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洛陽之變(八)
宇文述從來就不是傻子，當年皇帝拿捏他，不是他甘愿被拿捏，而是他根本沒辦法。
宇文家豈能和獨孤家、竇家、魏家等相提并論，皇帝要真想用他宇文家開刀，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為了宇文家，他變成了皇帝的走狗鷹犬，皇帝讓他咬誰他就咬誰。
哪怕自從跟了皇帝以后，宇文家被關中貴族除名，他也從未后悔過。
因為他知道，不跟皇帝，難道真的要因為關中貴族和皇帝翻臉？
后來的李源，于秉鴻就是反例。
但是，他從未放棄過擺脫皇帝的桎梏。
性命這東西，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好一些。
當皇帝命他率領大軍前往關中鎮壓李源的時候他就知道，他等待了多年的機會終于來了。
似乎上天是為了嘉獎他多年以來的‘臥薪嘗膽’，居然讓皇帝病倒了。
接到宇文化及的書信，宇文述恨不得仰天大笑。
他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了，終于能重新掌握自己的命運了。
是故，他毫不猶豫的留下宇文禪師，自己率領精銳大軍趕回洛陽。
他此次回來，不為其他，就是為了那個全天下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權柄！
宇文述的大軍在洛陽外扎營，他親自率領八千騎兵進入洛陽。
“那是徐國公，他怎么回來了，難道關中的叛賊已經平復了？”
茶樓酒肆中有人認出了宇文述的大旗，霎時間議論紛紛。
皇城。
“兒參見父親！”
宇文述翻身下馬，將兩個兒子扶了起來。
他從宇文智及身上聞到一股胭脂的味道，有些不高興，這都什么時候了還留念花叢，實在不該。
不過他疾奔多日，現在又是大事當前，是故也沒有立即訓斥宇文智及。
“你們兩個做得很好，辛苦了，為父甚為欣慰啊。”宇文述笑著道。
宇文化及欠身道：“父親過譽了，這都是我與二弟應該做的。”
宇文述點了點頭，“皇帝呢？”
“在養心殿，目前還沒有傳出來消息。”
宇文述瞇了瞇眼，帶著兩個兒子走入皇宮。
一路上，宇文化及將洛陽的消息盡數告訴宇文述。
聽完后，宇文述道：“看樣子，皇帝應該是知道了你們在做什么，不然也不會安排皇后等人離開。”
“父親，兒無能，沒有抓到趙王。”宇文化及愧道。
宇文述擺了擺手，“無妨，走了一個趙王并不影響大局，當前我們父子該做的就是控制皇帝，絕不能讓皇帝和宮外的人聯系。”
“尤其是太原的梁王和濟北郡的長孫晟以及尉遲迥。”
宇文智及胸有成竹道：“父親放心，現如今洛陽的大臣都在我們的控制之中，皇宮內外都是我們的人，政令出不了洛陽的。”
“做的好！”
入夜，宇文述率領部下來到養心殿前。
只見殿前立著一名銅面人，他雙手支劍，目光平靜的看著帶甲而來的宇文述等人。
“臣宇文述前來稟告關中反賊之事，請陛下見！”宇文述拱手道。
銅面人嗤笑一聲，旋即道：“陛下說了，他歇息了，徐國公明日再來吧。”
“事關重大，還請通報。”宇文述未退，反而上前兩步。
看了一眼宇文述，銅面人留下一句，“等著。”
旋即，他轉身進入養心殿。
“父親，咱們直接殺進去就是了，何必和他廢話！”宇文智及說道。
宇文述冷靜道：“不急，大局盡在掌握，他做不了什么的。”
養心殿中。
皇帝看著手中小瓶，哀哀的嘆了一聲。
沒想到他最后死在了自己養的狗手中，真是夠丟人的。
“陛下，宇文述來了。”銅面立在皇帝身邊，另一邊是阿翁。
“知道了。”
皇帝應了一聲，緩緩站起身子。
袞服蕩蕩，皇帝此刻顯得很是淡然。
“朕死后，應該會被父皇斥責吧。”皇帝喃喃說了一聲，臉上露出一股愧疚。
旋即，他打開小瓶，取出丹丸，將之服下。
太廟。
趙王立在先帝的牌位前，看著先帝的畫像，腦海中回想起很多的事情。
直到黑兌出現。
“主上，皇后等人已經交給了尉遲迥。王妃已經離開中原進入了并州，一切順利。”
趙王頷首，“黑兌，外面有些吵，怎么回事？”
“宇文述率領大軍趕回洛陽，目前兵圍養心殿了。”
趙王了然，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
“看樣子，宇文述是等不及了。”趙王笑了笑，接著道：“黑兌，我死后，將我的尸體埋在先帝的陵寢旁邊。然后，你便領著十八騎去找青雀吧。”
“是。”
趙王緩緩坐下下來，取出一壺酒，自顧自的喝著。
一邊喝著，一邊喃喃訴說著什么。
黑兌跪在地上，身子忍不住顫抖。
太廟內黑漆漆的，幾盞燭火時隱時現，平添了幾分詭異。
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到黑兌聽不見趙王的呢喃，他才緩緩抬起頭，爬到趙王身邊，伸手探了探趙王的鼻息。
“主上！”
黑兌壓低聲音，那一聲嘶吼是從嗓子眼中低吼出來的。
憤怒，仇恨。
悄無聲息的，八九道身影落在趙王四周。
他們跪伏在地，紛紛壓抑著內心的痛苦哀傷。
“老大，養心殿起火了，我們該走了。”外面傳來聲音。
黑兌收拾心情，命人將太廟中準備好的棺槨取了出來。
鄭重的將趙王尸體放在棺槨中，黑兌最后看了一眼趙王的儀容，而后將棺槨封了起來。
“主上的遺命是讓我們將他葬在先帝的陵寢之側，你們的看法呢？”黑兌目光巡視眾人。
其中一個道：“大哥，小主人還沒見過主上最后一面，我們若是將主上送回關中，到時候小主人問起來，我們該如何回答？”
“可這是主上的命令！”另一個反駁。
“可主上也說了，小主人以后就是唯一的主人，若是日后小主人怪罪，你們誰能擔待！”
一時間僵持住了。
一些人認為應該將主上的尸體送回關中，按照主上的遺命將他葬在先帝陵寢之側。
另一些人覺得應該讓小主人見見主上的最后一面，以全孝道。
最終，黑兌言道：“我們去并州，讓小主人決定！”
“是！”
言罷，一名身材魁梧的黑衣人將棺槨背在身上。
旋即，幾人離開太廟。
養心殿。
沖天的大火照亮了皇宮，甚至遠在洛陽城外也能看見巨大的火光。
劈里啪啦的燃燒聲充斥在宇文述的耳邊，他的雙眸中倒映著養心殿的大火。
身后的士卒皆是沉默以待。
“哼，算他聰明，省的我們動手。”宇文智及冷笑一聲。
宇文述沉默，沒有像兩個兒子那樣高興。
皇帝死的這一刻開始，他宇文述成了弒君的臣子，天下士人唾罵的對象，史冊之上，他這一筆怎么也抹不掉了。
“好了，待大火熄滅以后，找到他的遺骸，吾要親手將他葬在皇陵之中。”宇文述看著宇文化及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放松警惕，你去監管各個府邸的大臣。”
“兒子明白！”宇文化及去了。
宇文述接著對宇文智及道：“皇宮就交給你了。”
“父親放心，兒子一定會做好！”
宇文智及笑嘻嘻的，今夜他能在皇宮玩個開心了。
皇帝剛死，他去睡了皇妃，這種活兒，他以前可從來沒有玩過。
刺激！
可惜，要是蕭妃還在就好了，那該多美妙啊。
宇文述看著宇文智及這副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斥責道：“不準給我亂來，大局未定，給我安分些！”
“是。”宇文智及嘴上應著，心里面卻是不當一回事。
一會兒他該去找哪個皇妃呢？
或者說，要不要讓她們穿著孝服，來好好服侍自己呢。
想到這里，宇文智及低著腦袋，臉上都笑的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