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還不到九點,天空被陰云占據,天氣預報說今天會有小到中雨。
吳時雨正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看的是輕松娛樂節目,卻驟然沒來由的一下強烈的心痛,而且因此通感到的是干枯了的海洋…她關掉電視,看看周圍,簡潔的大廳里寂靜無聲,可是她又通感到怪異紛亂的叫喊聲…
細聽之下,那里面好像有著咸俊的聲音…
“糟!”吳時雨頓時驚急地站起身來,咸俊出事!
她連忙又坐回沙發去,閉上眼睛,用心靈通話去呼喚顧俊:“咸俊你還好嗎?聽到請回答,嗶。”
信號非常微弱,但就是這樣微弱、不穩定的連系,使她的心臟發重起來,不只是近來有的那份沉重,還有一種莫名、未知、幽暗…她越想連系過去,就越難受,那似乎就是從咸俊迸發而來的力量…這種味道,不對味…
這讓她從擔心,變得有點慌。
雖然她平時很少有慌的時候,此刻卻真的慌了。
因為她非常清楚咸俊如今是個什么精神狀態,最近又是怎么樣一天天、一步步變成這種精神狀態的。現在他的味道,就像咸味在消逝,改而替之的是…她無法形容,那仿佛突破了她能有的認知。
“咸俊?顧俊?土豪俊?”吳時雨艱難地呼喚著,通話能量在快速耗盡,卻還是沒得到回應…
不行,不能只是這樣了。
吳時雨睜開眼睛,一邊盡可能保持著那種微弱連系,一邊快步走向門口那邊。
這是一間獨立的安全屋,屋內到處有監控,看守人員平時守在屋外面。
她走到門口推開門,看向幾位疑惑的行動人員,“各位好,聽著,有急事,我要打給通爺。”
當值的看守隊長是一個叫陳峰的中年男人,回答道:“吳小姐,你知道規定的,我們無權為你聯絡外界。”
“好吧,那我自己來。”吳時雨徑直要往外面走去,他們頓時要攔住她,陳峰肅然急道:“局里有規矩…”
吳時雨可不管了,“讓開,都讓開!我用咒術你們是攔不住的,回頭仲裁部把我炒掉拉倒,我回家畫畫去,我早就想退休了。”她強行突破出去,他們果然不敢動手制服她,只是圍在旁邊。
“吳小姐…”陳峰急道,“別讓我們難做。”
“不好意思,你們不知道,真出事了!我要救人…”
說話的同時,吳時雨心臟更加難受,看看陰云密布的天空,隱約聽到的那些叫喊聲更雜亂、更痛苦…
真不能晚了,她生怕晚了,會有什么不可挽回的結果。
還不待她繼續怎么樣沖出去,猛地一下子,伴隨著全身劇烈的痛楚,她終于聽清楚了顧俊的聲音。
“現在,你們覺得,我有特殊性嗎…你們覺得,如果我選擇掌握力量,會不會直到今天之前都沒有機會…你們覺得,這是關于錢,關于信任,還是關于權力…可悲,可悲…”
別說走動了,吳時雨幾乎趔趄的摔倒地上,然后她由著往地面坐下,額頭冒出冷汗,她從來沒從咸俊那里感受到這樣的暗淡…手術刀的界限已被模糊,手術刀是拿來救人的,但手術刀也可以殺人…
顧俊的聲音突然一下猛烈如風暴,“你們什么都不了解,又怎么能正確評估我!”
風暴扭曲了界線,風暴把吳時雨卷走,卷進另一個維度。
極痛的沖擊中,她好像看到了顧俊,站在一個空曠荒涼的地方,像是他說的那個評審室…
在他的周圍,有很多人,有人重重地捂住腦袋,有人倒在了地上,有人渾身劇烈地抽搐,槍支掉落在地上,有一個跌倒的行動人員想拾起一把槍,但被一只腳有力地踩住了,是顧俊的腳…
上百個的評審員,分布在評審室的周圍,門口那里也有,上層周圍也有,全部都像陷入著痛苦帶來的瘋狂。
還有外面的守衛人員,還有指揮臺那邊的調度人員,幾乎全部人,都被沖擊得七零八落,舉步為艱。
他們中有一些人,滿臉漲紅到青紫色,嘴唇發紺,顯然已是難以呼吸,心率也出著問題…
他們與死亡之間的距離,已經不剩多少了。
這時候,顧俊右手扼住那個行動人員的脖子,用異常之大的力氣,將其提起,那人的面色由紅發黑。
死亡,死亡,死亡…
顧俊那雙眼睛充滿了怪異的血絲,卻依然有著一點舊昔的神采。
“咸俊…”吳時雨艱難呼喊,看得出他在掙扎著,一步光明,一步黑暗。
他自己,早有預感了吧。
元宵節那天晚上,能量幾乎耗盡之前,他說:“咸雨,如果這次我發瘋了,你要拉住我,給我希望…”
那時候的他,是真誠的,期愿的,求助的,像一個溺水的人。
“好。”吳時雨當時是這么答應的。
她雖然做人隨緣,但答應了的事情,就要去做…
那道身影正在搖曳不定,吳時雨使盡著自己的精神力,沒說什么話語,只是像元宵晚上那樣,用連系本身去呼喚。
她在呼喚,那股黑暗力量在涌襲過來,讓她呼吸不了,面目發紅,好像是她自己被扼住了喉嚨…
評審室里混亂的叫喊聲,全都已經越發虛弱,有一些人員似是沒了聲息…這場精神沖擊風暴,在掘著墳墓。
然而,正當風暴要把他們所有人卷得粉身碎骨的時候,風暴停滯住了。
顧俊突然松開了手上扼殺著的那個行動人員,將其摔回地上,他自己一步步慢慢地走出了評審室,走出了這棟大樓,走出了十二天的困鎖。在大樓外面,同樣無人能阻止他。
他的嘴唇動了動。
呼隆的聲響,如此輕而易舉的,一團黑影從他腳下翻騰而出,凝成了一只巨大的拜亞基。
顧俊翻身上去,拜亞基展開殘破的雙翼,拍動,飛向遠方。
而在他身后的這棟大樓,那些人從戛然而止的異域幻象中驚醒,喘息未定。
戛然而止的還有吳時雨的連系,她睜目望著遠空,都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卻沒有被陽光同樣地眷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