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昭皇紀元(七)
昭皇十六年，龐大的帝國邊境云列萬里，北至人跡罕至的冰原，西至中亞甚至更遠，南至交趾以南的叢林，東至扶桑諸島。
世家、武勛、文人、各大新興階層為了數之不盡的利益，爭先恐后的為帝國南征北戰提供力量。
帝國的人口空前膨脹至六千多萬人，歷朝歷代都不能掌控的飛地，現在都在帝國的控制之中，四通八達的馳道、河流、運河交錯在帝國龐大的版圖上。
這些年來，姜承梟一邊忙著對外拓展斂財，一邊大力發展‘實用技術發明’，帝國鼓勵人們發明對生活學習，戰爭有用的工具，朝廷設立‘基金會’支持，工部成為了十二部中排名極高的司衙。
為了細化分權，姜承梟將原本的六部細化成十二部，上設‘參政’輔助他處理國家大事。
科舉經過多年發展，逐漸完善。除了正常的讀書做官以外，現在還可以考取軍校、技術學宮、醫學院、繪畫等等成為朝廷的官吏。
總的而言，現在帝國上下全都致力于‘實用’，排斥‘清談’。
這些年也發生了不少的事情，虞世南告老之后，沒兩年咽了氣。裴矩在吃牛肉的時候被噎死了，傳聞是噎死的，不過他的年紀確實太大了，鄭善愿則是郁郁而終，曾經掌控天下的關中貴族、山東士族、江南士族，他們的老一輩基本上都死的干干凈凈。
大部分人都是壽終正寢，吃吃喝喝死掉的。
少部分則是反對帝國無節制的擴張，被姜承梟冷落打壓而死。
御史部和新設置的監察部成為了帝國官吏的噩夢，太學殿祭酒柳憞元及其上百名科舉優異子弟嘔心瀝血，歷經十幾年，終于徹底完成了超越歷朝歷代的《昭皇律》。
這部法律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三教九流，各行各業，甚至是奴隸，所有的條例條文全都清晰的鐫刻在矗立帝國‘法學宮’廣場上的‘法柱’上。
帝國法學宮的子弟，每年都要素服潛入民間，為百姓無償的維護利益。
這是皇帝親自下的命令。
柳憞元是活活累死的，徹底完善《昭皇律》之后，他口吐鮮血，在深邃的太學殿大笑三聲，撲案而猝。
時年，皇帝下令柳憞元位列凌煙閣功臣，遷葬昭陵。
如今的中都洛陽，空前擴大，常住人口超過了七百萬，洛陽皇宮在奴隸們辛勤的建造下變成了皇宮群。
在皇宮的深處，有一片桃林，已經四十多歲的皇帝依然精神抖擻，立在樹林之間揮刀擊木。
韶華漸逝的長孫皇后靠在憑幾上，一臉微笑的看著自己丈夫。而在她的身邊，鶯鶯燕燕的妃嬪們有一大群，甚至還有一兩個藍眼珠的女子。
這些年來，皇帝在私事上，漸漸沒有了以往的克制，宮中妃嬪超過了四十多人，皇子足足有二十二個，女兒卻只有七個。
其中有的妃嬪，曾經一度讓長孫皇后很是惱怒自己的丈夫管不住褲腰帶。
比如她自己的族妹長孫薇、反賊宇文述的寵妃、裴氏的寡婦裴萱兒、陳末帝的寵妃沈氏等等。
甚至，深宮之中的那位太后和太妃的事情，當年讓她一度和皇帝冷戰。
須臾，姜承梟停下動作，喘了幾口氣，凝視著橫刀片刻，旋即丟給了神舉。
回到皇后身邊，姜承梟遣散了妃嬪。
“夫君還和從前一樣。”長孫皇后遞了一杯茶給他，“從前的時候，夫君也是這般在府邸中鍛煉的。”
姜承梟笑了笑，將茶水一飲而盡。
“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頓了頓，他說道：“長孫沖那小子最近還在和駙馬較勁置氣呢。”
長孫皇后掩嘴一笑，“還不都是夫君的錯。”
“我的錯？”姜承梟不滿道：“我有什么錯，這些個混賬，盯著我寶貝女兒多久了，一個個的鬧成什么樣了。”
前幾年，因為金枝玉葉的帝國長公主爆發了一件惡性打架事件。作為第一屆中都女子大學宮的校花，無難不僅備受皇帝寵愛，更受到中都少年郎們的愛慕。
因為公主一直未嫁，而且沒有婚配，恣意的勛貴少年們在中都約斗，然后因為影響極其惡劣的關系，依《昭皇律》全都受到了重責。
雖然這件事情處理了，但是百官們這個時候才想起來，洛陽長公主年紀不小了，該嫁人了！
迫于壓力，長孫皇后只能找到寶貝女兒，問她看上了誰。
然后，無難告訴她，看上了當年中都軍校那個膨脹的學子，秦懷晟！
這個事情被姜承梟知道后，他心頓時碎了一地。
他記得很清楚，在無難表明心跡之前，他還開玩笑的問女兒，想要嫁給誰，當時無難就說不嫁人，要永遠陪伴爹爹。
結果，一切都是謊言，自家的白菜一早就歪了。
無難嫁人前前后后鬧出不少事情。
因為嫁妝太豐厚，御史部上官狄和魏玄成噴的唾沫星子直飛，要求皇帝收回豐厚的嫁妝。
這次姜承梟寸步不讓，和長孫清漪唱了出雙簧把上官狄和魏玄成騙的團團轉。
無難的事情解決了，百官突然想起來，某位已經奔三的大長公主還沒嫁人！
由于那位大長公主一直在長安居住，不在中都，所以大家都沒想起來。
結果這件事情提上來以后，姜承梟沉默以對。
長安公主，以前的樂平郡主，還是不想嫁人。
為了嫁人這件事情，皇太后鄭氏生前沒少責罵樂平。直到前兩年鄭氏離開人世，心心念念的還是樂平的歸宿。
她拉著姜承梟的手，要兒子一定給女兒找個依靠。
死后，鄭氏被尊為孝敬皇太后，同趙王一同安葬在關中。
是的，姜承梟最后還是決定順應趙王的心意，將他安葬在武皇帝的陵寢之側，讓他去陪伴自己的兄長。
樂平的事情，姜承梟已經絕望了，他猜到了這個妹妹什么心思，所以任由她去了。
長孫皇后笑道：“夫君若是少疼愛些那丫頭，不至于那么多少年郎為了走捷徑跟著起哄。”
姜承梟失笑，“這事可不賴我，誰叫你們不給我多生幾個女兒呢。”
聞言，長孫皇后頓時翻了翻白眼。
“對了夫君，宮里那個孩子，我已經交給了樂平。”
姜承梟面色一紅，尷尬道：“是，是么，那個人沒鬧吧。”
“鬧什么，她若要些臉，就不該......”長孫清漪沒說下去，只是給了夫君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夫妻倆人在一起走了二十多年，不至于為了一件事情一直放不下，只是偶爾提起難免尷尬。
于姜承梟而言，蕭太后和蕭太妃，那是他覬覦已久的獵物，豈能輕易松口，只是有了孩子是他沒想到的。
“希望這個孩子能好好陪伴樂平。”姜承梟輕嘆。
長孫清漪道：“樂平...唉。”
風漸起，桃花滿園。
長孫清漪揮了揮手，遣散了周圍的護衛和宮女，僅夫妻二人在園中靜坐。
“怎么了？”姜承梟奇怪道。
“夫君，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太子之位。”長孫清漪說。
姜承梟聞言為之一頓，道：“看樣子，朝中有些人等不及了。”
長孫清漪道：“夫君，這不能怪他們。孩子們年紀越來越大，心里的想法也都不一樣，這都是難免的事情。”
“那你呢，你怎么想的？”姜承梟問她。
長孫清漪苦惱的揉了揉眉心，言道：“從前，我確實想讓恒兒為你分憂解難。”
“現在呢？”
“現在我猶豫了。”
“為什么？”
“我擔心恒兒沒這個能力。”長孫清漪嘆息。
丈夫建立的帝國實在是太龐大了，龐大到超越了歷代皇帝，這樣的重擔，若是無法肩負，那將會讓這個帝國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所以，長孫清漪猶豫了，她擔心自己的兒子不能肩負這樣的擔子。
見此，姜承梟伸手抱著她。
“滿朝文武，勛貴世家，乃至那十幾個小子，能明白這一點的根本沒有。那些個小家伙們，都覺得帝座是至高無上的，可是他們根本不明白這位子之下是什么。”
“那是萬丈懸崖！”
“稍有不慎，粉身碎骨。這些年，我不斷的考察他們，不斷的鍛煉他們，就是想看看誰有能力，誰又能有這個悟性和決心。”
“夫君心里可有人選？”長孫清漪貪念著丈夫的胸懷，直接詢問。
對他們夫妻二人而言，沒有什么是不能說的。
“有。”
姜承梟道了一聲，握住她的柔荑，沒有說出那個名字。
長孫清漪也沒有詢問，夫妻二人就這樣享受著片刻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