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我惹事了。”
武館內,唐野低著頭。在斜陽路這邊,惡狼幫是一股不小的勢力,幫會上下,有著上百人。
楊三手坐在上面:“是你找的他們,還是他們找的你?”
唐野回答:“在藥鋪外意外碰見。”
楊三手問:“如果沒遇上呢?”
唐野想了想:“學了武功,我會去找他們。”
楊三手哈哈一笑:“不錯,不愧是我虎嘯館的弟子,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什么以德報怨,我呸,世道人心便是這么被慣壞的。”
唐野不無擔憂:“我覺得,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楊三手哼一聲:“那又如何?虎嘯館雖然沒落,但招牌擺在這,不是誰都能隨便欺負的。宋老粗若是敢來,咱們便與他說道說道。”
唐野聽過“宋老粗”這個名字,是惡狼幫的幫主。
“在申城,惡狼幫只是個不入流的小幫會而已。”
楊三手不屑地道:“要是年輕十歲,我直接打上門去,拆了他字頭。”
頓一頓,慢慢道:“上一次你被打,我沒有出手,自有苦衷。這世道,不平之事那么多,根本管不過來。況且,我與你坐館師伯的身子骨,也漸漸力不從心。但今時不同往日,你已經是虎嘯館的弟子,那你的事,便是我們的事,于情于理,我們都會替你出頭。”
唐野點頭道:“多謝師父。”
楊三手語重心長地道:“不過你也記著,雖然練了武,卻也不能張揚跋扈,為人做事,得有分寸。這申城,水深著呢,有太多的人物是我們招惹不起的。那些高人一等的洋鬼子不用說,下面的巡捕房也是穿著虎皮,拿著槍桿子的;而飛霞路的諸多同行,個個都是狠角色,頗不好惹;還有那兩個大字頭,三水商會和龍城,好在他們都盤踞在別的繁華地區,一般也不會伸手過來…”
唐野認真地聽著,其實這些東西,他流浪的時候多多少少也都聽過。小人物之所以能活下來,不外乎逆來順受,以及擅于趨利避害。
道理,他都懂得。
楊三手說:“現在最重要的,便是你要勤奮練功,只要學有所成,就能成為人上人。”
唐野目光堅毅:“多謝師父教誨。”
中午時分,惡狼幫的人就找上門來了,來勢洶洶。小啞巴憂心忡忡,在她看來,惡狼幫可是一大惡勢力,招惹不起,不知虎嘯館能否應付得來。
廳上,領首的宋老粗年約四旬,身材矮壯,留著一叢虬須,一對豹眼,目露兇光。
他一拱手,學著武人做禮:“吳坐館,你虎嘯館的人打傷我的手下,不管如何,都得給個交代。”
吳一手坐在主位上,斯條慢理的樣子,開口問站在邊上的唐野:“小野,你說說,是誰先動的手?”
唐野答道:“他們一看見我就沖上來,還說要把我打死。”
楊三手嘿嘿一笑:“宋幫主,你聽到了?”
宋老粗哼一聲:“收坨地費,乃是規矩;不交就要挨打,天公地道。”
楊三手笑呵呵:“但是如今,小野已經是虎嘯館的人。我虎嘯館屬于國術精武會,按規矩,是不用交什么保護費的。我們交的,是會費。”
宋老粗聽著,臉上肌肉抽了抽:“我的人又不知道,況且幾天前,這小子還是斜陽巷的小癟三。”
楊三手臉一板:“那現在知道了,你們可以走了。”
“你!”
當著一眾手下的面,宋老粗哪里肯被對方三言兩句打發,丟了面皮,陰測測道:“楊三手,你們虎嘯館一年不如一年,都快要被取消國術精武會的資格。到了那時,破落戶都當不成了。”
楊三手臉色一寒:“這,便是你敢帶人來的原因?”
宋老粗不甘示弱:“是又如何?”
“找死!”
楊老三一拍桌子,身形暴起,竄了過去。
宋老粗吃驚,下意識地就往后面躲去。他雖然是惡狼幫的幫主,但這幫會本就是由一群潑皮閑漢組成,說烏合之眾不為過。幫會上下,欺男霸女,靠的是人多勢眾,心狠手辣,但并沒有幾個會武功的,基本是街頭亂斗的架式。宋老粗倒學過些散手,只是馬虎得很。
他退得慢了,胸口處被撓了一爪子,衣衫撕裂,五道血痕,火辣辣的疼。
嘩啦啦!
身后帶來的十多名幫眾見幫主被打,立刻亮家伙,有匕首,有短斧。
唐野還是第一次見師父出手,當真是身形鬼魅,雖然少了些老虎的兇猛霸氣,卻更是狠辣。
楊三手一招得手,冷冷笑道:“宋老粗,你確定要在虎嘯館撒潑開打?”
宋老粗臉色極為難看,喝道:“走。”
帶著手下離開。
出到外面,一個心腹低聲道:“幫主,就這么撤了?傳揚出去,咱們就成笑話了。”
宋老粗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痰:“那楊老鬼的功夫雖然比以前差了,可底子還在,別忘了,還有個吳老鬼。”
那心腹道:“就兩個病秧子,功夫厲害又如何?咱們人多,可以叫人,把幫會兄弟全部喊來,我不信他們能擋得住。”
宋老粗一巴掌拍在他臉上,罵道:“你傻呀,虎嘯館后面可是有一個國術精武會,鬧大了,誰都沒好處。浦你老母,這些練武的都是瘋子,極為護短,說動手就動手,還講不講道理了?”
其心有余悸,剛才楊三手那一爪子要是再深幾分,便是開膛抓心的后果。
挨了打,心腹不敢再吭聲。
宋老粗恨聲道:“這事暫且忍下,我可聽說了,國術精武會三年一度的考核比武在今年十二月舉行,那可不是那么好過的。虎嘯館沒有弟子,就沒人上臺,光靠兩個病秧子,撐不起武館的招牌。到了那時,他們就會被精武會除名。沒了依靠,我要他們滿門死絕。”
一眾手下連忙拍馬屁:“幫主英明!”
虎嘯館內,吳一手已經起身慢吞吞地回后宅房間了。目送步履蹣跚的師伯背影,唐野早沒了絲毫小視的心思。剛才師父露了那么一手,便霸氣側漏,硬氣得很。師伯為坐館,自也不會差到哪去。
楊三手看著他,問:“小野,這宋老粗你怎么看?”
唐野回答:“梁子已經結下,日后還有麻煩。”
楊三手很滿意:“這些幫會惡棍,個個都是欺軟怕硬的貨色,只會欺凌良善弱小,他們今天是退了,可等虎嘯館出了問題,現出破綻,他們就會像餓狼一般再度撲上來。那么,面對這樣的敵人,該如何處理?”
唐野雙目閃亮:“日夜防賊,不如直接殺賊。”
“好!”
楊三手擊掌贊道:“我能教你武功,但秉性心志,卻只能靠自己養成。你自幼顛肺流離,受世間白眼,見人心險惡,身陷濁世,能有這般認識,實在難得。”
越說越是歡喜,覺得自己真得撿到寶了:“此事因你而起,就交給你去了結,就當是一次實斗。”
“好。”
唐野答應得干脆:“師父,那我就去練拳了。”
“去吧。”
等唐野離開,楊三手滿臉都是欣然之意。唐野能適應打虎湯浸泡,三通虎上手頗快,已經足夠讓人滿意,更驚喜的是這徒弟性子沉靜,不驕不躁,還懂得事理進退,渾然不似是出身貧民窟的無根孤兒。
是棵上佳苗子,希望能把三通虎學到大成,發揚光大,重振虎嘯館門楣。
這時候,小啞巴忽然快步跑來,急聲道:“楊師父,大個子師兄在院子里坐著坐著,突然就倒在地上,翻了白眼…”
聽著,楊三手雙眸有悲哀之色:那兩個前后不差幾天收進門的徒弟,終是抗不過去,先后死去了。
那么,下一個會輪到誰?
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