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好的左手尾指微微勾動,末端的皮肉、血管、神經,都與中上端連成一體。
沒有接駁的疤痕,也沒有異樣的色澤。
“顧醫生,想起來了嗎…我們有原身的意識,但已經不是原身的身體了…我也不知道我們是純粹的克隆體,還是意識被轉移到了新的身體上,顧醫生,你能告訴我嗎…”
聽著曹亦聰茫然的話語,顧俊心臟在收緊,克隆?意識轉移?
冷靜,冷靜…他舉著的手槍沒有放下來,依然對準著那個曹亦聰。
他壓著心頭的紛亂,想到了另一個可能,像缺了的牙能補好,這截尾指末端可以是修補上去的…
這里,森之黑山羊的子宮,如果能實現克隆,那修補個肢體只會更簡單吧。
“曹副隊,你怎么就知道這不是補上去的呢?”顧俊平靜著語氣,“怎么就覺得我們是克隆體?”
“你跟我過來看看,就明白了。”曹亦聰神情苦澀,沒有管那支手槍,轉身走向另一邊,還是在這片森林的邊緣。
顧俊警惕地緩緩跟上去,走了不到十米,就看到森林與沼澤交界處的一堆雜草遮掩著另一具尸體。
也是個高壯漢子,也穿著天機制服,也是李良彬。
那張驚憤痛苦的面孔長得一模一樣,但頸部斷裂了大半,血淋淋一片,染紅了雜草與腐泥。
那傷口明顯是被利器砍出來的,他想起之前浮在泥沼上的那張老人面孔,想起了騎著自行車轉圈的陳行。
他也明白曹亦聰的意思了,這里有兩個李良彬。
“我們在這里一醒過來,就發現這具尸體…然后過了沒五分鐘,良彬就發作異手癥了。阿勇的精神也受了很大沖擊,沒緩過來,他不停說‘沒可能,沒可能’,不停尋找這里有沒有其它尸體,有沒有他的…沒十分鐘,阿勇就也發作異手癥了,我們叫不醒你,做不了手術,他們沒撐過來…”
曹亦聰茫困的道,“我懷疑是我們的原身死了之后,我們就出現了,但我不確定,我在周圍調查了一圈…這些事情好像被人操縱著,我們早就落入陷阱了,被人戲弄著…”
顧俊心神紛亂,一些朦朧的怪異景象畫面在翻涌,隱約像是從中看到了另一個顧俊,另一些顧俊。
所謂的靈魂也可以克隆嗎?他體內的神秘力量、新系統也可以克隆嗎?心智支柱全部可以克隆嗎?
身邊的這些卡洛普解剖器械,還有衣服、手槍,這些全部都只是物質的某種排列順序嗎…
還是這些事物都屬于前一個顧俊身體,現在又轉到了這個身體?
他伸起左手緩緩地摸了摸右側額頭,能感覺到里面的PEEK頭骨,這也被克隆了么…
“不…”顧俊喃喃,雖然有這么多的“證據”與“可能”,雖然腦海里一片混亂,但這番整理下來,里面好像有著一道與眾不同的靈光,他好像聽到了另一股聲音在呼喚:咸俊,咸俊 是吳時雨的聲音,那道靈光似乎是…咸雨傳來的心靈對話。
收到…鑰匙為心靈障壁…小隊出發…進入…繼續報夢…
顧俊聽明白了,自己之前的嘗試成功了!咸雨有接收到信息,支援小隊似乎是以心靈障壁作為鑰匙?他轉念想了想,他們構建了一個異文人身份?小隊已經出發進入這片區域…但愿他們能成功…
報夢?看來咸雨接收信息的方式,是在睡夢中完成。
越想著這些,顧俊的精神越是振發,這也能克隆嗎?
有時候,吳時雨比他自己還清楚他是不是顧俊,她的心靈信息能傳過來,那說明他還是咸的…
顧俊望著前方的森林,寒風吹得樹影婆娑,在那些樹縫暗處好像到處是一道道的陰影,正在看著,等待著他接受自己可能是克隆體,等待著他的心智被自我懷疑所瓦解。
心智一旦被侵入,那才是沉淪的開端,成為克隆體的開端。
面對著這個瘋狂的世界,瘋狂地堅信自己并不瘋狂,也許是個不錯的處方。
“曹副隊,就算有克隆體,我也不相信自己是。我覺得我手指上的這玩意,就是修補上去的。”
顧俊一邊說道,一邊緩緩地換了左手持著手槍,右手從腰間的隨身醫療小包里,抽出了一條黃色乳膠管止血管,往左手腕綁扎了,再往解剖器械包里,重新抽出了那把卡洛普解剖刀。
“你…”曹亦聰面色微變,“顧醫生,你要做什么,別沖動…”
“你們覺得,我這只左手尾指,為什么是缺了一截的?”顧俊對著那整片森林說道,感覺那些暗影也在聽著。
他揚起眉,右手的肌肉繃緊發動,刀鋒對準自己左手翹出來的尾指末端,猛地揮切了過去。
“那是因為我解剖了它!”
咔嚓,鮮紅的血液在空中揮灑,散落到腐爛的泥地上,血腥味彌漫。
凌厲的刀鋒直接一切而過,像切斷的是一根腐木枯枝。
一小截血肉之物隨著鮮血飛了出去,剛剛還完好的左手尾指,頓時變得殘缺,在鮮血流涌下痛得微微抖動。
顧俊咬緊了牙關,把因為痛楚而翻起的叫聲從喉嚨咽到肚子里去,朝著發怔的曹亦聰,沉聲道:“曹副隊,我不管你是什么,我就是我,顧俊,再來一次,再來十次,我還是會把這節手指給截了。”
曹亦聰的面色從驚怔,從剛才就有的茫然,漸漸轉變為一種怪異。
“顧醫生,你的精神意志真的頑強,跟傳言中一樣頑強。但有時候,會不會只是愚昧的固執…”
沙沙聲動,陰密的森林中,一道道人影緩緩地走出了。
顧俊眼神微斂,那些身影,數十個,上百個,全部都是曹亦聰。
他們相隔不遠的走出,走向森林邊緣,全都面無表情,距離最近的那個曹亦聰早已知曉情況,毫無意外。
“現在你又怎么解釋呢?只有我們是克隆體嗎?只有你,具有唯一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