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被渠淡粉作糊涂

　　［車牌N7Q29，大茅以前那臺全黑的SRX，我停在你說的地下二層C3區了，嗡嗡嗡～車位C3045。］

　　從北鼓鑼巷取完車，算上前世患病期已經半年時間沒摸過方向盤的晏清還特地駕車繞著四九城的二環線兜了大半圈，再沿著導航信息將今晚約會時要走的路線專門熟悉了一遍，最后在萬壽寺路一號院的地下停車場復習了幾輪泊車入庫倒庫技術，眼瞅著翁懷憬下班時間將近，可謂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他這才端起手機將提前在imessage里編輯好的文字消息給發出去。

　　“總覺得車廂里還有花香，不然等會她也一定能嗅到，蒙的那保鮮膜也太面兒了吧，補噴那么多空氣清新劑也完全蓋不住，要不打開窗散散味兒？”

　　深吸幾口氣，晏清反復抽動鼻子確認車中的確還氤氳著淡淡的玫瑰芬芳，低聲咕噥一聲，他果斷操控著集成在左前門的控制開關將這臺中型Suv的玻璃窗全數一降到底，也許是顧忌著跟前偶爾有車輛來回經過，終于養出幾分明星自知的男人緩緩拉起衛衣的兜帽套上，同時將頭耷拉下來。

　　一聲清脆的信息鈴，發完imessage后被晏清隨手擱在置物盒的手機突然亮了屏。

　　［好早～等下還要上去，待我稍做偽裝，一會見～］

　　“自帶兩條小尾巴的嗡嗡嗡？這意味著她今天是雙倍好心情咯，其實我又何嘗不是，每次見面前都滿懷欣喜和期待…”

　　憑借屏幕的通知橫幅完成消息讀閱，不自覺浮出笑容，晏清稍稍調低座椅靠背，帶著抑不住的期待往后一靠，調整到一個舒服的躺姿，他視線自然而然瞟向身側車門扶手下方某處。

　　適應這臺產自2013年的凱迪拉克SRX時，晏清就有一直在注意它，一個以簡筆畫標識著尾門大開車輛圖的旋鈕開關，刻度分Max、3/4、Off共三檔，顯然這便是車輛電動尾門的啟動開關。（注1）

　　「難道電尾是真壞了？大茅和鹿璐反復強調好幾次，讓我千萬不要用這個開后備箱，為了打動幸運女孩，感覺保險起見我還得過一遍，要不怎么對得起大家的良苦用心，嗯，晚上看完折子戲送嗡嗡嗡回來時，先在電梯口像這樣車頭朝內停好，再手動拉開尾門，下車然后不經意間給她個驚喜…」

　　腦海預演著和茅致遠、鹿璐，背后肯定還有邵卿眾女參與一同策劃出的浪漫招數，晏清滿臉幸福而渾然不自知，暢想翁懷憬見著后備箱中盛放出滿眼白玫瑰時會做何表情，儼如溫玉已入懷的他全然不復出門前那副悲腔慨然的模樣。

　　「支走小喵和佩佩幾個，刻意制造獨處機會，逼著去跟大茅借車，提前訂好這么多花，瞞著小格我能理解，嗡嗡嗡面兒薄，但為什么不對我直說呢，我很愿意配合的，邵卿她到底圖什么呢，等等，如果鹿璐是在騙我…」

　　猶豫再三，晏清以指尖輕輕將電控尾門旋鈕從Off撥向3/4，回頭看向后窗，后備箱毫無反應，旋到Max檔再往回反復調整檔位也完全不見聲響，不死心的他又重重按了兩下旋鈕帽鍵，這臺帶著濃郁牛仔風格的SUV總算發出道微弱的滴滴聲，但尾門依舊不為所動。

　　「哦，還真是壞了，那如果我沒拆穿大茅他們的話，邵卿會不會還準備了其他預案，確保能在我和小格都完全不知情的前提下造出個“大驚喜”，又或者卿姐在有意讓鹿璐賣破曉…」

　　在鼓樓那邊取車時，其實晏清甫一坐進車內就察覺到車內彌散著股淡淡的花香，再加上茅致遠異常地健談，鹿璐還死死卡著尾門不停跟男友斗嘴，這讓原本心里便疑神疑鬼的晏某人更加如臨大敵。

　　后續單拉開，在他有心試探下茅致遠和鹿璐各自的應對又驢唇不對馬嘴，簡直破綻百出，大茅藉口車內殘存的香味源自女友的香水，而另一位則將鍋直接甩給了停車場附近的花圃。

　　“其實車況還行，就是電動尾門被鹿璐早幾天拍高抬腿關門的短視頻給玩壞了，時靈時不靈，清哥兒，待會你們東西直接往后排扔吧，千萬別開后備箱，沒法關上就麻煩大了。”

　　再聯想到從茅致遠手中接鑰匙時，他突兀而又刻意強調的那句千萬別開后備箱，晏清直接拉起尾箱手動開關聲稱要一探究竟，死死合力按住后門的鹿璐才“滿臉無奈”將“真相”和盤托出：

　　“清哥，別啊，我坦白，我坦白，《半朵升級計劃》后備箱里放滿了憬姐喜歡的白玫瑰，打開就全亂了，等會我們沒法復位的，這一切都是卿姐安排的。”

　　「半朵白玫瑰，邵卿對《今日暫停》的解構可有夠徹底的，為什么是白玫瑰呢，木棉、格桑花不是更合適嗎？當時我應該拉開后備箱的，眼見為實才能放心，要不要現在手動打開尾門去看一眼？」

　　徹底放棄對旋鈕的操作，猶豫中的晏清拿起手機點開相冊，他又看了看鹿璐當時為說服自己所發的圖片：諾大的后備箱中靜靜綻放著數不勝數的玫瑰，薄薄的保鮮膜下朵朵潔白無瑕，除此別無他物。

　　「365朵花確實是將后備箱塞得滿滿當當，擺放如此緊湊還能做到賞心悅目，肯定花了不少心思，萬一開門我沒法歸位可就麻煩了…」

　　遲疑間手機又收到一條消息，晏清點開一看，居然是章雅夢發來的一段視頻，熟悉的黑色真皮沙發上端莊優雅坐著只表情略顯清冷的翁教授。（注2）

　　「哈哈，快問快答這段居然有個不太明顯的轉身動作，所以她最喜歡的歌是《白玫瑰》，木棉都有花語，白玫瑰自然也有，難怪鹿璐會說什么，“應該沒有女孩子不喜歡心上人送自己花吧，不過送花可有講究啦，光玫瑰就有十多種花語…”」

　　讓章雅夢轉發了段第二期《才華有限公司》的小黑屋采訪集錦算是邵卿為求保險給晏清遞來的暗示，其實取車時鹿璐也有提及花語一詞，只不過那會已被害妄想癥上頭的他沒重視。

　　「邵卿她們是在暗示我白玫瑰的花語藏著隱喻，正好現在還有時間，游客模式刷刷細語，安心等我嗡嗡嗡，嘖，卿姐她能有什么壞心思呢？」

　　想通個中緣由，晏清也不再庸人自擾，點開手機中一支白色羽毛圖標的app，埋頭在搜索欄中輸入“各色玫瑰的花語”，他愉悅地開啟了自己的沖浪之旅。

　　眾所周知，九句真話參雜一句假話是高明的謊術，而更高明的慌言則是有意識選擇性講述真話導致一種“真相”遮蔽另一種真相，顯然邵卿深喑此道，不過她沒算到晏清對門把旋鈕開關的那番操作讓她的精心布置差點流局。

　　SRX的電尾并沒被鹿璐玩壞，無法自動開啟的原因主要有二：一，紅外自動感應被暫時關閉，其二當然是茅致遠有意將它的感性開啟高度設置為最低，再輔以薄膠帶限位住卡扣，而現在這兩者都被晏清的一通操作猛如虎直接給破除。

　　所以正當晏清忙著感嘆細語中各色玫瑰的花語何其多時，邵卿和他完全沒想到的一幕發生了。

　　對約會同樣滿懷期待的翁懷憬已回家換完衣服，略施薄黛后她戴著頂白色棒球帽，裹著條披肩圍巾，連手袋都沒來得及換就又匆匆忙忙坐著電梯下了樓，人前清冷慣的翁教授此刻正嘴角噙笑，步履輕盈地直奔地下二樓C3區而來。

　　「…026，哎，太著急，032，出門前忘了照鏡子，035，客梯里的鏡面墻又太花，041，都不知道這一身搭配看起來怎么樣，045京E.N7Q29，有了…」

　　邊數著車位號，翁懷憬心中正小小懊惱著，但瞄到那臺被茅致遠洗得干干凈凈的SRX時她不由眼中一亮。

　　「我對著后面照照鏡子，他應該不會發現吧，咦，在玩智能手機呢，真香警告，哈哈～」

　　透過敞開的車窗，翁懷憬清晰地看到晏清正全神貫注滑動著她送的手機，于是乎翁教授取下帽子放心大膽地湊近車尾。

　　一塵不染的后窗玻璃上倒映出位長發披肩的姑娘，她巧笑倩兮，眉目如畫。

　　「嗯，很清楚…」

　　將棒球帽、圍巾等遮蔽裝備放進speedy25手袋，后退半步，翁懷憬足尖微點，雙手一展擺出個起手舞姿，鏡中那個穿扭花褶皺V領針織衫的姑娘也回應給她同樣優雅婀娜的舒展姿態。

　　「裸粉色露臍開衫配水洗闊腿牛仔褲效果還不錯，要不要把它扎進去呢，但他好像更喜歡看這樣…」

　　眉如遠山含黛，目似秋水橫波，鏡中的姑娘無需把桿支撐，輕松接了個大踢腿（grandbattementjete）動作，雖說由于鏡面過高的原因讓馬甲線現得有些隱隱約約，可她一字美人鎖骨下那把水晶鑰匙卻在停車場的燈光下發散出一片璀璨奪目的光芒。

　　然而，意外就此發生。

　　～卡擦～

　　某芭蕾教授下意識一記踢腿動作無意間觸發了紅外感應，SRX的尾門在電機驅動下掙脫開膠帶的束縛，伴著清風徐來，滿艙玫瑰盛開。

　　「啊！！！應該是意外吧，我應該裝作不知道…給我蓋上！」

　　急中生智，翁教授真·臨危不亂，只見她高高抬起的足跟順勢一擺，搭在還保持著上升勢頭的尾門板上，纖細的腰肢暗暗發力，好一個翁懷憬，直接將后備箱強行給合上了。

　　「好險，好肉麻，好討厭，好…」

　　正當翁懷憬一顆芳心鹿撞不停時，徜徉在細語中的晏清也聽到了動靜。

　　“嗡嗡嗡！”

　　推開門下車，晏清望著心上人，他滿眼清澈歡欣逐漸凝固成疑惑：“你在干嘛呢？”

　　“嗯，我，覺得高度剛好合適…”

　　桃花眼兒一紅，翁懷憬低頭把住自己還搭在車門上的足尖，雙腿繃直，光速接了個彎腰前傾動作，引得天鵝頸間的水晶鑰匙一陣擺蕩，底氣不足的她細聲細氣辯解道：“我也一時技癢，壓個腿，不行嘛！”

　　“行行行，就像上次我彈你的貝森朵夫…”

　　想起上次在翁懷憬工作室鬧出的窘迫，晏清笑露八顆牙齒，心上人頸間閃耀的光茫折進眼底，讓他目光一片澄凈：“我勤勉敬業的嗡嗡嗡乘客，快上車吧。”

　　“我又沒偷你耳機，才不像呢…”

　　幾寸嬌紅悄然爬上白皙如玉的天鵝脖，繞到右側開門上車的傲嬌憬繼續嘴硬：“業精于勤，荒于嬉…”

　　“行成于思，毀于隨…”

　　目接心上人上車的初戀清春風拂面：“韓愈韓昌黎的《進學解》，安全帶，小格？”

　　“嗯，最近你渝城話和國文都有所精進…”

　　乖乖系上安全帶，翁懷憬深吸一口氣，側頭瞟了認真做著倒車出庫準備的晏清一眼，心情莫名快樂的她擺著手抑揚頓挫著嬌聲下令：“我們出發！”

　　升起車窗玻璃，晏清發動汽車緩緩退出車位，他佯裝不經意問道：“大茅這車放了快一個月，噴了點空氣清新劑，沒什么怪味吧？”

　　微微抿唇，努力忍住笑意，翁懷憬嬌嬌俏俏予以回應：“沒有，我很喜歡聞。”

　　“真的嗎？鑰匙特別好看，這身衣服也…”

　　緊握方向盤，晏清驅車駛離萬壽寺路一號院，努力克制著瞟向副駕駛的沖動，車廂內逐漸彌漫起他熟悉的迷迭香味，化身空氣掠奪者的初戀清顯得有些情難自禁：“嗡嗡嗡！難怪你學生們都吐槽自家教授變成了高領毛衣控。”

　　轉頭望著車窗外的流光，喜意上眉梢的翁懷憬連忙從包中掏出圍巾系上頸間，她傲嬌喝斥道：“還不是因為你，登徒子，專心開車！”

　　盲眼操作中翁懷憬不慎將她手袋中的棒球帽帶落，被晏清瞄到帽身上顯眼繡著五個龍飛鳳舞的字：“千里共嬋娟”。（注3）

分割線　　注1：2013款凱迪拉克SRX3.0t尊享版的電尾響應機制非常之奇葩，我某位朋友開著它經歷過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另外抖音流行過一段時間女生用腿關后備箱，這臺車的高度，鹿璐是真做不到，大概也只有翁教授才能做到吧，哈哈哈，笑出豬叫。

　　注2：這一段內容詳見拙作八十三章，紅玫瑰與白玫瑰章尾部分有詳寫，翁教授經典快問快答，背身單打的神。

　　注3：此處對應第一百章，晏清傳遞中秋快樂的棒球帽，當時那頂白帽寫著“但愿人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