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狂亂的喃咒聲,隱隱回蕩在這條地下道里。
但是雜色貓、于馳、凱齊婭梅森和顧俊走了有半小時了,沒有盡頭,轉了幾個彎,沒見到人影,墻上的電燈一模一樣,震動仍在繼續,而這股若有若無的聲音,一直都是這般距離,好像就沒有過任何變化。
到了這里,又一個過道口,連通著八個方向,而且上空也有一條鐵樓梯可以通往下來。
不過這里應該不是他們初來的那里,鐵樓梯的新舊度不一樣。
也是因為這樣,雜色貓,亦即吳時雨,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好吧,迷路了。
“喵。”她攤了攤雙爪,倒在過道口的中間,以此表示自己帶不了路的事實,另外就是需要歇一歇。
“你沒有什么感覺嗎?”顧俊問道,他自己是沒有的,在這里感知非常混亂。
吳時雨搖頭,她以為自己有,但就像垂在馬兒前面的紅蘿卜一樣,多走一步,就又遠一點。她想最好的辦法還是把馬嘴長得長一點,或者像食蟻獸那樣有條長長的舌頭,那樣就可以吃到了。
顧俊環顧周圍,剛才心頭涌過一陣慌悶,有什么正在發生著…
時間,只剩下一個半小時不到了。
凱齊婭梅森看上去也是毫無主意,她對墻上的電燈很感興趣,那對于她來說是新奇事物。
“顧隊長,我有些想法。”這時于馳走到了墻邊,“你來看看這些墻上的雕刻,我很早就留意著了,從樓梯入口到這下面,一路走到這里,墻體上都滿是雕刻。”
“嗯。”顧俊自然也有注意到,其實之前和于馳有談過,認為是儀式的一部分,或是祭壇建筑的裝飾。
但現在于馳有了些新的想法,滿臉泛著紅,抓著胡子,有很多話想說,卻又因為異常PTSD而難以組織語言。
“這些是巖畫,是符號,也是文字…怎么說呢,怎么說,巖石是一種可視媒介!所以遠古時代刻在石頭上、山壁上的所有這些圖像,不管是具象圖像還是幾何符號,都可以視為是標記,是符號。”
顧俊點點頭,“明白。”
“喵。”那邊的吳時雨也在聽著,這很好理解,男人女人都是人。
“符號就是文字…”于馳抓頭,“應該這么說,人類文明最古老的書面語言,有三種,埃及象形文字,蘇美爾楔形文字,漢字——也就是甲骨文。這些都是象形符號發展過去的。”
透過朦朧微光,顧俊望著墻上那些細密的符號,“于隊,你是想說,墻上這些符號其實都有字意?”
“對,我有想說這個,這些分分鐘可能就是一整篇的咒文,或者祭神文,或者記載著什么歷史。”
于馳說著,眼神有點狂熱,如果能把這些符號都拓下來,那該能考究出多少東西啊。
但于馳并不只是想說這點,“我懂一些語言學,這墻上的我越看,越發現了有一些遠古象形文字。你看看,那個就是甲骨文的‘蟲’字。象形文字是物體、概念和行為的描述化圖像,那就是像一條蟲子的。”
顧俊確實能從中看出影跡,像一條蟲子,一條蛇,或者一個后世才有的鐵鉤。
仔細想一想這個事情,心里就有些莫名的涌動。
他們現在使用著的文字,雖是演變而來,但在祖先可能還過著茹毛飲血的日子時,就在使用這種文字了。
最古老的三大象形文字中,唯一一種依然被人類使用著的文字。
它們出現在這里墻上,是什么意味?
“從鐵梯入口到這下面,我發現甲骨文出現得越來越少,蘇美爾楔形文字越來越多,接著埃及象形文字最多,甲骨文幾乎看不到了。我猜這是有著時間關系的,越往里面,墻上的文字符號誕生的時間就越早。”
“顧隊長,一切都會回到人類文明的開端,由我們這些文明之末的人回去,開始和末尾連在一起。”
“文字是文明的開端之一,文字可被視為是一種重要的信息科技。”
于馳說得混亂,卻也表達出了意思:“這幫蝗神信徒的信仰,沒那么簡單,可能不只是一堆蟲子的事情,而是和時空力量、文明發展力量有關,也只有這樣,他們的祭壇才會需要建造成這樣。我覺得我們已經在祭壇之中了。”
科技?這個詞讓顧俊的眉頭有點不自在地皺動。
科技,是人類、伊斯人都賴以對抗黑暗力量的手段…
“喵?”吳時雨問了聲,那么,應該要怎么辦才能到達我們的目的地呢?
還是已經到了,現在就往墻上又捶又砸,又咬又啃,這樣就算是破壞掉祭壇了?
“她在問那該怎么辦。”顧俊只能聽出這個意思。
“我們順著時間線走,走回去!”于馳一邊說著,一邊伸手觸摸混凝土墻面上的符號,“這些符號有它們的誕生順序,人類在文明出現之前就已經存在,原始人、人猿…你看看,這里幾乎沒什么象形文字,但是石器時代的符號大量出現,這是原牛巖刻、這是羽狀圖形——每個上面都有三到四個分叉,都是中石器時代的巖畫…”
這些考古學的知識,這里只有于馳自己一個人懂。
所以顧俊給不了什么意見,凱齊婭梅森站在一旁更是沒聽懂的樣子,吳時雨隨緣著了。
“于隊,你帶路吧。”顧俊說道,“可能這就是你在這里的原因…我們都各有原因。”
“好,我來試試,這里是中石器時代…”于馳當下往其他七個路口都走了一小段路,對墻上的符號一通摸索,判斷了各個方向所代表的時間點,一些路口是通往新石器時代的,那對于中石器時代是未來。
而他們要回到過去,回到原點,就需要走通往舊石器時代的路口。
不過有三條通道,都有著明顯和數量相當的舊石器時代符號。
但是這其中,又只有一條通道還有“蟲”字的甲骨文,唯一的甲骨文。
“這個字一直出現,一直沒有消失過。”于馳抓頭道,“它不應該出現的,早就不應該出現了,連埃及象形文字都沒有了,舊石器時代怎么會有甲骨文?除非…它超越了時間。”
顧俊望著那個蟲字,如蛇似鉤。
超越時間的是蝗神信徒?還是他們這些闖入者?
時間只剩一小時十分鐘不到了,既已選定這條通道,三人一貓就重新踏出腳步,向著通道深處走去。
只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是食著了蟲餌而上鉤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