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問那老者,報應這話怎講的。
那老者說道:
“百多年前,咱們先祖便是這山中的獵戶,專靠打些狼虎為生,捉些蛇蟲過活。我聽人講過,說咱們先祖勇猛無匹,每次打死老虎,都要把虎皮剝下來,切成方方正正的一塊。腦袋也要割下來。你們看這小子的死狀,分明是那些被先祖打死的老虎生了子子孫孫,來找咱們報仇的啊。”
眾人聽罷,皆說荒唐。
有人道:“這都過去一百多年了,要報仇的,早就來報了,哪能等到今日。”
舞馬卻尋思,這事兒還真是說不準。要是自己和宇文劍雪不來,說不定這老虎到了世界末日也不會來。但是兩人既然來了,那神旨憑空也得變出一只惡虎來。
劉莽便將宇文劍雪帶到族長面前,又把懷疑她是倀鬼的事大抵道了出來。
那族長帶著一名老婦人,來到宇文劍雪身邊,問了幾句,便是姓甚名誰,哪里人士,怎么會一個人跑到荒山野嶺來。
宇文劍雪一路上早就想好了說辭,便說是山外的商戶人家,因跟著家人去外地做生意,途徑此地,路遇悍匪,和家人便逃散了,才會孤身一人。
族長不知從哪請來一面鏡子,沖著宇文劍雪一照,里面便是將佳人的面龐清清麗麗顯了出來。
族長看罷,才道:“這姑娘是活人,不是倀鬼。你們冤枉人家啦。”
莊里的一眾婦人見宇文劍雪面貌實如天上的仙女一般,說話聲音極好聽,又條理清楚,真是十分喜歡。
一個婦人便沖著劉莽罵道:“我的兒,還敢說旁人是個憨子,我看你才是個不精明的。這姑娘神仙般的人物,怎么會是倀鬼。”
劉莽只得灰頭土臉的不說話,往那鏡子后面躲了躲。
晚上,眾人幫襯死人那家連夜起了白事,喪服,夜帳,棺材,蠟燭,紙錢,貢品一應都準備妥當。
這山莊本就不大,百余戶人家,又都是劉姓,往上數,早年間都是一家,幫其忙來都是盡心盡力。就連守夜,竟然也排出個時辰表來,便是各家都出一個人輪著幫那婦人度過漫漫長夜。
宇文劍雪看著這幅情形,倒覺得這莊子里挺有人情味的。
劉有勝的娘帶著舞馬,也幫了半宿,待亥時出頭才得歇息。
到了各回各家的時候,總得給宇文劍雪安頓個住處。
幾戶家里有光棍漢的婦人競相爭執起來,都要宇文劍雪住在自己家里。
終是誰也不肯相讓,只好由宇文劍雪自己來決定。
宇文劍雪指著舞馬,
“就是他們家罷。”
劉有勝的娘哪料的她會看中自己家,又是大喜過望,又是受寵若驚,拉著宇文劍雪的手死死不放,噓寒問暖的。
其余婦人見了這般情形,有的不免唉聲嘆氣。有個婦人湊上來,小聲遞話,要宇文劍雪好生思量,“他家的兒子,可是個憨子啊。”
他憨不憨,我還不清楚。宇文劍雪心里想。
宇文劍雪這便住進了劉有勝家里。
他娘好吃好喝,熱情招待自不必說。
趁著宇文劍雪吃飯的功夫,劉有勝的娘把舞馬偷偷拉到一邊,說道:
“好兒子,你的機會來了。”
舞馬聽她這么一說,立馬明白話外之音——劉有勝的娘是想給自己討媳婦了。
原來,說起討媳婦這茬兒,里面還有故事。劉有勝他爹死的時候,最大遺憾便是沒有給劉有勝娶個媳婦兒,沒有抱上孫子。
他爹死后,她娘心里就結了個疙瘩,傾家蕩產,備了厚實的彩禮,前前后后給劉有勝張羅了三戶人家的閨女。可人家聽說劉有勝是個癡兒,全把彩禮退了回來。到現在,劉有勝還是光棍一條。劉有勝的娘為這事兒犯了大愁,每天都睡不著覺。
“兒子啊,”劉有勝阿娘說:“阿雪姑娘既然住在咱們家里,多半是對你有點意思了。你這兩天可別說傻話,別做傻事,別漏了餡兒。你要聽娘的吩咐,咱們一定把阿雪娶回咱家來。”
舞馬哭笑不得,只得說道:“娘,我不娶媳婦兒,我跟您過。”
“胡說,你娘我這輩子就指著這個過,你再敢說不娶媳婦兒,瞧我打斷你的腿。”
“人家長的和仙女一樣,能看得上我嘛。”
劉有勝阿娘聽了這句話,驚道:“兒子,你這回不傻啊…呸…別說這種喪氣話。那些姑娘看不上你,那是她們不知道我兒子的好。娘親最懂你了,誰能嫁給你,你保管一輩子對她好,這才是真正的福氣。”
說著,要舞馬把家里最大一間臥房收拾出來,干凈的床鋪,熱水,點心都備了去。
舞馬演戲自然演全套,乖乖聽話收拾去了。
正收拾著,劉有勝阿娘就把宇文劍雪拉了過來,笑道:“姑娘你瞧瞧,我還什么都沒說呢,他就給你準備好了。”
宇文劍雪眼看著一貫高冷的舞馬,為自己鋪床疊被,端茶倒水,哪里還不知道是劉有勝阿娘指派的,但看他這幅模樣著實有些趣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劉有勝阿娘哪知道兩人之間的貓膩,還以為這姑娘真的相中了自家傻兒子,心里面樂開了花。
安頓好了宇文劍雪,劉有勝阿娘把舞馬拉出來,
“兒子,傻人有傻福,我看你這回是真的有戲。娘這才知道,前幾次給你張羅婚事為啥不成了——
原是有天大的緣分等著你吶。那些姑娘看不上你算什么。她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比不上阿雪姑娘一個腳趾頭哩!”
半夜,舞馬聽著劉有勝阿娘睡著了,偷摸地溜去宇文劍雪房間。
宇文劍雪特意留了門,見他鬼鬼祟祟貓步走進來,頓覺十分好笑,心想:原來你也有這般猥瑣模樣的時候。
再看他現在長的這幅丑模樣,反倒比從前生的俊朗的時候親切多了。
兩人各敘了自家經歷。果然,彼此看到的神旨影像一樣,也俱是失去了渾身本領。又商討了一番通過神旨的辦法,最后還是得落在殺虎身上,便決定明日繼續跟著獵虎小隊上山,看情況再作決定。
說完事情,舞馬便要出房門,宇文劍雪忽地叫住了他。
“舞郎君。”
“嗯?”
“為什么你進了這神旨,我師父卻沒能進來呢。”
按理來說,這幻境是宇文劍雪的個人神旨,旁人不該進來的。但回想上一次骷髏院幻境,青霞和那領路兵士不也跟著闖進了他的個人幻境么。
舞馬猜測,這多半是和圖鑒有干系了。嘴上卻道:
“我也說不清楚。”
“那你進來之前…有沒有看見什么奇怪的東西,比如——”
“沒有。”
“好罷,謝謝你,又幫我一次…”
“你小心一點,別被老虎吃了——我一個人不好過神旨的。”
舞馬出了房門,宇文劍雪到門口相送。
兩人一轉頭,看見劉有勝阿娘起夜解手,從外面回來,瞪大眼睛看著這邊。
旋而,轉過頭,把手伸起來,摸揣著往前走,嘴里咕噥著:
“這屋子可真黑。”
說著,搖搖晃晃走回了自己屋子。
“…”
舞馬身后,傳來宇文劍雪關門的聲音。
舞馬也是無語,沒想到還有這出戲。便小心往自己房間去,走到一半,劉有勝阿娘把門推開,
“阿雪姑娘回屋了?”
“嗯。”
“我的憨勝兒,”
“嗯?”
“你總算開竅咯。”
劉有勝的娘說著,已是滿眼淚花。
往后一個月,舞馬和宇文劍雪便跟著獵虎小隊一起上山尋找惡虎的蹤跡。隊伍里原是沒有姑娘的,眾人也不想讓她遭罪去,但宇文劍雪說自己略通武術,又要為自己洗清嫌疑,堅持一番便也無人反對了。
上山尋虎過程之中,眾人已足夠小心,還布置了幾處陷阱,到最后惡虎始終沒有落入,倒是有四個抓虎的青年不慎被惡虎吃了。慘狀與第一天那人一般,只剩血淋淋的腦袋,身上的皮膚全被剝開,切成了方塊兒。
眼看著人死個不停,莊子里天天哭喪,在莊里老人的勸說下,獵虎小隊也暫停上山了,只期盼著消停個把月,那惡虎吃不著人,就自行離去了。
舞馬心想,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惡虎走了,神旨幻境也就沒意義了。他倒也沒提反對意見,一件事情暫時沒有進展,又屢遭重創,很可能是方法出了問題,不妨停下來重新謀劃。
這惡虎接連在他眼皮子底下傷人,卻連個影子都沒有瞧見,只怕不是尋常的虎類。再說了,尋常的老虎,也不可能把人的肌膚剝下來切成方塊兒。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舞馬每天白日里跟著眾人上山,晚上回來也不閑著,在自家后院里配合一塊大石,偷偷練功——他原先的本領是沒帶過來,但不妨著他懂得方法,還可以從頭開始練習。只是他的本領要想完全練回去,還需要尸怪末世中某些特殊材料,需要經受極大的痛苦,這里的條件遠遠不夠。
舞馬的想法是,這個幻境看起來遠比自己想象中危險。而且越往后看,不可捉摸的因素越多。他多練一天,就能多一分自保的機會。
只是在這幻境里面,他又找回了睡覺的感覺,每晚練到子時末,人便乏困,也該去歇息了。
宇文劍雪見他練功,每日都來觀瞧,但他做的是力量訓練,一個姑娘家是學不來的。若要硬學,可能就是一個隋唐版的金剛芭比。
這場面落在劉有勝阿娘眼里,倒不好奇自家的傻兒子一個人在后院里練什么功夫,反而坐實了阿雪姑娘對自家兒子有好感的論斷,直叫她日日心情大好,恨不得立刻做成二人的好事。
莊子里光棍漢有很多,好幾家都看中了宇文劍雪。別家的阿娘也天天往劉有勝家里串門,醉溫之意不在酒,打的心思自然是把宇文劍雪介紹給自家兒子。
這幾日,眾人不上山,那老虎似乎也消停了。婦人們便有閑工夫張羅這些閑事。
這可給劉有勝阿娘急壞了,三天兩頭拉著宇文劍雪,說起自家兒子的好處,明著暗著示意,可宇文劍雪就是不給話。
劉有勝阿娘便反過來做舞馬的思想工作,什么老大不小了,什么阿耶的遺愿,什么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念的舞馬頭都大了。
不過,給老人家念叨一頓,舞馬忽然想通了。
現在來看,神旨的攻略暫時進入了瓶頸。他完全沒有獨自打敗惡虎的把握,功夫繼續練下去短時間內也不會有很大的提升。
阿娘催促他和宇文劍雪成婚,很有可能就是神旨的暗示——
兩個人必須成婚,才能得到神旨的下一步提示。就像是電影和電視劇,必須一個劇情一個劇情,接段兒往下走著。哪一個劇情也不能跳過去。
這么一想,舞馬決定了,去和宇文劍雪商量,看看要不要考慮假裝一下…
————————————
感謝善待自己666六百打賞。
感謝奈何明月奈何天五百角色打賞(宇文劍雪的)。
將近四千字大章,求推薦票,求免費投資人。
追更的道友,往后翻一頁,給喜歡的角色點個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