融化的雪水流入他的衣領，他卻仿若未覺，步伐沉重卻沒半點停頓的跡象。
他的腰挺得筆直，他的人就像鐵打的，仿佛沒任何事情能讓他屈服。
楚錚第一眼看到這少年，就猜出正是先前自己看到的那兩行足跡的主人，也只有這樣倔強、孤獨的少年，才會在雪地里留下那兩行讓人心生敬服的漫長腳印。
馬車很快就超過了少年，三人也看清了少年的相貌，都覺得眼前一亮。
少年濃眉大眼，臉形瘦削，薄薄的唇高高的鼻梁，卻是出奇的英俊。郭襄看了眼旁邊的小師弟和這少年，有些得意地心想，還是我的小師弟長得更好看些，臉上的曲線多柔和俊秀，這少年雖然長得也不賴，但給人的感覺太倔強、太冷漠，就像花崗石。
望著少年的身影，李尋歡眼中多了一抹笑意，推開車門道：“要去哪里？我們載你一段路。”
對于徒步走在凜冽寒風中的人來說，這個提議沒法子拒絕。
誰知這少年連看也不看這邊一眼，就像沒聽到李尋歡的話。
郭襄見他的模樣實在可憐，忍不住插口道：“喂，你聽不聽到我們說話？李大哥邀請你上車來呢，這里有熱酒還有下酒小菜。”
少年依然充耳不聞，郭襄搖頭嘆道：“他可能是聾子，可憐啊。”
少年的手忽然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他的手凍得煞白，動作卻極為迅捷。
楚錚幾乎在同一時間便擋在了郭襄身前，這少年給他的感覺極為危險，一個簡單的摸劍動作便讓楚錚心頭生出了強烈的警兆。
眼前這個疲憊、倔強的少年，在摸到劍的瞬間仿佛就成了一把劍，一劍可以刺穿任何人的利劍！
李尋歡身子前傾些許，擋在了楚錚身前，笑著對少年道：“既然你聽得到我們的話，怎么不上車來喝口酒？在這樣的天氣下，喝口酒對你沒半分的壞處。”
少年冷冷道：“我沒錢，喝不起。”
李尋歡眼中的笑意更濃，柔聲道：“這酒我們免費請你喝，不用你花錢。”
“不是我自己買來的，我絕不會喝，你聽明白了么？”
“明白了。”
少年語氣依然冷漠，甚至帶著幾分拒人千里：“聽明白你們就走吧。”
李尋歡笑了，柔聲道：“行，我們這就走。不過，如果以后你有錢買酒了，可不可以請我們喝一杯？”
少年瞪了眼車廂里的三人，不過見李尋歡滿臉笑容，終于開口道：“好。”
李尋歡哈哈笑了起來，關上車窗。
馬車急馳遠去，很快就將少年遠遠甩在了后面。
李尋歡給楚錚和郭襄的杯里滿上酒，眼中的笑意仍很濃：“楚鈞，郭姑娘，你們可曾見過這樣奇怪又有趣的少年人？一個如此孤獨倔強的少年，偏偏說話如此的單純和老實。”
郭襄終究還是年紀小，有些替李尋歡憤憤不平：“奇怪倒是奇怪，有趣卻看不出來，李大哥你好心邀請他，他的態度卻咄咄逼人，拒人千里。”
楚錚笑了笑：“師姐，我倒覺得他并非目中無人，只是他的性子就像他腰間的劍，直來直去罷了。”
郭襄卟哧一笑：“那也算是劍嗎？八歲孩童做的玩具也比他這劍精致。”
少年腰間的劍極為簡陋，劍身是一條三尺長的鐵片，無鋒無鍔，再加兩塊小木板夾成劍柄，確實很難稱之為劍。
“很多不起眼的東西，與所謂的名刀名劍，殺起人也沒什么區別。”李尋歡欣賞地看了楚錚一眼，他對這年輕人剛才那敏銳近乎通神的反應印象很是深刻，要知道連他這老江湖，也是到那少年的手摸到劍柄的時候才察覺到那極輕微、卻有如驚鴻一現的劍氣，這樓鈞小兄弟卻在少年剛要摸劍時便挺身擋在了小姑娘身前，顯然比他更早一點兒意識到這少年的危險性，實在了不起。
夜幕降臨時，馬車抵達了一個小鎮。
這里是徐圓朗勢力范圍內的小鎮，目前徐圓朗兵敗被殺，勢力已名存實亡，聽聞原麾下將領都已接受了少帥軍的招降，只是等著交接，這個小鎮的兵士也無法把守和敲詐。
大批三山五岳的江湖人士出沒中小鎮里，看起來頗為混亂。
現在天寒地凍，到處是被風雪所阻的江湖客，小鎮里的客棧自然早住滿了人，不過他們的馬車剛剛駛到客棧外，楚錚的一個叫楊清的護衛就迎了出來，直接將他們帶到客棧二樓的一處雅座里，飯菜都已備齊，還替他們開好了四間上房，隨時可以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