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一把,很簡單。
整個沈莊生產隊,也就千把口人,以第一資本目前的實力,不夸張的說,掉根汗毛搞點什么就能養下這千把人了。
但老話常說。
幫人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薄情寡情?
也不盡然。
活了兩輩子,沈建南很清楚,幫人這種事,不是能不能幫的問題,是能不能幫的問題。
沒有一個足夠的理由,對于幫人的還是被幫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人,善思,人心,善變。
經濟差距很大的情況下幫人,既容易讓人貪婪與理所當然,又容易讓公司內部發生矛盾。
如果沒有足夠的由頭幫人,那就是破壞依存規則。
要想幫人,必須要有足夠的理由,這個理由,必須得從沈莊找到足夠的利益,也必須得找到一個不破壞規則的核心點。
考慮了片刻,沈建南開口道。
“經濟運轉的本質還是以物易物,所以,要想發展經濟,交通是第一個問題,其次,是價值交換。
但咱們沈莊地處中原,四周既沒有礦產又沒有水產,交通也不便,缺乏周轉流通渠道,莊里大家伙普遍文化又太低,主要產值是糧食,但糧食這東西,價格是不可能漲的......”
經濟這東西,對于農村人來說,跟聽天書沒什么區別。
村支書沈紅山和地保尕娃也就是沈軍一臉懵逼,但兩人也不是傻子,聽著聽著,臉跟吃了黃連一樣苦。
經濟運轉什么的,兩人聽不懂,但交通什么的誰還不明白什么意思。
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種樹。
村里墻上能有人看到的地方,到處都是標語,有些,還是沈紅山親自拿油漆刷的。
道理,他懂。
可是路哪里那么好修。
上一次村里修路,全村六百勞力忙活了兩個多月,家家戶戶出人出力,自己挖沙拉石子,也就修了村口那條兩米寬的路。
想達到沈建南說的那種四通八達,根本就不是村里能夠解決的。
至于產值,農民除了種地,還能種什么。
可沈建南說的也有道理,糧食這東西,根本不可能漲價。村里人又大多不識字,這.......
沈紅山拿起煙袋鍋抽了一口,苦笑起來。
“那就是沒辦法了!”
沈建南深感無奈。
他發現,用錯了方式。
如果是跟再高點的層次對話,肯定會說,那總會有辦法吧,但沈紅山明顯聽不懂他的意思。
這是沒文化,還是因為太純樸?
沈建南不知道。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人,還能被尿憋死了。山哥你說說,咱們村里現在最大的困難是什么。”
“糧食產量不夠,收成好也就四百來斤,收成不好,一百多斤。再交了提留款,就落不住什么東西。種辣椒,行情一年一個樣,價格好那年,賺點,價格不好,得賠錢,大家好也不敢種,只能煙地里套點紅薯湊點口糧。
就是......”
沈建南毫不客氣打斷了沈紅山的話。
“就是說,大家好怕承擔風險對吧。山哥,幾千年歷史早證明了一點,這個世界不存在絕對沒有風險的投資。而當風險值和收益預期相當,已經是一筆優質的投資,當風險值小于收益預期,就是一筆絕佳的投資。前怕狼,后怕虎。神仙都無能為力的。”
前面,沈紅山沒聽懂,最后一句,他聽懂了。
無奈苦笑了下。
“老漢我讀的書不多,不過道理懂,只是咱農村就這點地,不留個后路,不只得餓死。就是想找個穩妥點的辦法......”
“穩妥點的辦法......山哥,你看這樣中不。你兩位先回去,我跟同學聯系一下,有個同學在香港開大公司,有錢,我問問看能不能幫忙想想辦法,要是人愿意投資咱們這里,也許能解決問題。”
“中、中。那我們先回了......”
李秀月看了看自家兒子,起身客套著。
“尕娃,二叔,再坐會喝點茶。”
“不坐了,不坐了。你們忙。”
不久,屋里就剩下了一家三口。
李秀月看了一眼外面,壓低了聲音道。
“老大,這事咱們能幫的話就幫下,都是一個營的,要是幫不了,也不要勉強。”
人前逼著幫,人后立馬給兒子打退堂鼓。
這是親媽無疑。
沈建南笑著點點頭,算是明白,頓了頓,他開口道。
“媽。我在香港那邊公司做的還可以,咱們一家都過去,你看中不。咱們老家條件太差了,你也去享享福。”
“媽都幾十歲的人了,去香港干啥子。外頭一個人都不認識,連說個話的人都沒有,聽說香港那邊的都是滿子彈,我去干啥。”
頓了頓,李秀月像是意識到什么。
“這事要是幫不了,就跟他們說幫不了,還能咋地。”
沈建南眨了眨眼,立馬岔開話題。
“村里的事是小事。我是說您啊,上次讓猴子來不是跟你說了,把房子蓋起來,你看你,咱家又不是沒錢。”
“你不是一直沒有回來么,再蓋房子是你跟梅子的新房,你不回來,我哪知道咋蓋啊。”
“媽。蓋不蓋都行,咱現在這房子挺好的。”
母子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齊齊看向突然插腔的沈憶梅。
被兩只貓頭鷹一樣的眼神盯著,沈憶梅臉一下子紅了起來,捂著臉,拔腿就跑。
炎炎夏日,熱氣逼人。
雖然夜色來臨,但氣溫并沒有因此降低多少。
院子里,沈建南穿著內褲拿瓢往身上潑著涼水,井拔涼水帶著絲絲涼意,頓時驅走了身上的燥熱。
非常爽!
忽然,背后似乎有動靜。沈建南回過頭,有些尷尬。
沈憶梅拿著臉盆和毛巾走了過來,月光下,一雙烏黑的眸子神采奕奕。
“哥。我幫你搓搓。”
沈憶梅的語氣很自然,似乎,這并不沒什么見不得人的。
一瞬間,沈建南有些怪怪的。
似是吃味,又不是。
兩人一起從小長大,想來,肯定要比跟其他人親近的多。
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沈建南只好干笑了下,任由沈憶梅走了過來。
很快,背上一股力道傳了過來。
沈憶梅認真用手搓了起來。
力道很足,跟她瘦弱的身軀似乎根本不相配,偶爾,還能感覺到干澀的摩擦,那是沈憶梅手上的老繭。在農村家庭,誰家都不富裕,干農活,從能會跑也許就會幫大人減輕負擔。
割草、榨草、做飯、喂豬、喂牛。
沈建南手上的老繭也是這幾個月才下去。
“哥。村里這事,你想好幫還是不幫沒有。”
這話問的很有意思。
終究是讀過書,沈憶梅顯然要比更多人知道自家哥哥有多大本事。
就那條項鏈,怕是就足夠解決所有問題了。
嘩啦——
涼水變成了溫水,不一樣的溫度讓人感覺特別舒坦。
沈建南笑了笑。
沈莊差不多一千戶人,一個人一畝四分地,黑戶沒地,整個生產隊實際大概有一千畝地,如果加上荒地河田,得有兩千多畝。
在莊里人眼里,這些地,確實不足以維持生活。
但有著不同的眼界,沈建南很清楚,其實這兩千畝的土地,養活一個鎮都綽綽有余了。
嘩啦——
溫熱的感覺再次從背上傳來。
沈建南轉過身,望著從天上掉下來的妹妹,戲謔道。
“這事,看緣份。”
這種事也看緣份?
沈憶梅怔了下,沒理解沈建南什么意思。
“憶梅。我好了。你洗不洗,我幫你也搓搓背。”
咚——
一個不重的拳頭錘到了沈建南胸口,沈憶梅拿著臉盆氣哼哼走了。
沈建南大樂,心里那種吃味的感覺散去不少。
但接著,這貨就感覺不對。
就算那樣,特么也是自己跟自己啊。
農村的夜沒有光污染,少去了絢麗燈光影射,月光也似乎要比城里皎潔的多。
屋里,沒開燈,但透過窗戶的光輝,依稀可以看清床上的一切。
躺在床上,沈建南望著凄迷的圓月出身著。
之前他隨口一句試探,李秀月的反應說明了很多東西。這位母親,對于離開家鄉有一種排斥和畏懼感。
作為人子,不能去強求什么。
所謂孝,不能有自己的意愿去主導一切,幫沈莊的理由就等于又添加了一份,等九鼎飲料吞掉天府,沈莊這兩千畝土地就能成為九鼎飲料的一個基地。
現在,就差緣份了。
“哥。”
一聲呼喚,喚回了沈建南的出神,但接著,這貨就再次一怔。
剛洗完澡的沈憶梅著一件單衣,是沈建南隨身帶回來的男款白襯衫,映著銀輝色月光,胸口的鉆石項鏈反射著夢幻色彩,若隱若現,一頭濕漉漉的長發披散在肩上,隨手撥弄時,像是從天上墮入人間的嫦娥仙子。
心中,終究有道坎。
怔了下,沈建南趕緊掩飾起自己的尷尬。
“洗完了。”
“嗯。你把內褲脫了,我拿去洗洗。”
緣分是什么?
也許沒有人能說的清楚。
但康定遠覺得,緣,是偶然,份,是自己爭取。
諸葛市招商局,康定遠拿著手里沉甸甸的純金卡片,心里蠢蠢欲動。出手就是純金卡片,這種實力,他還從沒遇到過。
之前聽說南方人來了很多大商人,康定遠幾番奔波而去,但求爺爺告奶奶用盡笑臉,見到的大老板也沒有誰出手就是純金卡片。
三兩六錢重,一克黃金七十塊,這特么是隨手就扔出去一萬多啊。
這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大爺?
香港...姓沈...沈萬三后代?
康定遠忍不住胡思亂想著。
這種大爺,要是能來市里投資,那肯定能帶動經濟發展,有了發展,人們的日子肯定好過很多。
要是能投資個一千萬、不、五百萬,那起碼得能養活幾千人吧。
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心也不爭氣的急跳了起來。
不一定有機會,但不試試肯定沒機會。
緣份。
能遇到就是緣,這份,自己必須得去爭取試試。
拿起桌子上的電話,忍著心里的激動,康定遠撥出了卡片上的那組數字。
嘟、嘟、嘟——
“喂。”
一個很有磁性的聲音同聽筒傳出來。
康定遠心里忽然一緊,幸好,早有準備措辭,望著本子上的對話草稿,他開口道。
“沈兄弟。你好。我是康定遠,您貴人多忘事,不知道還記不記得康某。”
緣,是偶然。
份,是爭取。
沈建南拿著電話笑了起來。
既然康定遠是一個最直白的行動派,那這邊的緣分就有了。
“康兄。當然記得了,你的傷怎么樣了。”
“有勞沈兄弟掛念,已經不礙事了。”
“那就好。”
“沈兄弟還在諸葛沒,你救了我一命,等于救了我一家子,這不,我家那口子昨天還在嘮叨,說一定要親自謝謝你。”
“舉手之勞,康兄跟嫂子說,不用掛在心上。”
“哈哈。我是這么說了,可她說一定得親自謝謝你,還讓我把醫藥費一定得給你送去。”
“嫂子是厚道人啊。”
“哈哈,就是嘴不饒人,這天天嘮叨,我都受不了了。”
“哈哈。康兄你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哈哈。那就這樣說了,沈兄弟在諸葛有什么事記得給我打電話,這地,我還是認識一些人的。”
“嗨,巧了。最近有點小事,康兄倒是真可能幫上忙。”
“沈兄弟盡管說。就是再難,康某也給你辦了。”
你這個牛皮吹的有點大吧。
沈建南腹誹著,但心下,對康定遠這人的認可多了幾分。
不說盡量,不問什么事,先說辦,雖然是一句話,但心思算是到了。
這種人,絕對有潛力。
“倒不是什么事。我在沈莊這邊,村里想讓我幫忙弄個營生,我在合計著,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