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心念念
安仁宮位于扶風郡內，此處曾是武帝的避暑行宮。
此時，李源的二兒子李安民帶著隨從正漫步在安仁宮內。
此刻李安民的心情其實并不算好，原本他們是有機會打下京兆郡的，結果宇文禪師投靠了魏家，現在魏國的實力大增，他們一時間拿不下京兆郡。
更為重要的是于秉鴻在延安郡建立雍國，其在安定郡布置了重兵，而安定郡南面就是扶風郡，可以說他們李家現在的情形不容樂觀，更別說蘇定海和吐番人扶持的傀儡還在后面蠢蠢欲動。
“無極啊，你說為何魏家反復無常呢？”
對于魏家的背叛，李安民著實憤怒，明明說好了支持他們李家起義，結果半途捅了他們一刀，現在讓他們很是被動。
若是魏家依舊支持他們，說不定現在京兆郡已經被他們拿下，或者說整個關中都是他們的了。
長孫無極道：“人皆有私心，魏家不甘屈居人下，就算當初愿意支持李公，以后還是會有所反復的。”
“說得好啊，人皆有私心。”李安民停下步伐，揮了揮手遣退隨從，他盯著長孫無極，“那你呢，輔機，你有私心嗎？”
長孫無極正色道：“屬下沒有。”
“哈哈。”李安民輕笑一聲，“不見得吧，那位現在，名為昭王，實為晉帝，聽說他已經冊封了觀音婢為王后，你若是去了太原，恐怕就是他的得力干將。你，不動心嗎？”
“二郎若是這么懷疑我，那我無話可說。”長孫無極委屈道。
察覺到自己的話有些重了，李安民嘆了口氣。
“輔機，你別怪我這么說，我只是心情很差。”
長孫無極點了點頭，“我知道二郎的壓力。”
李安民滿臉愁緒，“關中貴族四分五裂，姜承梟卻得了山東士族的全力支持，已經拿下太原為根基，長此以往下去，等我們打敗了魏國，恐怕還要面對姜承梟。哎，他們為什么就看不透呢，如此分裂，最后得了便宜的還是那群山東士族啊。”
對這個問題長孫無極沒法回答李安民，因為他現在還沒有觸及到李氏的核心，這些事情他并不清楚。
可是他知道李安民說的并沒有錯，等他們統一了關中，姜承梟的勢力恐怕會再度膨脹。
不久前他僅憑五萬兵馬硬是逼迫宇文述讓步，足可見其麾下士卒之強。
“二郎，秦國奮六世之力一統天下，關中自古以來就是王霸之基，切勿妄自菲薄，只要平了蘇定海和吐番人扶持的傀儡，解決后患，屆時我們便能專心對付魏國。”長孫無極說道。
“可是于秉鴻在安定郡布置重兵，我們該怎么辦？”李安民問。
長孫無極道：“于秉鴻牽制我們，但是何嘗沒有牽制魏國，于秉鴻的根基在延安郡，那里可是魏國北上發展的必經之路，再過不久，他們必然掀起大戰。”
“再者，魏國要么出潼關進攻河東，可是并州是姜承梟的地盤，他豈會答應。要么東出對付中原宇文述，如此分兵攻打，魏國絕不會做，如此一來，魏國的下一個目標肯定是于秉鴻。”
李安民點頭，“不錯，我曾這么和父親說過，父親也覺得我們可以先拿下安定郡。”
“二郎何不向李公建言，聯合魏國，先消滅于秉鴻？”長孫無極建議道。
“不妥，先解決于秉鴻，魏國一定視我們為下一個目標。將于秉鴻先留著給魏國解決，我們先掃除后患。”
“若是魏國進攻我們呢？”長孫無極擔憂道。
李安民笑了笑，“不會的，魏國知道我們的實力，若是一味和我們爭斗只會便宜于秉鴻。”
長孫無極點了點頭，“那二郎是準備北上安定郡嗎？”
“不，父親讓我去平了吐番人扶持的傀儡。”李安民冷笑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吐番人好大的胃口。”
曾經吐番人是支持他們李家的，但是吐番的胃口也很大，居然要隴西以西的所有土地。
這是在開玩笑嗎？
“那我跟著二郎一起去。”
“那是自然。”旋即李安民面帶愧色道：“無極，剛剛的事情還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是無心的。”
長孫無極點了點頭，“我明白。”
李安民伸手拍了拍好兄弟，“長孫公的事情我聽說了，你節哀順便。”
說起自己的父親，長孫無極心頭哀傷。
“能戰死沙場，對他老人家來說，或許是一種榮耀。”
李安民點點頭，目光遠眺東北方。
“無極，觀音婢與你有書信往來嗎？”
長孫無極心頭一跳，“有倒是有，但是二郎，這是我們男兒之間的斗爭，希望你......”
“你想什么呢！”李安民笑罵道：“我雖然對觀音婢念念不忘，但是還不屑通過女人對付姜承梟，我只是想知道她過的好不好，氣疾有沒有復發。”
長孫無極心中嘆氣，無奈道：“二郎，你也有了良配，忘了觀音婢吧。她現在過的很好，氣疾沒有復發過。”
“嗯。”李安民輕輕哼了一聲。
旋即，他忽然道：“你說將來我打敗了姜承梟，觀音婢愿不愿意回到我身邊？”
長孫無極面色有些難看，雖然他對姜承梟無感，甚至一直忘不掉當初在大林寺被趙王妃羞辱的事情，但是這不代表他贊同李安民的話。
這些日子和妹妹的通信，他能知道自己妹妹確實很受姜承梟愛護，單從姜承梟沒有娶世家女立為王后來看，足以證明姜承梟對妹妹的心意。
可是李安民這么說，豈不是將他妹妹貶為攀附的女人。
“二郎，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都要著眼未來。”
聞言，李安民看了一眼長孫無極，淡淡的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我們都要著眼未來。”
言罷，他轉身離去。
看著李安民的背影，長孫無極無奈嘆息，旋即跟了上去。
不久之后，魏國似乎和李源達成了某種共識，雙方在邊界一帶同時罷兵。
趁這個功夫，李源立即讓大兒子李濟世率領三萬兵馬北上進攻安定郡，讓二兒子李安民率領三萬兵馬西進攻打吐番人扶持的傀儡。
魏國也沒有閑著，立即讓魏植統帥十萬大軍進攻延安郡，于秉鴻得知消息之后立即調兵遣將抵抗，雙方大戰不休。
這邊打得熱鬧，那邊也沒有看熱鬧。
周牛兒率領五萬兵馬，號稱十萬大軍進攻鹽川郡。
武威郡蘇定海率領三萬兵馬攻打西平郡，整個關中并沒有因為冬季的到來而停歇，反而打得更加火熱。
西邊大亂，東邊也好不到哪兒去。
李法主死里逃生返回青州，但是因為被姜承梟重創的緣故，不得不龜縮在齊郡歷城休養生息。
雖然他登基皇帝，建立大魯，可是他目前僅僅抓著齊郡、北海郡、濟北郡三郡地盤，青州的其他郡根本不在他的掌控范圍之內。
魯郡的單鼎已經自成一體，根本不管他的命令，高密郡曲讓甚至直接不承認他的地位。
東萊郡的赤舉態度曖昧，似乎因為他的失利對他變得疏遠起來。
盡管李法主此刻很不爽，很想滅了他們，但是考慮到現實情況，他不得不龜縮起來修養生息。
高密郡的曲讓現在不想和李法主他們在一個鍋里吃飯，于是他以高密郡為根基，南下瑯琊郡。
可是他也遇到了敵人，東海郡的孟長天也在攻打瑯琊郡，目前東南也是戰火紛飛。
魯郡的單鼎也在征兵備戰，他也將目光放在了南邊的彭城郡。
在更南邊，南陳國的陳仇晉發動了對江都郡、丹陽郡、歷陽郡的戰爭。
所謂各自為戰，大抵就是形容現在的東南。
東萊郡，黃縣。
綿綿小雨，濁酒青煙。
“先生正是自在。”
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旋即赤舉步入廊下，看著堂屋中喝茶看書的房玄澡。
“好情調啊先生。”赤舉一邊褪下蓑衣，一邊打趣房玄澡。
房玄澡呵呵一笑，提醒道：“弄干凈了進來，我剛剛擦干的地。”
“好好好。”赤舉弄干凈身上的水漬，方才脫下鞋子走了進去。
赤舉一屁股坐在房玄澡身邊，說道：“現在可亂套了，分崩離析啊。”
“不奇怪，青州的起義從一開始不過一個松散的聯盟，能在朝廷大軍手底下撐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李法主這個人還是有能力的。”房玄澡評價道。
赤舉不屑說道：“他現在有能力又有什么用，不過一條喪家之犬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