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野的聽覺何其敏銳?稍有風吹草動,立刻知曉,霍然轉身,便要出拳。
“哎呦”一聲,悄然摸過來的那人受驚,赫然是文才,手中提著一桿桃木劍。
“是你?”
“怎么是你?”
兩人異口同聲。
唐野放松下來,一聳肩:“我睡不覺,聽到有棺木摩擦的聲響,于是來查看一番。”
文才一雙小眼睛,左瞄瞄,右望望,壓低了聲音:“這都是幻聽,是鬼魂們故意弄出來的。”
唐野一怔:“它們不是被封印住了嗎?”
“是封印住,但沒有完全封死,那些家伙,鬼著呢。不過我已經習慣了,反正一到晚上,就關門睡覺,不聽不問。今晚喝多了杯酒,起身撒尿,見到這邊有人影晃動,這才來看看。”
“原來如此,好了,沒事了,我也回去睡覺。”
該看的看了,該摸的也摸了,還有些不明白的,明天起來,再慢慢研究。
就這樣,唐野在義莊住了下來。
此地雖然有僵尸,有兇魂厲鬼,但只要適應了,感覺比住在城里還自在舒適些。
文才是個妙人兒,話多,整天嘮嘮叨叨的,說的多是廢話,一會說哪個村里的大媳婦死了丈夫,一會說誰家的黃狗亂配種…
毫無邏輯可言。
這張嘴,簡直比女人還女人。
唐野倒能理解他,其長期一個人看守義莊,雖然沒心沒肺,但肯定有著許多的精神壓力。
這壓力,需要有個釋放的機會。他獨處之際,往往對著棺材說,對著壇壇罐罐說。
如今逮著唐野了,更說個沒完沒了。
唐野是個很好的聽眾,因為他根本沒有聽,只是假裝在聽。
有這個態度,夠了。
文才是話癆,同時手腳勤快,廚藝還不錯,由他打理伙食,唐野樂得享受。要是在縣城里,跟著靈鶴道長,天天得到外面吃,飯點又不準時。
他自己去的話,就得掏錢。
唐野身上,已經沒剩幾個錢了…
義莊包吃包住,何樂不為?
他也不是吃閑飯的,天天幫文才做事,比如上香添油、更換黃符、打掃衛生之類。做得兩三天,已經駕輕就熟,十分的利索。
這些事,本沒有什么難度,都屬于雜務。只要人夠膽色,不害怕,就能做得自如。
這幾天來,靈鶴道長也不知去哪兒了,沒冒過頭,很放心地把唐野安排在義莊上。
不過這也沒有什么不放心的,唐野不是普通的少年。
時間過得快,屈指一算,今兒十三,再過兩天,便是中元節了。
此節對于義莊來說,是個很嚴肅的節日,要超過端午中秋那些傳統節日。
作為經常與陰邪打交道的茅山門人來說,一年一度鬼門開,有著非同一般的特殊意義。
每一年的中元節,都會小心提防。
尤其是今年。
靈鶴道長說幾回了,今年這個中元節恐怕有禍劫降臨。
而在這骨節眼上,定海神針的九叔又出門在外,還沒有回來。
他不在義莊坐鎮,誰知道屆時會鬧出什么幺蛾子來?
一大早,縣城陰街的店鋪老板就派人送來一牛車的物品,當然都是給陰人用的東西。
這是早便訂好了的。
滿滿一車,香燭紙錢,紙人紙馬…做得相當精致,活靈活現的。
義莊定的貨,對方不敢偷工減料;都是老主顧了,有著交情,知根知底。
文才說,到了中元節的晚上,那些被封印住的兇魂厲鬼會變得不安分,甚至可能鬧事,所以要準備多點東西燒給它們。
這些兇魂厲鬼,被九叔拿下之前,許多都修煉成了火候,頗難對付。如今雖然被封印住了,但仍有些陰氣外漏。平時就弄些幻聽出來,當到了鬼門開的特殊時候,難說會不會借機作亂。
文才多燒點東西給它們,等于是安撫鬼心。
俗話有說:冥錢開道,牛鬼蛇神讓道。
那些東西都蘊含著陰氣,鬼神笑納,舒坦了,也就安定了。
很簡單的道理,就跟陽間,給錢辦事一般。
到了傍晚時分,一輛轎車停到義莊門外。
看見這車,就知道是假洋鬼子來了。
果不其然,趙公子下車,很殷勤地給表妹任婷婷打開車門,顯得非常有紳士風度。
他們不是第一次來義莊,文才屁顛屁顛地跑出來,滿臉笑容:“婷婷小姐,你來了。”
這一臉討好的模樣,像極了義莊上養著那條名叫“旺財”的狗,就差一根搖來晃去的尾巴了。
任婷婷長得漂亮,還有禮貌,容易得到人的好感,她甜甜一笑:“請問,你師父九叔回來了嗎?”
被這笑容一沖,文才仿佛喝了一斤酒,整個人都暈酡酡了,傻笑道:“我師父還沒回…婷婷小姐,請進來坐坐。”
聞言,任婷婷嘆口氣:“我不進去了…文才,如果你師父回來了,麻煩你進城到我家通知一聲。”
“好,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文才依然滿臉傻笑,只恨不得師父馬上就回來。那么,他就有機會進城,到任府去,再見這一位美麗的大家小姐了。
那邊趙公子不耐煩地道:“表妹,你怎地一定要找這家呢?縣城內,還有其他的道士,還有和尚。”
任婷婷愁眉不展:“找過幾位來了,但他們都束手無策,看一眼就被嚇得跑掉。一個老道士說我爸爸中的是什么天官賜福,十分棘手…”
天官賜福?
原本站在一邊看熱鬧的唐野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字眼,目光閃動,大步走來,叫道:“任小姐,請留步。”
半個身子已經坐進車里的任婷婷一愣,探頭出來,問:“你是?”
覺得眼熟,但一時間沒想起來。
倒是假洋鬼子對唐野印象深刻,嚷道:“是你小子,少來套近乎。”
唐野不理他,對任婷婷道:“任小姐,我們見過的。我的師父是靈鶴道長,九叔是我師伯,我叫唐野。”
任婷婷哦了聲,禮貌地問道:“你叫我,有事?”
唐野微微一笑:“不是我有事,是你有事,不是嗎?”
任婷婷勉強笑笑,不明白唐野這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唐野不做客套了,開門見山:“任小姐,你家的事,也許我能幫上忙。”
“就憑你?”
假洋鬼子差點蹦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