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下馬入城
一隊隊士卒正在打掃太原外城的殘骸，這里曾被于秉鴻日夜猛攻數日，楞是憑借著城高墻厚給撐住了。
不過相對的，城中軍民也是死傷慘重，四千太原守軍全部戰死，這也是為什么太原百姓心中不安的緣故。
若是于秉鴻去而復返，他們如何抵抗？
向咸拖著暴匪的尸體，將其放在板車上，所有戰死士卒的尸體，有人認領的自然是讓人帶回去，若是沒有人認領，全部集中焚燒掩埋。
以往的時候都是就地掩埋，但是太原就在這邊，若是就地掩埋，只怕這上萬的尸體散發出的惡臭沒人能消受得了。
加之當年開鑿大運河的時候尸體爆發出的瘟疫，讓天下百姓為之膽寒，是故現在為了避免此類事情，全部選擇了就地焚燒。
“將軍，反賊還會回來嗎？”
校尉扛著尸體，將其堆放在一起。
向咸安撫道：“不用擔心，就算他回來也沒關系，梁王殿下十萬大軍駐守太原，反賊又能如何。”
校尉思索著點點頭，笑道：“倒也是，梁王殿下剿匪未經一敗，有他在太原，倒是我多想了。”
倆人說話間，遠處忽然傳來馬蹄聲，緊接著有士卒驚呼出聲。
“那是青鷹軍大旗！”
一桿大旗迎風飄蕩，黑底青鷹騰飛于空中，顯得威風赫赫。
大旗之下，青鷹軍身著制式鎧甲，頭戴鷹棱盔，胸前護心甲上一只展翅雄鷹，戰馬嘶鳴。
“不，還有黑鷹軍大旗！”
另一邊，黑鷹軍大旗舒卷吞吐，黑壓壓的黑鷹軍騎兵出現。
相比較青鷹軍的青色甲胄，黑鷹軍是統一黑甲，手中馬槊長槍也全都是黑色。
在兩軍中間，一桿‘姜’字大旗飄蕩。
大旗鑲有銀邊，代表了領軍主帥皇室身份。
“梁王殿下終于來了，傳令，列隊迎接，打開城門！”向咸面露喜色。
“是！”
姜承梟身著鎧甲，腰配長劍，騎在馬上顯得英姿颯爽。
“王世叔，此番還要多多叨擾王家了。”姜承梟笑著對身旁的王洵說道。
王洵送了十萬石糧食給姜承梟，這可讓他大大緩了口氣，他的十萬大軍南下太原和于秉鴻對峙，遼東三郡的糧食基本上全都被掏空。
現在有了這十萬石，應該能撐一段時間。
再者，有了這些糧食，既能穩定太原，還能得了太原百姓的民心。
這可是一舉數得啊！
王洵連忙道：“殿下太見外了，殿下為了國事四處征戰，王氏不過拿出了一點糧食罷了，這是王家的本分，殿下切莫要往心里去。”
此刻的王洵心里面其實有點不安，因為他認出來這個梁王居然就是宏業三年來王家要糧食的那個晉軍小將。
回想當時，自己可是嚴詞拒絕了。
這要是被他記恨在心，自己豈不是要穿小鞋？
“殿下，王家食君祿，當報君恩，現如今匪患四起，殿下四處征戰不休，王氏自然要全力相助。”王洵正色道。
姜承梟呵呵一笑，心中不免有些唏噓。
這就是世家的力量啊，眼睛不眨一下就掏出了十萬石糧食，加之王家在太原的威望，由他們從旁協助，他便能很快的安撫住太原了。
如果王家支持的是于秉鴻......姜承梟不敢想象那樣的后果。
“王氏一門皆是忠君愛國之人，青雀記住了。”姜承梟笑瞇瞇的拍了拍王洵肩膀。
這一舉動，讓王洵心中稍稍安定。
不多時，大軍抵達太原城外五十步距離。
向咸騎馬而來，至近前翻身下馬，單膝下跪，朗聲道：“梁王殿下，太原守將向咸，奉圣上之命駐守太原，今......望殿下駐守太原，還太原安定！”
“參見梁王！”
嘩啦啦，太原士卒全部單膝下跪。
姜承梟面色平靜，駕馭馬兒緩緩走出大軍陣列。
此刻風蕭蕭，數萬人在場卻顯得十分的寂靜。偶有聲音，或是馬兒響鼻，或是空中盤旋的黑鷹。
姜承梟取下頭盔，長發高高豎起，他的頭發為了方便扎了高馬尾，一枚玉牌戴于頭頂。
長發隨風飄蕩，姜承梟的目光落在太原城頭，那里飄蕩著一桿大晉之旗。
“向將軍辛苦了，起來吧。”
姜承梟將頭盔丟給身后的霽云，翻身下馬，走過去將向咸扶了起來。
向咸面色激動，拱手道：“請殿下上馬，末將引殿下入城。”
姜承梟搖了搖頭，“不，本王要步行入城。”
聞言，向咸稍稍一愣，旋即也沒多想，伸手請梁王先行。
姜承梟抬腳而行，身后的黑鷹軍、青鷹軍一干主將、副將、校尉、包括文書，行軍參贊、司馬，等等全部下馬而行。
緊接著，黑鷹軍和青鷹軍的數萬士卒，全部下馬。
這樣的景象，不出意外的落在了城中百姓的眼中。
“下馬而行？”
王泠正在喝著藥，聽見家仆稟告入城的狀況。
“是的四爺，梁王先下的馬，而后其他人才下的馬。”
王泠點了點頭，揮揮手遣退了家仆。
“好厲害的梁王，此份心機，當世無有出其右者！”
坐在一旁的女兒王鳶兒好奇道：“爹爹，梁王下馬而行怎得和心機扯上了？”
王泠呵呵一笑，解釋道：“今日梁王若是騎馬率領大軍入城，百姓或許會覺得梁王兵威無敵，心中安定。可是這樣也會讓百姓心中不安。”
王鳶兒糊涂了，怎么一會兒安定，一會兒又不安了。
似乎是看出來了女兒的疑惑，王泠接著道：“兵者，兇也！太原的百姓剛剛經歷了與反賊大戰，此時梁王若是以鐵血主帥的姿態面對太原百姓，那樣會讓百姓心生畏懼。”
“相反的，梁王下馬步行入城，雖然氣勢上稍稍減弱，但是以其手底下數萬士卒的威名，足以彌補，而且百姓心中對梁王的戒備也會減弱幾分。”
“這就是梁王聰明的地方。”
王泠嘆息一聲，此子年紀輕輕，心機卻是如此之深，做事情絲毫不給他人插手的機會。
不久前試探王家，現在入城就開始收買民心，徹底杜絕了王家想要配合他一起安撫百姓的心思。
恐怕再過不久，太原百姓只知道梁王，而不知道王氏。
此刻他卻心中不安，支持梁王，王家真的能安生嗎？
他不知道！
從梁王的行事作風來看，此人的心機之深讓人膽寒。
到現在，他都不敢去想當初梁王為什么不進駐太原！
“父親啊，王家這一步棋下了，可就沒有回頭路了。”王泠閉上眼睛，努力將自己心中的不安排除，將懷疑湮滅。
他不敢胡思亂想！
“鳶兒，給為父添一點茶水。”
說了一大堆話，他有些口渴了。
銅壺微斜，茶水落于杯中，一名面色素凈的青年將茶水送給王泠。
王泠睜開眼，看見青年微微一怔。
“暉兒，怎么是你？鳶兒呢？”
面前的青年乃是他過世的三兄之子，王暉。
王暉淡淡一笑，“祖父讓我辭了官，將我連夜送回來的。至于鳶娘，她剛剛似乎有急事，帶著丫鬟出去了。”
“這丫頭。”王泠搖了搖頭，輕抿一口茶水，而后將茶杯放下。
“父親讓你回來，可是有什么大事通知我們？”
王暉搖了搖頭，“大事倒是沒有，只有一句話。”
“什么話？”
“全力配合梁王。”
王泠點點頭，“這是自然。”
頓了頓，王泠好奇的問道：“暉兒，你聽說了今日梁王下馬入城的事情了嗎？”
“略有耳聞。”
“你有何看法？”
“心如海底泥。”
王泠欣慰一笑，這孩子還是聰慧的。
“那你對梁王呢，有何看法？”
聞言，王暉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王暉搖了搖頭，“孩兒還看不透。”
“不急在一時，我們說說洛陽的情況吧。”王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