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伽侖聽見外面喧囂聲的時候就知道事情不對勁,緊接著親衛告訴他北晉軍已經殺入城中,圍剿的東、西兩座大營,由于沒有準備被對方突襲,士卒死傷慘重。
“他們怎么攻進來的?”
呆愣了好一會兒,劉伽侖回過神才想起這個問題。
“北門趙鳳利用士卒輪換,獻出了城門。”親衛急忙道:“將軍,北晉軍殺了進來,我們必須立即撤退,否則......”
劉伽侖當然知道親衛沒說完的話什么意思,但是他拒絕了。
“你們收拾細軟去投奔青州軍吧,我不走了。”
“將軍!”
“滾!”
這個時候劉伽侖也沒有暴怒去糾結趙鳳投敵的事情,因為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不過時間早晚罷了。
當夜,劉伽侖在府中自戕,劉建漢殘留的最后一絲余孽也消失無蹤。
衛仲烮整編劉伽侖遺留的降卒,擇其精銳而留,充實兵力一萬五千,余下降卒遣散原籍務農。
至此,整個河北僅剩下占據了平原、渤海二郡的高烈。
昭王三月十五。
河北首屈一指的大世家,毫無疑問是范陽盧氏。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河北只有盧氏一家獨大。
所謂山東七望,七家威望大抵相同,不過裴、鄭、王三家在先帝朝受到的打壓并不嚴重,是故這三家的實力較為強一些。
這其中,滎陽鄭氏發展的最好,雖然鄭善愿在先帝時期只是大理寺卿,可因為和趙王搭上關系的緣故,已經默認是山東七望的領袖,毫無疑問的中原第一世家。
裴家也不差,裴氏兄弟在先帝朝同樣受到重用,一門兩位侍郎,后來裴矩更是成為了尚書。
相對的,王家發展稍微差一些,若不是趙王后面推了一把王鴻,讓他重回朝堂,還不好說。
不過并州的‘北王南裴’卻并非戲言。
剩下的范陽盧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趙郡李氏發展則有些桎梏。
范陽盧氏、清河崔氏這兩家自不用多說,因為在先帝朝走錯路,支持了太子昭,結果被先帝打壓。
余下的博陵崔氏和趙郡李氏則有些隔岸觀火,局外人的感覺。
所以,真論威望而言,博陵崔氏等并不差,不過因為族中久久沒有人位于廟堂高位,這些年有些不溫不火。
博陵崔氏,時人又稱博陵安平崔氏。
崔氏一族聚集在博陵郡安平縣,此處可算得上是博陵崔氏大本營。
因為戰亂的關系,博陵崔氏的子弟全都聚集在城中,雖然先前劉建漢打下了博陵郡,但是并不敢對博陵崔氏做什么,當然,錢糧勒索卻也少不了。
這一日,崔氏的平善堂中聚集著幾名年老的崔氏族人,他們的身份在族中頗高,三老和崔氏族長皆在。
在他們的對面,溫雁飛端正的跪坐在蒲團上,目光平靜的看著自己的舅父,崔氏族長崔文瓀。
“雁飛,你長大了。”崔文瓀看著外甥,笑著說道。
溫雁飛靦腆的笑了笑。
“聽說你在漁陽的時候常常下地務農,遍查百戶,查勘民情,你母親來信言你都有些廢寢忘食了。”崔文瓀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其身旁的三老都是默默的喝著茶,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溫雁飛欠身,“舅父明鑒,王上曾對我說過,不查以實,不知所云,高坐廟堂,怎知百姓所急。”
崔文瓀頷首,“不錯。”
僅僅一句不錯之后,崔文瓀便沒有再說話,似乎在等著溫雁飛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因為這一次過來,他是代表昭王拜訪崔府,明日昭王會親自上門。
不然,他接待外甥何必拉著族中三老一起。
溫雁飛輕咳一聲,言道:“王上讓我來告訴舅父,河北暴匪劉建漢、王序跋、盧明月三人已經全數平復,請舅父安心。”
聞言,一直沒有動靜的三老互相看了看對方,眼中都有些許詫異。
其實這樣的結果他們早就預料到了,昭王背后有鄭、王、裴三家支持,那位昭王又不是什么庸人,掃平無根暴匪輕而易舉。
不過這么快的速度倒是讓他們有些驚訝,看樣子河北很快就會被平定了。
“武德昭昭,昭王真乃晉室之福啊。”崔文瓀不動神色的贊嘆一句。
他還在等溫雁飛說出昭王拜訪崔府的目的。
但是溫雁飛楞是沒提這一茬,說了一大堆廢話,最后將叔父囑托他的信件交給了崔文瓀,旋即便起身告辭。
其實他真的只是王上派來知會崔家的,王上也沒有囑咐他其他的事情。
所以,溫雁飛離開之后,崔文瓀有些不知所措。
就這么走了?
看著手中信件,崔文瓀正準備打開一看,一旁的宗老說道:“昭王來此,應該是為了穩定河北。”
“不錯,暴匪已滅,昭王需要吾等站出來安撫百姓,平定各縣官吏。”另一名宗老摸著胡子。
宗祝道:“這么說來,昭王派遣溫雁飛過來是給我們提個醒,讓我們考慮一下?”
崔文瓀停下手中動作,略微沉思,“應該是這樣,昭王也擔心若是明日貿然說出來,我們沒有回應,這豈不是......”
眾人陷入沉默。
“三位宗老,此事其實并不難決斷,縱觀天下各個勢力,昭王是我們最佳的選擇。”
頓了頓,崔文瓀道:“關中鞭長莫及,更何況對方還是關中貴族。青州亂戰,無人主之氣。南方自不用多說,自古以來從未有南方立朝之例。”
“昭王得鄭、裴、王擁戴,已經占據并州,現在兵出河北,統一大河以北不過旬月功夫,我們只能支持他。再者,昭王乃是正統,擁有大義名分,太后與傳國玉璽都在太原。”
宗老道:“你說的我們都清楚,事實上很早之前鄭善愿就曾派遣人試探我們,不過那個時候我沒有給他答復,不想天下大變過快,沒等我們反應過來,日月已更。”
“沒錯。”剩余兩名族老點了點頭。
崔文瓀不解道:“那三位遲疑什么?”
宗祝提醒道:“你不覺得奇怪嗎,漁陽是昭王最早平復的北地郡,范陽盧氏就在那兒,為何昭王不找他們呢,相比較而言,范陽盧氏不是最適合做這個平定河北的人選么。”
聞言,崔文瓀一頓。
這話說得不錯,確實是這么回事。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
“只有一個可能。”崔文瓀緩緩抬起頭,“昭王應該是與盧家有了齟齬。”
其他三人沒有說話,事實上他們也是偏向這個想法的。
“可是,盧氏與昭王能有什么齟齬呢?”宗老不解。
這個時候,崔文瓀忽然想起來手中這封信是溫大雅寫給自己的,他身在漁陽,或許知道一些內幕。
旋即,他打開信觀看。
“原來如此。”崔文瓀將信傳給其他幾位觀看。
眾人看完信之后,崔文瓀道:“溫大雅信中所言,我是相信的,此番暴匪平定,昭王肯定要收回河北的耕田,用以獎賞士卒,安撫百姓,盧家若真是因為這個拒絕,昭王與盧家心生齟齬倒也不難解釋。”
宗祝嗤笑,“我原以為盧家是對昭王給他們在朝中安排的職位有所不滿,結果是因為田地的關系,呵呵。”
另一名宗老道:“盧懷慎若是入朝,最差也是一部侍郎,昭王為了穩定河北,說不定會提拔他做尚書。”
“他拒絕,只怕是盧氏的田地寶貴吧。”最后一名宗老呵呵一笑。
崔文瓀摸著下巴,言道:“諸位,明日昭王會不會向我們提出這個要求?”
聞言,三名宗老為之一默。
照此情形來說,很有這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