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朗星稀,微風習習,很是寂靜。
房間條件簡陋,一床、一桌、一椅子而已。
唐野不講究這些,坐在床上運功,心卻定不下來。腦海里時不時冒出些雜亂的念頭:不是僵尸,就是兇魂厲鬼…
依照靈鶴道長的說法,義莊內是安全的。
肯定安全,否則的話,文才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整個義莊,都布置有陣法,重要的方位,懸掛著法器。除非人作死,去搗亂搞破壞。
不過外面的人,不可能貿然闖進來。
此地聲名在外,生人勿近,誰敢來觸霉頭?
就算找死,也不會來這般詭譎可怖的地方。
文才固然冒失,卻也不敢亂動,最多就是掀掀棺木蓋子…
胡思亂想之際,隱約間,唐野似乎聽到異響,咿咿呀呀的,仿佛有人在磨牙。
但磨牙沒道理能磨得那么大聲?
聽真些,更像是木板挪動,所產生的摩擦聲音。
他立刻想到,會不會是左側的廂房內,那些被封印在棺材里頭的僵尸,起尸,變異了。
按理不應該。
棺材不是普通木料,上面貼著鎮尸符,有些棺木身上,還用墨斗彈了個遍…
此墨斗,可不是木工匠用的那種。墨汁都是經過特殊調和搗弄出來的,彈在棺木上,等于一道道繩索,捆個結實,僵尸就無法掙脫出來了。
只是那咿咿呀呀的摩擦聲響有一陣沒一陣的,勾得唐野這心里像有個爪子在抓,不去看一看,總覺得不踏實。
他無心練功了,稍一猶豫,終是起身,開門走出去。
院落月光清冷,視野不錯。
兩側廂房,安魂燈徹夜不滅,又有香燭火光。
這些燈火,給人一種穩重可靠的感覺。
摩擦的聲音突然就沒了。
稍一停頓,唐野邁步上臺階,伸手推開左側廂房的房門。
房門虛掩著,一推即開,發出咿呀一聲。
里面靜悄悄的,并無異常的樣子。
所謂廂房,其實不如說是偏廳,長長方方,一副副棺材整整齊齊地排列開來,蔚然壯觀。
下午的時候,與師父一同進來,驚詫于棺材的數目眾多,以及聽道人講述,倒沒有認真地觀察此地。
如今夜深人靜,獨自一人到此,反而能看得清楚些。
說實話,未進門前,心里的確有點犯怵;可當邁步進來后,一顆心倒迅速安定下來了。
練武之人,膽氣本就壯。
有言道“少見多怪”,反過來說,置身其中,多見多觸碰了,自會習以為常。
難怪那文才躺下就睡,他呆在義莊內已經有些年頭,一天到晚,看守僵尸鬼魂,打理內外,早已適應。
不適應的話,要么被嚇得瘋魔,要么早跑路…
這家伙,看著愁眉苦臉,實則有獨到之處,所以九叔會收他為徒。就不知另一個徒弟秋生怎么樣,據說是個愣頭青的貨色。
唐野舉步,在棺木間慢慢地行走著,仿佛在巡視。
很快,他發現了端倪。
這兒的棺木,沒有一副是造型相同的。有大有小,有扁有圓,有方有菱,估計是為躺在里面的僵尸量身訂造,各有不同。
真是貼心服務。
光這一點,就能看出九叔的行事作風,十分的嚴謹,且注意細節。
不過布置下這一份家業,消耗用度肯定少不了。他們幾師兄弟,各有手藝,幫人作法驅魔,如果不賺錢,根本維持不住。
突然間,唐野有點明白自家師父的市儈了。
雖然靈鶴道長住在城里,但義莊,有他一份子,投了不少錢進來。
好吧,這時候算錢,沒有多少意義。
唐野搖搖頭,突然停在一副棺木邊上。
該棺木,正是下午之際,抓住文才的手,要把他拖進去的那一副。
唐野很想見識下,僵尸,究竟是個什么模樣。
這一路來,他見過新死的陰魂、見過滿含怨恨的兇魂、見過被厲鬼附身的尸煞、見過如同提線木偶的趕尸,唯獨,還沒見過真正的僵尸。
師父說了,停放在這兒的,大都是低階的紫僵、白僵之類,還有少量的綠僵。
這三種僵尸,實力都不咋地。
因此,唐野很有信心,只要掌握好分寸,不會出岔子。
想到這,他左手從隨身帶著的道囊里捻出一符,正是自家畫成不久的鎮尸符。
該符沒有灌注法力,可都是用上好的材料畫出來的,尚未驗證過究竟有無效果,威力如何。
現在,正是個機會。
文才說過,這具棺木,每日燒香,燒得特別快,三炷香,眨眼功夫就燒沒了。
由此可知,里面的僵尸,存在異變的因素,已經變得不安分。
但這個異變處于可控的范圍內,故而靈鶴道長只是重新把棺材蓋好,加一道符,就不予理會了。
“我且看看,你是個什么僵尸?”
唐野右手按在棺木蓋上,他勁道過人,暗勁微微一撅,棺材蓋子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隨即被推開半截。
借著燈火,看得分明。
一具僵尸正躺在里頭,打開的半截,屬于上半身,見到一張枯干奇特的臉孔。
這張臉孔的膚色,呈現一種淡綠,如同蒙著一層青苔。
果然是一具綠僵。
“這,便是僵尸嗎?”
唐野喃喃說道,并無什么恐懼之意,更多的是一種關于研究的好奇心。
猛地間,這綠僵雙目一睜,嗖的,一只干硬的枯手探出,要抓住唐野。
唐野早有防備,不慌不忙,一掌相抵住。
啪的一下!
如擊鐵木。
那枯手看著干巴,缺乏肌肉,但極為堅硬,力量巨大。
“嗬嗬…”
這綠僵張口,有尸氣噴出,臭不可聞。
尸氣不但惡臭,且有毒性,會腐蝕人的軀體血肉。
唐野手疾眼快,左手一揚,把鎮尸符準確無誤地貼在綠僵的額頭上。
“嗬嗬嗬!”
這綠僵的身子猛然顫抖不停,如同風中的落葉,一個勁哆嗦,打著擺子,連同整副棺木,都在簌簌抖動。
滋滋滋!
怪異的聲響。
然后,僵尸面目上的淡綠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過不多久,成了白色,蒼白那種,沒有任何血色。
與此同時,它停止了顫動,像條死尸般,無法動彈了。
唐野眨了眨眼睛:“這,這是從綠僵退化,變成白僵了?”
一符之威,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