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的質感越發真實,顧俊看到自己處身于一個寬敞的大理石露臺上,宏偉優美的夕陽之城就在眼前。
這個露臺有著詭麗的雕欄,雕欄邊擺放著些精致的甕器,有的裝滿了清澈的水,不知是不是哪一種美酒。而在露臺的一邊,有一條同是大理石材質的階梯似是無盡地延伸下去,直達下方那古典的城市街道。
那些街道鋪展得錯落而有序,兩側排列著蔥郁的樹木、錦簇的花壇、象牙色的雕像。
還有高墻、廟宇、高塔、柱廊、拱橋、廣場、噴泉…
城市中所有華美的建筑與設施,全都閃耀著如同陽光的輝煌,令人看著就感心神舒暢,不知道行走在其間又會是怎樣的美妙。
“我這是到了夕陽之城嗎…”
顧俊試著活動一下手腳,隱隱可以感受到四肢的存在,比平時做夢強一些,卻比不上真實或者肉身物理進入幻夢境。這也使他有一種感覺,好像自己原地一躍,就能躍飛起來。
但是當他試圖走到那條階梯的旁邊,從階梯走下去到城市街道,卻發現看著只有十來米的距離成了天塹。
不管他腳下怎么走,或者想要躍過去,飛過去,都無法靠近階梯,也無法離開這個露臺。
而且這么一番折騰過后,他能感到的實在感反而變弱了,這樣下去不久就是夢醒時分。
顧俊頓時明白,自己現在的狀態,并不是真正地到了夕陽之城,或許只是看到些更為清晰的投影而已。
難道,這就是任務獎勵中的“與夕陽之城進行1次聯系”?現在就是在聯系當中嗎?
這個想法讓他急了,一急,實在感更是變弱,顧俊立時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
如果一個人睡覺做夢的時候突然心跳加速、呼吸凌亂、血流加快,那肯定睡不安穩,這就是為什么春夢總是到關鍵時刻就會醒來的原因。
要把一個夢做得久一些,就要淡定。
果然,隨著心緒平復下來,那股實在感有所回升。
顧俊再看看周圍,雖說要淡定,但必須抓緊時間了,這一次聯系機會得來是多么不容易。現在基金會那邊知道他的到來嗎?還是需要自己再進行呼喚?就像到了一戶人家門外還需要敲門一樣。
他凝神感受著這里,滿城都是生機勃勃,卻看不到街道上有人影走動。
“喂,有人嗎?”最后他還是吼了出來,朝著周圍一通吼叫,“我來了,我在這里!”
雖然這樣的做派與周圍的寧靜優美不太符合,但還真的起了作用。
他看見露臺階梯底下連著的那條街道上泛起漣漪,有幾道朦朧的人影若隱若現,他無法看清楚那些身影的面貌,似乎是隔著一層維度。不過這種感覺,是上次他看著那些基金會人員時的感覺。
顧俊心神一振,知道是真的聯系上了。
“你們好?”他喊道。
“顧俊…你好…”
那幾道人影似乎沒辦法走上露臺來,他們就是停留在街道上,隔著這一條長長的階梯。
顧俊聽到的聲音還是上回所聽到的那股渾厚成熟的男聲,仍然像是從老式錄音機傳出的,有點斷續,音質也有點沙啞:“很高興你能聯系上我們…你們世界在受到黑暗侵蝕…我們不完全了解情況,只是幻象片段的程度…”
“那我們該怎么做才能讓異常嬰兒停下新增?怎么救他們?”顧俊直接問道,“這是流行病嗎?”
“可以定義為流行病…你們世界…莎布尼古拉絲的力量,進化…”
只說了幾句話而已,那幾道身影就都微微虛化,那股男聲也更為斷續,顯然這些信息的每一句都不易傳遞,顧俊聽著也已是有頭脹之感,“…正選擇,負選擇,平局…是異常判定…”
有一塊大石在顧俊心中落實,是流行病。
這段時間以來,兩界的醫學團隊分析了上十萬個病例,做了大量的流行病學調查,卻就是找不到明顯的傳播機制,發病母嬰覆蓋了所有人群和地區,因此“異嬰病”暫時還只是假說,也就無法進行什么有效的預防和控制。
但現在似乎有答案了,只是病原體、發病機制、傳播機制,依然一概不知。
“即使有陽光…也沒辦法讓黑暗消失,但是…可以阻斷異常嬰兒…”
那股男聲繼續說著,“不是全新的…在其它世界也有過暴發…毀滅…尼古拉絲…的力量…”
顧俊聽得振奮,夕陽之城好像掌握著抗擊異嬰病的經驗,但聲音越發模糊斷續了,大段大段的信息缺失,甚至混雜著嗡嗡聲響。他急問道:“那怎么阻斷?那個負選擇聲音是什么?這跟卡洛普學院世界有什么關系?”
“卡洛普世界…莎布尼古拉絲的一個源泉,上次你呼喚的力量…從那里涌出…連接你們兩界的通道,已經…打開…黑山羊幼崽從那邊來…還有其它的…‘負選擇’是…我們的大敵,小心,你要小心…”
聲音時斷時續,也有些字眼清晰可聽,顧俊隱約聽出大意。
那頭黑山羊幼崽是從異文世界來到地球世界的,有通道,應該就在東州,所以東州地區才尤為異常。
也是因此,黑山羊幼崽才消失得如此徹底,還有那些兇殺嫌犯人,東州是不是也出現一個兩界重合的異變區域了?
不管有沒有,東州應該是前沿地,如果情況得不到控制,就會蔓延到其它地方,不只是異嬰,還有其它…
顧俊越聽心中越寒,大敵嗎,被夕陽之城稱為大敵…
“它有力量開門…它不只是…但它總是負選擇…”
這句話顧俊聽不太懂,但他無法詢問,這個夢境在劇烈震蕩起來,遠處的那些街道與建筑都在融解,并迅速地蔓延過來露臺這邊。站在階梯邊上的那幾道身影同樣像墨水化開一般模糊開來。
“…用醫療技術…緩和…別讓她們目睹莎布尼古拉絲及其化身的形象…很難避免…抓緊…殺滅黑山羊幼崽,阻斷連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