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如真似幻

　　“不想。”楚錚毫不猶豫便答道：“這里不是小說，程靈素的命運不應該被所謂的‘原著劇情’束縛住。”

　　秦如韻神色有些古怪地望著他：“你是不是太認真了，這里可是游戲，她只是NPC啊…”

　　“…”

　　楚錚當然知道程靈素、水笙甚至郭襄都只是NPC，但這游戲里NPC的擬人化程度實在太高了，無論外貌神態及觸感心理完全和真人無異，說實話，楚錚很多時候都會忽略了她們的NPC身份，視她們為真正的人類。

　　秦如韻想起楚錚再三叮囑幫忙采購藥材的事，又想起他剛才居然要化解自己和程靈素之間的矛盾，臉上不由露出極復雜的神色，望著他道：“你啊…是我進入大江湖時代以來，第一個見到的，這樣認真對待NPC、甚至視之為人類的玩家。”

　　楚錚嘆口氣，彎腰撿起一個雪團，任由雪花從指縫里滑落：“這游戲做得太真實了，真了不起，要不是玩家頭頂有個ID，還能使用各種道具，我都分不清這里現實還是虛幻世界。不妨對你說句實話，我總覺得游戲里的NPC都有著獨立的靈魂，與人類沒什么區別，起碼我沒看出區別來。”

　　比起那個科技昌明、高度文明的現實社會，對于出身隱武世界的楚錚來說，這個游戲里的江湖更為熟悉也更為習慣，甚至時常給他一種回到了隱武世界、重新在那個江湖里浮沉的錯覺，再加上NPC完全無縫融入到這個世界里，有著各自的生活和喜怒哀樂，使得他很難將程靈素、郭襄視為無生命、只是由一堆數據組成的NPC。

　　“獨立的靈魂么…”秦如韻喃喃低語著，眼中似乎閃過一抹自嘲的笑意，但很快便將這情緒隱藏下來，轉移話題道：“我們該早點離開這里了，我那個任務準備得差不多了，可以去完成了。”

　　楚錚嗯了聲，遲疑道：“我還有些事，能不能晚點再去做那個任務？”

　　“什么事？要辦多久？”

　　“我要找郭襄，時間方面怕不好說。”

　　“郭襄？”秦如韻愣了愣，神色古怪地問道：“你找她干嘛？”

　　“…她出來找我，我怕她遇到危險，想先找到她，送她回郭府。你人脈這么廣，能不能幫我查查她的位置？”

　　秦如韻面無表情，淡淡道：“不好意思，我沒義務安排我幫會的玩家幫你找美女，要找你自己找去。”

　　秦如韻的白鶴要她親自騎乘，再帶一人，而要飛越雪谷的天墊，來回一趟需要半個時辰左右。

　　也就是說，楚錚他們四個必須分別離開。

　　在楚錚的安排下，最先離開的是狄云。

　　狄云還有要事，加上他在江湖上還是人人喊打的血刀門惡僧，必須要先行離開，避避風頭。

　　狄云臨走前，走近楚錚，認真道：“鈞哥，我走了，你多保重。我辦完事如果沒去處，就來找你。”

　　他不擅長說話，但這一聲“鈞哥”和那認真鄭重的神色，足以看出他對與楚錚這段朋友關系的重視。

　　楚錚拍拍他的肩膀：“保重，不要蠻干，有危險就先避避。你辦的事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就到寧靜鎮來找我和師姐。”

　　寧靜鎮離這雪谷只有半日路程，楚錚來這雪谷時曾經過那里，是個并不算大、生活節奏比較緩慢的和平鎮子，考慮到程靈素的身子要靜養一段時間，楚錚打算先去那里買個院子將程靈素安頓下來，再獨自啟程去找郭襄。

　　狄云抱了抱拳，不再說話，轉身便躍上了秦如韻的白鶴。

　　鶴背其實很大，不過狄云盡可能遠地離開秦如韻，兩人隔了快有近兩尺的距離。

　　狄云之后是水笙。

　　她有些不舍地收拾好在山洞里的各種生活物品，交還給楚錚，她捧著爹爹的骨灰盒，輕聲道：“楚大哥，我也要走了。”

　　楚錚也看著她，心里卻在想著先前和秦如韻的對話。以他超人般的眼力，竟也沒法子看出眼前這少女和現實里的人類有什么區別。

　　無論是閃動著感情的眸子，那細細的柳葉眉，還有那光滑臉蛋上幾不可見的細細絨毛，還有萬千青絲，怎么看都不像是游戲建模弄出來的效果。

　　“楚大哥？”水笙被他的目光瞧得臉紅耳熱，忍不住低聲嬌嗔了句。

　　楚錚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道：“啊？哦…你保重。”

　　水笙輕咬紅唇，低聲道：“謝謝你，如果沒有你幫忙，我沒法子火化我爹的遺體，也沒法子…”她本想說保留清白之軀，但這話對于女兒家來說實在太難為情，便轉移話題道：“對了，楚大哥，這雙耳環能不能就送我了？”

　　水笙現在戴著一雙紫色的玉石耳環，是楚錚之前在某女玩家的儲物錦囊里替水笙翻找衣服時掉出來的，反正不是什么值錢的玩意，估計連一兩銀也賣不了，便順手丟給了水笙，沒想到她一直有戴著。

　　這姑娘可是幫了自己不少忙，楚錚大方地一揮手：“你拿去吧。”

　　“謝謝…”水笙最后深深地望了楚錚一眼，便微微低頭跳上了返回來的白鶴。

　　只是在白鶴飛起時，她不止一次回過頭來，望著地下那越來越小的黑點，心里空蕩蕩的，就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再沒了依靠。

　　秦如韻在雪山的山腳放下她，說了聲告辭便折返回去。

　　水笙有些心不在焉地沿著山路走，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聽到有人大喝道：“不要放走這血刀門的惡僧！”

　　“這賊子，以為換了身衣服我們就認不出來了？他的手掌殘缺，這點可掩飾不了！”

　　“為民除害不必講什么江湖規矩！我們一起上！”

　　緊接著就是兵器交擊之聲和呼痛之聲，水笙還聽到狄云喊道：“我不想和你們動手，你們讓開！”

　　“哎喲，這小惡僧好生厲害！”

　　“放信號，叫咱們同伴一起來！現在血刀老祖不在了，咱們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小惡僧亂刀分了！”

　　水笙雖然與狄云沒太深的交情，但已知道他并非真的血刀門人，而且他還是楚大哥的好朋友，可不能看著他遇害。

　　水笙連忙跑過去，果然見到十多人圍著狄云在打斗，地上還倒了幾個人，有個傷者掏出煙花信號彈放了出去，顯然是在叫人來助陣。

　　水笙有些急了，連忙沖上前道：“大家住手，他…他不是小惡僧，是楚…是個好人！”她本想說是楚樓鈞的好朋友，但想起楚大哥曾叮囑過不要說出他在雪谷里的事，便改口為“好人”。

　　交戰雙方同時一愣，立時停手跳出圈子。有人認出水笙，驚道：“水姑娘？你怎會在這里？”

　　水笙見他們還將狄云圍在垓心，便道：“他真不是壞人，你們放他走吧。”

　　“水姑娘，你說這小惡僧不是壞人？”眾人先是一愕，臉上便或露出鄙夷之色，或眼含譏笑，有的卻頗有幸災樂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