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國劇修羅場紀實
118，星期五，立冬帝都西長安街2號 南起永定門北至鐘鼓樓，全長7.8公里的故宮中軸線造就了紫禁城獨有的壯美秩序，唯獨莊嚴肅穆的長安街西側突兀盤臥著一枚“天外來客”——一幢充滿未來科技感的銀色橢球體建筑同周遭宮殿起伏峋峙的琉璃瓦頂截然不同的沖突感讓它顯得份外吸睛。
這顆有〈城市中的劇院，劇院中的城市〉美名的明珠甫一落成便無可爭議地被選入新帝都十六景，每年全球有無數頂尖藝術家進出于此，交響音樂會、話劇、歌劇、芭蕾舞等古典藝術從業者無不以在此登臺為榮。
這兒便是盡細語集團、滬海交響樂團兩方全力才為《梁祝小提琴協奏曲》首演爭取來的首秀舞臺，亞洲規模最大的劇院匯演中心——國家大劇院，一座建筑風格完美融合傳統與現代、浪漫和實用，且兼并東西方審美標準的藝術圣殿。
地標性的橢球形外立面由鋼結構與無數塊鈦金屬裝飾板覆蓋而成，色調柔和且富有光澤，前后兩側均鑲嵌著大量地漸開式玻璃幕墻，整座建筑漂浮在一池清澈見底的人工湖上，在碧波蕩漾下反射出粼粼瀲滟光澤，格外光鮮亮麗，尤其是在日出或日落時分，霞光映照中的國家大劇院同它湖面中絕美的倒影渾然一體后，煥發出的光影效果簡直瑰麗無比。
這顆美倫美奐的水上明珠進出方式也別有洞天，所有入口都建在湖面下方，通向202功能區大廳的兩條透明水下廊橋設計得十分唯美，往來其中時湖水的波光會隨陽光折射帶起陣陣漣漪潑灑在足下的大理石上，令人有種翩翩然恍若人間仙境的錯覺。
從水下廊橋進入功能區后，國家大劇院才算露出廬山真面目，這里集中了當今世上最大型、最復雜的歌劇舞臺，被譽為全球音響效果最佳的音樂廳，最具民族特色的劇場，保持著離散關系的它們彼此間僅依靠懸空走道勾連，前衛的空間設計感也讓國劇成了帝都極富盛名的熱門打卡地標。
值得一提的是在國家大劇院架構復雜如浩瀚宇宙般的穹頂之上巧妙地安插了數千盞led激光射燈，與長安街上其他建筑物在夜晚燈火通明的景象不同，國劇往外散發的是點點光芒，璀璨猶如夜空閃爍的繁星。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可惜時間不太夠，要是能想辦法弄來一直升機，帶著嗡嗡嗡飛上天懸停在國劇上空，遙控底下的燈陣描繪出她翩然的舞姿，豈不是…」
當看過那份紐約愛情故事后，晏清甚至對國家大劇院穹頂的一泓星海動過某些心思，畢竟這樣的天時地利為實現在城市天際線上，以星輝勾勒愛人輪廓提供了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滿心想給翁懷憬彌憾的他進館前還抱著要找機會交好一番國劇管理層的念頭。
然而天算不如人算，立冬這天《才華有限公司》的進館錄制在給了晏清一個驚喜的同時，也狠狠讓他難堪了一把。
驚喜的是“天涯何人不識君”的名場面再次上演，負責接待工作的國家大劇院副院長丁森似乎早在四年前便因牽頭組織音樂劇《如果》的巡演事宜與晏清結過一段善緣，猝不及防間某人的應對還算得當，沒鬧出什么笑話，而難堪的是他其實并非依仗自己過人的演技和超強的臨場反應而蒙混過關的，幕后功臣另有其人。
面對袁郁玥肆無忌憚、不分場合的挑釁，放過狠話的翁懷憬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那句“今后絕不會再姑息祝英臺”是來真的，她倆的對線徹底浮至明面，且激烈地持續了一整個白天，如此難得一見的大場面震撼住了所有人，瞠目結舌的丁森哪還有閑心再去關注縮在身后，表現相對正常的晏清。
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早早等在舞臺的袁郁玥確認倆位目標人物均已進場后，當即開門見山地將手上的小提琴練習曲換成了肖斯塔科維奇《牛虻浪漫曲》solo選段，熱烈示愛的旋律連同她滾燙的目光直逼還停在一層合唱席位置的晏清。
等這段寓意〈在我與上帝之間，你得做出抉擇〉的華彩完結，拎起橡木弓的袁郁玥還得意地瞥了擺在舞臺西側的鋼琴一眼，這徹底激怒了先前都是隱忍、克制態度的翁懷憬，她當即駕馭著國劇的貝森朵夫帝王大三角針尖對麥芒地回應了一首俄國作曲家尼古拉·科薩科夫的《野蜂飛舞》，暗諷袁小姐不過是只狂蜂亂蝶罷了。
首輪交手其實還有些遮遮掩掩的感覺，像伊梨、趙穆、譚森等對古典音樂停留在一知半解程度的節目組成員倒是都沒聽出有何異常之處，不過翁懷憬態度鮮明的變化讓陸續入場的滬交樂手們均是一臉驚諤，藝術造詣頗深的丁森自然也敏銳察覺到了臺上倆人間微妙的交鋒，幾句話麻溜打發還想再躲一會的晏清登臺后，他當即便在國劇內部員工微言群里搖起人來。
［莎翁《第十二夜》有人感興趣嗎？看著像要上演經典的薇奧拉與奧麗維婭對決，帝舞冰美人翁教授、熱情如火袁三小姐領銜，公爵未知，大幕一拉開就是《TheGadfly，Op.973.YouthRomance》VS《Полетшмеля》！諸位速來音樂廳一觀！］注①
正當丁森忙著編輯消息的時候，舞臺上的明爭暗斗也進行得如火如荼，首輪小輸一陣并未影響袁郁玥的昂揚斗志，借著交流梁祝的由頭，她揮手攔住了路過指揮臺的晏清，以袒露的美背阻隔翁懷憬投來的死亡凝視，光明正大來了段推弓揉弦的請教，直接將時間拖近至節目正式開錄，氣得鋼琴后的翁教授一抬手彈出了歌劇《塞維利亞理發師》中著名的詠嘆調鋼伴——《快給大忙人讓路》。
雖有些意外翁懷憬的今時不同往日，可袁郁玥也絕非易與之輩，重新枕好大炮便準備回擊，幸好池座中章雅夢的瘋狂暗示及時將她拉下臺，終于在劉明仁的暗松一口氣中，盛裝出席的滬海交響樂團全體成員的注目禮下，最后一期《才華有限公司》正式開機錄制。
然而這一切不過只是今日份修羅場的開胃前菜，等見獵心喜的國劇吃瓜群眾從各自崗位趕到音樂廳圍觀時，整好晏清正以一口流利的英式口音向鏡頭分享著動人的梁祝愛情故事，他們親眼目睹了更勁爆的內容：
因為舞臺很寬敞的關系，分享投稿這段兩位主創的位置被安排得比較開，翁教授卻疑似不堪直面池座席里袁郁玥不斷投射過來的傾慕之情，錄制中尋了個空檔，她直接起身挪動琴凳將自己瘦削的身形攔在了晏清與袁三小姐中間，令人咂舌的是在重新回歸為優雅的公爵夫人坐姿前，翁懷憬居然還小露了記眉鋒一揚的睥睨姿態。
就這么一提一放再一顧首，東方不敗式的壓迫力蹭地爆發，可誰曾想一山更有一山高，袁郁玥也是真豁出去了，當著梅賜貽提前內部通過氣的一眾同事的面，不緊不慢地蓮步輕移，她笑靨如花地往舞臺右側稍微靠了靠，視翁懷憬為無物沖著晏清持續放電。
“哇！我家教主A爆了，親近自然真要夢想照進現實了！這女的什么情況？”
“嘶！我反倒覺著袁三小姐帶點堂吉柯德那味兒了，好燃有沒有？”
“重點在于暗戰不止的幕后黑手是晏清，居然無動于衷誒，好渣啊，呸！我要曝光他…”
此情此景頓時驚起一片愕然，八卦之魂隨驚呼聲如同連鎖閃電般自聚頭在看臺上的國劇員工間跳躍穿梭，唯獨后知后覺醒悟自己是錯放晏清一手的丁森暗中悔得大腿拍青，還有不少想著近水樓臺先得月的人暗中舉起手機打算偷拍后續，得虧駱冰快步趕到及時剎住了這股不正之風。
“…事情就是這樣，時間太過倉促，小玥的梁祝練得還有些瑕疵，其實翁教授她倆是在用特殊方法激發我們小提琴手的狀態，請大家盡可能保持安靜，切勿外傳本期節目內容…”
駱冰節目總監的身份配上一番提前準備的說辭還算比較有信服力，當然如果能不那么頻繁地回頭關注舞臺的話，效果肯定會更好，但也沒辦法，誰也料想不到今天這出戲竟精彩如斯。
底下的修羅場還在繼續，輪到分享《紐約愛情故事》環節時，完全不知已遭“叛徒”泄底的翁懷憬全程是以第一人稱方式來做講述的，幾經刪減的情話說起來依然有些面紅耳赤，但期間她多次迎著鏡頭大膽與晏清對視，一遍英文稿讀完又簡單地直譯一輪，末了翁教授還意猶未盡的補道：“我本人非常鐘情這個故事，希望下一季還能收到她在新城市寄來的投稿。”
節目組先前積攢了很多排練的鏡頭素材，所以當分享投稿環節一結束，劉明仁直接示意木棉與情人樂隊登臺，按部就班準備連軸錄第一首公演曲目——晏清的鄉村搖滾版《You’restilltheone》，這段極具殺傷力的耳語就發生在袁郁玥主動幫翁懷憬遞去電吉他的那一刻，音量被她拿捏得恰到好處。
“你！你…”
被情敵蹬鼻子上臉的挑釁打了個猝不及防，俏臉通紅的翁懷憬第一反應是震驚以及觀察左右，片刻之后才浮出怒不可遏的憤懣，多半是忌憚身上別著的無線麥克風才欲言又止，她十指發力緊了緊手中的電吉他，就那么巧，身后趕著獻殷勤的晏清剛好幫著給調試完了拾音器，音樂廳的音響系統立馬捕獲到一段短促而刺耳的雜音，最后在眾目睽睽的壓力下，色厲內荏的翁教授只是兇巴巴地回瞪了袁郁玥一眼：「想都別想！」
“講真的老章，當時我害怕極了，生怕袁圓說完那句話，被憬兒姐給開了瓢…”
受凜冽的肅殺氛圍所影響，木棉與情人樂隊罕見地出現了不少銜接失誤，一曲《You’restilltheone》接連錄了三條才過，期間頻頻錯拍的苗妙直至午休時聊及這一幕仍心有余悸，她身邊的周佩佩也后怕地瞄了眼躲在遠處角落交流著什么的晏清和翁懷憬：“太嚇人啦，刀光斧影，劍氣游走，簡直跟黑木崖決戰似的，我感覺清哥都快拉不住憬兒姐了。”
興許是明悟出光憑自己單打獨斗吃不住“毫無底線”的袁郁玥，下午錄那首陶笛配木吉他的《Alwayswithme》時翁懷憬祭出奇招來還以顏色，經過晏清的溝通下，節目組臨時將原本相對而坐的舞美布局調整至那臺貝森朵夫帝王大三角旁，倆人共享一條單人琴凳，懷抱格桑花的翁教授面朝情敵，背貼情郎，滿臉柔情蜜意地完成了一曲質量超高的高糖高光演出。
溫香軟玉感最真實的晏清其實有數度朝前騰挪，可無奈橫坐的琴凳長度僅55厘米，很快便避無可避，另一頭的翁懷憬沉迷于和情敵的目光角力，同時又得兼顧著吉他指彈，所以每每當背后讓出一絲縫隙時，她都勇不可當地重新向后抵緊情郎以此保持對袁郁玥的壓制。
“嗝～卿姐，請收下我的膝蓋，你請袁郁玥抬杠這一招，是我偷稅這么久以來見過最偉大的操盤！”
目瞪口呆望著舞臺上完成表演后肩腰依舊貼和得嚴絲齊縫的清憬二人，良久趙穆打了個飽嗝，心悅誠服地向陷入姨母笑狀態的邵卿表達著敬意，她身后的伊梨扶著眼鏡腳沒說話，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不至于，夸過頭了，這要歸功于集體智慧，另外我早說過的，你們那樣逼晏清套路太低級，節奏明明都掌握在懷憬手里呢，她啊就像支彈簧，一旦找準臨界點，就會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不居功地隨意一擺手，邵卿遠遠與駱冰、章雅夢對視幾眼，確認劉明仁在錄完一半公演曲目后依據計劃轉而與梅賜貽協調起組織樂器、座席入場，開始準備排演《梁祝》的相關事宜時，她才捂著嘴眉開眼笑道：“所以壓力還是得繼續給，這才到哪呢，你們安心等著看明天的好戲吧。”
舞臺中的轉場切換實際上是個大工程，涉及諸多重型樂器和六、七十張大小不一的樂手椅需要調整位置，好在滬交在國家大劇院音樂廳的演出經驗還算豐富，再加上今天聚集了一大幫前排吃瓜的國劇工作人員，在梅賜貽和丁森的調度下，大家幾乎是傾巢而出，沒耗費太久滬海交響樂團便井然有序地完成了排排坐的任務，晏清與翁懷憬也回歸至靠后位置的豎琴與鋼琴前，隨著肩枕法制帕格尼尼大炮的袁郁玥施施然落位在指揮臺左側，華國古典音樂最高殿堂首度奏響了獨屬《梁祝小提琴協奏曲》的璀璨篇章。（注②）
分割線 注①：丁森說的《第十二夜》為莎士比亞戲劇中著名的四大喜劇其一，雙女主薇奧拉與奧麗維婭有著非常之多的精彩對手戲，并不僅限于情敵，主要是一進門就發現憬兒和小玥在對飆琴技加陰陽怪氣，戲劇效果拉滿，丁森才用了這樣的說辭叫同事過來看熱門，當時晏清躲在他背后，自然想不到這倆位擱那搶男人呢，也正因如此，他才會說袁郁玥熱情火辣，但其實袁圓姑娘根本不是在看他。
注②：因為限制，我就這段還特意發了個貼，具體的座席安排我也會用小號發一張圖示來描述晏清、翁懷憬、袁郁玥三人在演奏中具體的站位關系，考慮到大家可能對古典音樂不熟悉，可以參考這個圖來腦補下一章袁圓只是簡單一個換位動作后三人間刀光劍影的眼神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