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安謐、沉靜中過去。
第二天,當陽光重新籠罩城市的時候,蘇越在母親的替代下,離開了醫院,他沒有去學校,而是步行來到了華信證券大廈,進入了期貨交易的貴賓室內。
韓復生早就等在了這里,此刻見蘇越進來,急忙迎上前,微笑地說道:“小兄弟果然料事如神,上個交易日,你走后不久,滬銅價格就再也沒有繼續上漲,下午開盤之后,更是持續下跌,至周五收盤,止步于32750價位。”
“今日開盤如何?”蘇越一邊打開桌上電腦,一邊問。
“早晨開盤,滬銅價格直接跳空低開至32500一線,目前持續下跌,已經到達32250位置,看盤中走勢,好像還有繼續下跌的跡象。”
蘇越打開交易軟件,看著滬銅開盤之后的分時圖,心里一片驚訝。
從盤中走勢上看,滬銅價格在跳空低開之后,就開始直線下跌,根本沒有遇到多頭有力的抵抗,連續不斷的空單閃現在交易軟件中,壓制著價格一路走低,在短短幾分鐘內,就將價格打到了他之前劃定的32000價格支撐位置。
“這不像是價格連續上漲之后,多頭獲利平倉導致的價格回踩啊!”蘇越死死盯著交易界面上那些不斷涌現的大筆空單,暗自沉吟道,“這是有人在蓄意做空銅價,跟整個大勢為敵啊。”
國內金融市場從九十年代初算起,到05年也不過才發展十五年的時間。
這時候,國內的投資者和各大機構,都還處在學習和摸索的階段。
滬銅價格的走勢,從年初到現在,一直是跟隨國際銅價在波動,一步三回頭,走得十分猶豫。
場中交易的投資者,對于銅價即將展開一輪波瀾壯闊的牛市并沒有預期,他們的認知中,目前全球經濟依然還處在泥潭中,特別是上半年表現非常疲軟的歐洲,其工業生產、工業信心、采購經理人指數等都還處在年度低點,不可能支撐銅價持續上漲。
上周五,在國內交易市場收盤后,有消息傳言美聯儲將在下月1號繼續加息,并可能上調加息的基點。
這則消息從發布之初,就徹底引爆了市場。
美元指數上揚,國際銅價應聲下跌,國內投資者在恐慌之下,開盤之后,大筆做空滬銅自然也就順理成章了。
“小顧啊,滬銅的價格現在已經跌到你所說的32000一線,可以平倉了嗎?”韓復升緊緊盯著交易界面,呼吸急促。
短短十幾分鐘,他持倉的虧損已經縮小到十萬以內。
“再等等!”蘇越沉吟了一會,說道,“我不姓顧,你叫我小蘇就可以了。目前從盤面上看,空頭的情緒并沒有宣泄完成,32000一線的交易量沒有顯著增加,多頭沒有回補,這個價格恐怕支撐不住。”
“還會繼續下跌?”韓復升大驚。
滬銅的價格跌幅已經超過2%,若再跌,就到達交易所規定的3%漲跌幅限制了。
他交易期貨以來,很少經歷這樣大的波動,心中不免有些激動。
蘇越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盯著盤面,等待著價格進一步的變化。
滬銅價格在32000一線徘徊了一陣,十幾分鐘之后,在連續幾筆幾十手的空單之后,瞬間跌穿前期上漲的支撐平臺。
看著直線向下的分時圖和虧損迅速減少的賬戶,韓復升心跳明顯加速。
滬銅價格一路下穿,在跌破31900之后,終于在跌停附近遇到了多頭強有力的抵抗,成交量迅速放大,最終徘徊在31870價位,不再繼續下跌。
“小蘇,平倉嗎?”
韓復升握著鼠標的手一直出汗,緊張地問。
“嗯!”蘇越輕輕點了點頭,“這空頭陷阱布置的也差不多了,跌穿支撐平臺之后,蜂擁而出的空單這么多,都沒能將滬銅價格繼續下壓,是時候平倉鎖定虧損了。”
“好,我聽你的。”韓復升高興地回道。
先前他對蘇越的判斷,是抱有懷疑的,但現在,眼看著與蘇越所說并無二致的滬銅價格走勢,他心中再無疑慮。
迅速地將鼠標移動到交易界面。
韓復升正準備一鍵平倉,這時,身后一個聲音卻突然阻止了他。
“滬銅經過兩個月的持續上漲,在頂部出現如此凌利的下跌走勢,明顯是轉勢的開始,怎么能在這時候平倉呢?”
蘇越聞聲回頭,只見一個大約四十歲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韓復升身后。
那人穿著一身整齊的西裝,胸前佩戴著‘華信證券’投資顧問的徽章,身材矮胖,國字方臉,頭發有些稀疏,臉上油光锃亮,整個人看上去,友善而又虛偽。
“喲…是趙兄啊!”韓復升停下鼠標,站起來打招呼,“既然你認為目前不是平倉的時機,那你有什么其它的操作建議呢?”
“順勢而為!”趙永富微笑地答。
“什么意思?”韓復升一頭霧水,“趙投顧能不能把話說得更明白一些。”
“韓兄啊,你知道我們投資顧問只能給投資者提供建議,不能明確指導他們如何操作。”趙永富抱歉地一笑,“具體的操作,你得自己領會才行啊!”
“他的意思是讓你追空,繼續開空單。”蘇越冷笑,沉聲說道。
聽蘇越這么一提醒,韓復升終于明白過來,看了一眼滬銅斷崖式的下跌走勢,有些心動,向著二人遲疑地問道:“還能空嗎?”
“那得看你想掙錢還是想虧錢。”蘇越毫不客氣地說道。
“我來這里,自然是想賺錢的。”韓復升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那就按我說的迅速平倉,然后反手做多。”蘇越說出自己的想法,“這就是一個空頭陷阱,其目的就是借著短暫利空,在部分多頭獲利了結的當口,用凌利的下跌之勢來引誘空頭。如果我猜測沒錯的話,滬銅后面的走勢將會迅速上揚,走出接連不斷的上漲態勢,徹底收割這一輪的空單持有者。”
滬銅32000一線的價位,迅速被擊穿之后,又在31870附近放巨量橫盤。
明顯就是一個下跌態勢的假突破,用來勾引空頭的,這樣的走勢,蘇越在前世經歷過無數次。
“韓兄,這小孩是誰啊?”趙永富盯著蘇越,淡淡哼了一聲,輕蔑地說道,“小小年紀,靠著臆想,分析起走勢來,居然還頭頭是道的,不簡單,不簡單啊!”
蘇越哪會聽不出他話里的嘲諷之意,只是這會懶得與對方計較。
“顧小妹的弟弟,姓蘇來著。”韓復升詫異地看著趙永富,“你不認識?”
“顧家的小孩?”趙永富皺了皺眉,暗道,“沒聽說顧云汐那小妮子有個弟弟呀,難道是遠房的?”
姓蘇就肯定不是顧家本家的孩子,這就讓他少了許多顧慮。
顧云汐仗著顧家的關系,進入華信證券就奪了他晉升的名額,不但二十幾歲就坐上‘華信證券首席投資顧問’的位置,還一直對他不假辭色,根本不尊重他這位老前輩,這讓他早就耿耿于懷。
但他畏于顧家在華信證券的勢力,不敢當面得罪顧云汐,也就只能將這些憋屈一直壓在心頭。
如今正好顧云汐不在,蘇越又主動跳出來撞他的槍口,他又豈能輕易放過對方。
“看了幾本書,學了一點金融知識,就出來胡說八道,你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趙永富繼續教訓道,“金融市場上,關于交易的每一句話,說出來,可都是要負責任的,你家長沒教過你!”
蘇越見他得寸進尺,一再找茬,不禁輕哼了一聲,冷笑道:“也不知是誰胡說八道,說什么‘順勢而為’,有些人恐怕連滬銅目前處于哪一階段走勢,都沒分清吧?”
“我在營業部待了差不多十年,金融市場的大風大浪,不知經歷了多少,豈是你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能理解的?”趙永富氣極,呵呵笑道,“你既然如此肯定今日滬銅的大跌,是空頭陷阱,不如我倆對賭一把如何?”
“好啊,你想怎么賭?”蘇越緊緊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