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供著
聽了裴矩的話，姜承梟坦白道：“關于傳位詔書的事情，我可以向三位大人保證，我卻是沒有矯詔。等回到太原，三位大人見到遺詔和傳國玉璽，自然都會明白。”
既然姜承梟都這么說了，裴矩三人自然不會繼續糾結這個事情，等回了太原，一切自然清楚明了，他們都是朝中重臣，皇帝的圣旨也不止見過一次，自然是認得皇帝的字跡。
至于傳國玉璽，他們更是無比熟悉，是真是假，一切都會有答案。
只是姜承梟篤定的語氣和神態，卻讓他們三人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嘀咕，難不成皇帝真的傳位給梁王了？
對此，三人在結束和姜承梟的長談之后，心有靈犀的又聚集在偏帳中。
“你們說，先帝會不會真的傳位給梁王了？”王鴻摸著胡須，臉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他個人是不太相信這個事情，哪有放著兒子不傳，傳給堂兄弟的？
以前也沒這個道理啊。
裴矩道：“不好說啊，梁王不是愚笨之人，他很清楚，有我們的支持，完全不用矯詔，他若是想要登基......其實很簡單。”
鄭善愿蹙眉看著火燭，剛剛的談話中，他察覺自己這個外孫似乎有些變化。
具體是什么說不上來，但是總有種心驚膽戰的意味。
“吾等還是商量怎么幫梁王穩住并州吧，至于遺詔的事情，等回了太原，一切自然分明。”
王鴻頷首，旋即略帶遲疑道：“你們有沒有發現梁王似乎有些不同了。”
話音落下，裴矩與鄭善愿皆是瞇了瞇眼。
“看來我的直覺沒錯。”裴矩道。
鄭善愿則是沉默，他一直覺得梁王在按照他們的計劃走，但其實好像不是這樣。
最起碼在今天的談話中，掌握主動的其實一直都是梁王。
說來不可思議，但好像事實就是這樣。
“不管怎么說，他現在的身份地位再也不是‘梁王’，有些變化也是正常的。”鄭善愿這么自我安慰的說道。
“那你們說，等回了太原，梁王會不會登基？”王鴻問。
裴矩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如果他要是登基，在宇文述扶持小皇帝登基之后他應該就會那么做，但是他沒有，看樣子他心中登基的想法并不是很重。”
說到這里，裴矩忽然擔憂起來。
他覺得自己現在好像看不透姜承梟，不明白他的想法，甚至他走的每一步似乎都沒有那么簡單。
這次攻打洛陽，明面上好像是為了營救他們，向天下昭示洛陽乃是偽朝，可實際上又不是這樣。
最起碼，經過這一戰，宇文述絕不敢輕言渡河找梁王麻煩。
畢竟，梁王的兵鋒之厲，遠勝宇文述。
甚至，裴矩想到，姜承梟之所以營救他們，恐怕情分占一分，看重他們三人在山東士族中的威望占九分。
鄭善愿道：“二位，我們現在想這些是不是有些杞人憂天了，關中貴族的前車之鑒可近在眼前眼前啊。”
經過鄭善愿的提醒，裴矩和王鴻頓時恍然。
“鄭兄說的對，我們現在應該想的是怎么扶持梁王啊。”王鴻贊同的點了點頭。
裴矩暗嘆，自己有些魔怔了，現如今天下未平，梁王根基未穩，他卻在想這些有的沒有的，著實不該。
“不錯，我們不能像關中貴族一樣分崩離析，必須在關中統一之前，幫助梁王完成并州和河北的一統。”
聞言，另外倆人皆是點了點頭。
另一邊，姜承梟的營帳之中。
“主上，他們確實聚集在一起。”南霽云立在一旁匯報。
“呵呵。”
姜承梟陰惻惻的笑了笑，一旁的南霽云有些頭皮發麻。
“還沒到太原，現如今管的還真寬啊。”
回想剛剛的談話，姜承梟只覺得有些惱怒，但卻又不得不壓下惱怒，陪著笑臉。
南霽云低聲道：“主上，還請冷靜些。”
姜承梟負手走到堪輿圖前，欣長的身姿在忽明忽暗的燭火照耀下顯得很是陰暗。
“放心吧，我不會沖動的。”
他怎么會沖動呢，現在那三位可得放在香火臺上供著才行啊。
須臾，姜承梟道：“讓裴元儼率領三軍護送三位大人先回太原，我率領嚴壺的一萬揮云重騎前往汲郡。”
黎陽倉的糧食，他也很垂涎啊。
沒人會嫌棄自己糧食多，尤其在這個亂世。
糧食等于金子！
東郡。
李法主沒有進攻殷開駐守的濮陽，而是虛晃一槍，率領著精銳大軍繞過了濮陽、衛南，直奔白馬而去。
白馬是東郡的郡治所在，從前也叫做滑臺。
得知消息的殷開覺得李法主瘋了，李法主的戰線已經拉的夠長，現在無視自己直接繞了過去，他就不怕自己切斷他的糧道補給線，將他困死在東郡嗎？
暫時只想到這個可能的殷開顯得很是淡定，一邊不慌不忙的派出大量斥候前往濮陽以東搜尋李法主的后勤輜重，一邊率領大軍駐守衛南。
他要慢慢的將李法主耗死。
可是沒幾天的時間，他得到消息，李法主強行攻下了白馬。
“李法主腦子壞了？”
聽了斥候的消息，殷開對著堂中的一眾將領嘲諷李法主。
“可能是狗急跳墻，他也知道自己想要全身而退不太可能，故而兵行險招，做些我們看不懂的事情吧。”一名校尉笑著打趣。
殷開不解，拿下白馬有什么用，北邊就是大河，東邊還有自己的數萬大軍，西邊的靈昌和南邊的匡城縣都有數千駐軍，他已經被自己包圍了。
李法主這是自己找死啊。
此時，一道聲音響起，“將軍，李法主會不會想要利用白馬津逃去汲郡？”
說話的是一名普通的校尉。
可是堂中的眾將卻沉默了下來，而殷開臉色更是驟變。
“不好！”
他忘了白馬旁還有個白馬津，通過那里，李法主就能離開中原進入河北。
意識到這一點，殷開親率大軍火速沖向白馬。
而此時，李法主正在指揮手下士卒搭建浮橋。
他很清楚，殷開一旦意識到自己會通過白馬津進入河北，一定會拼死進攻。
是故，此刻他一點也不敢大意。
浮橋也可稱作舟橋，即舟梁合一的形式，或船只首尾相連，成縱列式，或舟體緊密排列成帶式。
簡單來說，先用船只飄于河面，在船只上鋪設橋面。
這是目前通用的軍事浮橋。
當時裴元儼進攻河南郡的盟津渡也是這種浮橋。
此次李法主之所以不惜一切代價攻打白馬，就是因為白馬縣中有著大量的民用船只。
浮橋搭建的速度還是很慢的，想要在湍急的大河上穩固船只，沒有經驗老道的漁民和水鬼幫忙著實速度快不起來。
好在這些白馬縣中也有。
“魯公，第三批的漁民已經運了過來。”赤舉一身戎裝，走到李法主身邊。
“好，辛苦赤舉兄弟。”李法主拍了拍赤舉肩膀，瞇著眼道：“只要我們渡過河，不僅能甩掉宇文述的兵馬，還能拿下黎陽倉，屆時開倉放糧，百姓必定會云集響應。”
赤舉心中暗忖，李法主的目標果然是為了這個，難怪當時他一定要西進。
“魯公深謀遠慮。”
李法主哈哈一笑，言道：“殷開這個蠢貨，較之長孫晟與尉遲迥這些當世名將終究是差的太多，此番若不是為了黎陽倉，吾必生擒這個蠢貨。”
大河之上，水流湍急，一名名漁夫因為李法主的威脅不得不配合青州軍開始搭建浮橋，水鬼則潛入河中，拉著鎖鏈，將船只固定在一起。
河面上亮起星星點點的火把，喝罵聲響徹不絕。
岸邊，赤舉低聲道：“魯公，此事應該不會隱瞞殷開太久，他若是率軍前來阻攔，以我們現在搭建浮橋的速度，只怕大軍未必能安穩過河。”
李法主微微頷首，“此事我也有所憂慮。”
赤舉道：“魯公，我愿意率領本部五千兵馬前去阻攔，希望能為魯公爭取時間渡河。”
聞言，李法主眸子一亮。
其實他也是這個想法，只是不好說出來，畢竟阻攔殷開和渡河，這兩件事的危險性完全不同。
他擔心赤舉不同意。
李法主伸手握住赤舉雙手，懇切道：“赤舉兄弟，一切小心為上，等回了青州，吾一定要重重的感謝你！”
這個赤舉，真是太明白事理了，是個人才！
“如此，便祝魯公旗開得勝，吾在青州等待魯公的好消息！”
赤舉朝著李法主一拱手，旋即翻身上馬，招呼本部的五千人馬離去。
看著赤舉的背影，李法主暗暗點頭，將來他一定要將此人收為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