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咔咔,手推式水稻收割機笨重的聲音響在這藍天下的稻田之間,前推的步伐頗為艱難。
“鵬斌啊,要不要歇一會?”
“沒事,還撐得住…”
郭鵬斌推著這臺早已不新的機器,震得手臂疼痛,陷在田地里的雙腿幾乎拔不動。
現在的他可不比年少的時候了,多年來幾乎整天就是坐在辦公室里對著電腦,身體完全生了銹;昨天推了一天,已經是腰酸背疼,現在再推了這一會兒,簡直快要往田地里倒下。
盛夏的烈日頂在頭上,戴著的草帽根本擋不住這粗暴的陽光,面色紅了個通透。
“別死撐。”跟在旁邊的權叔看著呢,做田活這么多年,一看就知道什么時候得歇一歇,“你這可別中暑嘍。”
郭鵬斌知道是這個理,再推了幾米后,終究是不得不停了下來,把雙手握著的收割機交給權叔,“我歇歇…”
權叔雖然五十多歲了,身材矮小,還挺著一個大肚腩的,但干活就是麻利,握過收割機的扶手就繼續往前推去了。
村子里雖然多稻田,卻只有一臺屬于村集體的全自動稻谷收割機,現在是農忙的季節,哪家都爭著用,只能排隊著來。而大家都沒有閑著等機器,就先用便宜的手推收割機把那些窄小地塊的作物先割了。
“呼…”郭鵬斌喘出一口氣,揉著手臂往田邊走去要點水喝。
田邊很熱鬧,收割水稻不是一兩個人就能搞定的事情,他老媽也在幫忙,他老婆和權嫂煮了點綠豆湯提過來讓他們解暑吃;相鄰的那邊田地,李榮欽一家也在割田,天氣預報說過幾天就要連續下雨了,大家都在趕這幾天的好天氣。
“哎喲,瞧你這汗啊。”余琪給走上前來的丈夫遞去一條汗巾。郭鵬斌笑了一下,脫掉上身的襯衫,干脆赤膊了,接過汗巾擦起汗水,“老胳膊老腿啦,不認老不行,十幾年前我推上一個星期都不累。”
“你就吹牛吧。”余琪當然沒信,郭鵬斌也當然是在吹牛,什么年紀推上一周都會累的。
他一通吃了大半碗的湯水,看看周圍,“孩子他們呢?”
之前他們都在田邊玩著的,還有李榮欽家的軒軒,以及另外幾個家里也搬回來的不小點,一幫小孩已經玩得很好了,都逮著機會就撒開來野。這些孩子之前生活在城鎮,除了在托兒所、幼兒園和學校,上學放學都由家長接送,路都走得不多,很少有野的機會,最多是在自家小區的小公園里蕩蕩秋千。
“我爸媽帶著呢。”余琪說道,“這里太曬了,他們和其他大爺大娘帶孩子回去村子那邊。”
郭鵬斌點點頭,又望向遠處那邊干活的權叔,稻草成排地倒下,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天氣太悶熱,他有點頭暈的緣故,一個恍神之間,那邊什么事物都重影了,再一恍神,又一切正常。
“老婆,這綠豆湯好吃啊。”大概是因為又疲又渴,他真的吃得特別香甜。
“權嫂做的。”余琪笑說,“我就打了點下手。”
“說不定就是這點下手起了關鍵作用。”郭鵬斌吃得嘴甜,說話也就甜了幾分,“老婆…”
余琪白了他一眼,聽得出他想說些多謝和他一起挨苦的話語,“別說這些肉麻話了。”他們也曾甜蜜浪漫過,可現在老夫老妻,再說那些真有點受不了,況且看著丈夫渾身大汗的,她又能有什么怨言呢。
“你知道我要說什么啊?”郭鵬斌樂了。
“現在在這里住,是比東州好的。”余琪說道,他們一直有留意新聞動態,東州那邊情況不太好,天機人員和異人在街頭發生沖突越來越多,而且場面也越發混亂,“如果還在東州那邊,怕也怕死了。”
也正因為這樣,這個偏遠破敗的村子是忽然變得熱鬧,除了他們和李榮欽家,還有幾家人搬了回來。
“我和榮欽說好了,過完這幾天農活。”郭鵬斌帶著展望的說道,“就到鎮子去買些水泥、磚頭什么的材料回來,互相幫忙,都給家里建個衛生間出來。”他知道老婆在乎著什么,而且確實有那個需要。
“過完這幾天,你還走得動就好了。”余琪瞧他腰酸腿疼的,“別到時候起都起不起來。”
“起得來,還沒老到那份上。”郭鵬斌笑說。
他們在田邊交談的同時,各地田地有人干著活;而在遠處那些由黃泥屋組成的村子里,比過往多了一份生機,孩童的笑鬧聲再次回來這個小村子了,幾條小土狗追逐著他們奔跑嬉鬧的身影。
“沖啊!”小虎頭奔跑在村路上,手上拿著剛從稻田邊摘的一根野花,嬌小的花朵在風中搖來擺去。
“哥哥,等等我!”菜丫頭奔在后面,軒軒、小寶等幾個小孩也叫喚著,一開始還住不慣這里呢,還沒兩天,他們就玩得歡了,在田野間奔跑,捉昆蟲,逗小狗,現在叫他們回城還不愿意了。
跟在后面的幾個老長輩,喊著讓他們跑慢點,小心別摔著了。村子里沒幾輛小車,而且路小開不進來,連摩托車也少見,他們才這樣放心地讓小孩撒歡,看著孩子們玩得快活,他們心里也快活。
小虎頭是朝村口那邊奔跑去的,要去看車車,他們家的車子都停在那邊。
這時候,菜丫頭、軒軒卻看到跑在前面的小虎頭忽然停下了腳步…
“哥哥?”菜丫頭叫了聲,但接著,她自己的腳步也慢慢停下,看到在村頭路口那邊,有一個人站在那里。軒軒他們也紛紛停下,幾條小土狗縮起了尾巴,發出不安的嗚嗚聲…
前面那個人…好怪…
他們只見那個人彎著身,像駝背但又不太像,長得尤為怪異,嘴巴突了出來,滿臉破破爛爛,皮膚長著一塊塊菌斑,那人的眼睛滿布著血絲,突起的嘴巴里隱有血紅色的尖長牙齒。
那個怪人正望著這邊,望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