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夜晚
夜幕降臨。
柏油馬路的深灰色被無盡的黑暗掩蓋，高聳的路燈撒下一星半點的燈芒，維港的游船順著潮汐的褪去漸而陷入深邃的寧靜中。
四百五十三萬港島人進入了自己的夜晚，白領滿臉疲倦地坐在小巴的座位上，臨時演員們換上了正常的衣服走出片場。
他們邊走邊聊天，不知是誰提了一句，“聽說龍威今晚會參加珠寶展覽..”，他們便是歡笑起來。
有人說那里面應該有很多的豬肉，特別是紅燒肉，應當是吃得飽的。
有人反駁說不對，里面應該是一個寬敞的空間，至少走過去的時候不用相互等待。
還有人則是有些期待地說那里面也許還有很多漂亮的姑娘..
此話一出，他們又笑了起來，彼此看了一眼身上的淤痕以及一些細碎的傷口。
在路口的時候他們客套了幾句，便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唯一相同的興許是他們走了幾步后不約而同地掏出了一個皺巴巴的火柴盒，對著那飛馳而過的汽車，點上了一根夾雜著辛辣氣味的劣質香煙。
還有人的夜晚是這樣的。
陳俊杰躺在了宿舍的床上，他關了燈，閉上眼睛準備瞇一會，等下他還有夜班。
紅姐、成哥和菲菲坐在一起吃著飯，旁邊的獎杯被擦得錚亮。
陳子怡偷偷在靠在房門外，手中還拿著一個大哥大講著什么。
陳家駒將阿美送回家以后，騎著自己的單車回到了中區警署值班。
洪云坐在椅子上，看著電視中對珠寶展覽鋪天蓋地的報道，諸如“俄國沙皇尼古拉”，“天價冠冕”等等字眼頻繁出現。
加上那不斷出現的豪車以及各類的社會名流..甚至那大明星龍威也是出現在鏡頭前向大家揮手。
這些無一不再昭示著這一次展覽的空前。
沉默片刻，他關上了電視，將大哥大關上，將窗簾拉上，深吸了一口氣。
這一次他沒有跟其他人說，和陳子怡等人聊天的時候他也是說一些日常的小事。
除了昨天在和方安娜通話時，她忽然早早掛斷以外，一切看上去都十分的正常。
但洪云選擇放下了這些有些紛雜的思緒。
在這無邊的黑暗中，他緩緩地穿戴著防彈衣。
他沒有槍，因為他現在是“休假”。
他只是一個剛好有邀請函去君度酒店參觀珠寶展覽的普通市民而已。
桌面上的八極拳譜靜靜地躺在那里，唯有一頁被翻出。
忠肝義膽以身做盾舍身無我臨危當先 這十六個字倒是和他現在的處境十分貼切。
這一次，他沒有任何的支援，而他的對面可能是一個極其危險的犯罪團伙。
但同時，系統的任務也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他。
就算他不去，也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所以洪云完全可以就這么放著。
但是他選擇了把方安娜等美人放在一邊，把大好的前途放在了次要位置。
這放在后世，也許就會被叫做傻子。
想到此，洪云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看著這倒映出的這一張平平無奇的臉，默默不語。
許久，他忽然被自己自嘲地笑了笑，幾縷晶瑩溢于眼角。
這個世界，總歸是需要一些傻子的。
接著他穿上一件風衣，戴上了墨鏡，打開了一個盒子。
他1將那把十分搞笑的殺豬刀插在腰間，走下宿舍的樓梯，將鑰匙插入孔中。
伴隨著發動機的轟鳴，這輛在山頂“撿來”的吉普車朝著遠方馳騁而去。
在這個夜晚的另外一條道路上，一個內里穿著龍家班制服，外面套一件白色西裝的男子正在等著車輛移動。
他搖下這輛凌志的車窗，視線放在了窗外。
這個夜晚顯得有些寂寥，他不禁想起了同樣的一個夜晚，那個有些彪悍卻又帶著溫婉的女子的一個擁抱。
轉瞬間，溫柔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悲慘的哀嚎。
“爸爸，救我！”
“不要拋下我們！”
“轟！”
巴士爆炸，所有的事物化為了黑色塵埃。
他的愛人，他的孩子，他的名字..他所有的一切都化為烏有。
這么多年了，他茍且偷生，放棄一切身份，化名李杰毅然回到港島，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親手抓住那個混蛋！
或者說，親手干掉“醫生”！
但他并沒有親眼看過醫生的面目，他只是在對講機中聽過他的聲音。
“人，一定要靠自己！”
他永遠忘不了這個聲音，每一天的夜晚他都幾乎會想起那一天的每一個場景。
想到此，李杰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額頭，這時候旁邊響起一陣喧囂的排氣聲。
在諸多人羨慕的目光中，一輛紅色法拉利緩緩行駛在李杰的左側，兩者隔了一條白色的雙實線。
“人，一定要靠自己！”
法拉利揚長而去，李杰腦袋嗡嗡地響著，他絕對不會記錯這個聲音！
“醫生”！
“我一定要找到你！”
李杰面色一沉，直接一腳踩在油門上，雙手瘋狂轉動了一圈方向盤，凌志直接越過雙實線，在一眾尖銳的喇叭聲中緊緊地朝著那輛法拉利追去。
但法拉利仍舊是法拉利，哪怕它用著寶馬的發動機，也依舊不是李杰可以追上的。
他死命踩著油門，最后卻只能憑著那刺耳的發動機轟鳴一路連蒙帶猜地穿街過巷，最后他看著面前這個熟悉的酒店，心下一震。
那輛紅色法拉利靜靜地停泊在酒店的門口，但是醫生早已不見了蹤影，望著這些冷冷看著他的服務員，李杰猛地一拍方向盤，口袋中掉落出一張卡片。
這張卡片是那個中區警察臨走前偷偷塞給李杰的，“..這個是我們重案組的電話，以后都是我當值班的了..也許你可以打給我..”
“陳家駒..”
李杰立刻跳下車跑到了最近的電話亭，按著這上面的號碼撥了過去！
“叮鈴鈴！”
“家駒！快接電話！”
“來了！”
陳家駒走到黑色的輪盤電話前，心中卻有些奇怪的感覺，“喂，中區重案組...”
“我是李杰！陳警官！我發現了“醫生”！就在君度大廈！”
“我明白了！”
陳家駒放下電話，他看了一眼署長辦公室，猶豫許久，卻是一把抄起了手槍，“我出去一下！”
在另外一個地方，洪云則是開著那輛吉普飛馳在道路上，看著那聳立著的數十層高的君度酒店，他更加用力地踩在了油門上。
不一會兒，洪云緩緩地開到了君度酒店門口，那里只剩下了一輛凌志，以及有些安靜的酒店入口。
他緩緩走下車，這時候一個人影急沖沖地飛來，只見他一把扔下單車，目光中則是多了一分堅定。
三個人互相對望一眼，洪云點了點頭，“這個夜晚..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