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聞了聞自己的大衣,林恩旻挑著眉從口袋里摸出一盒柔和七星,像是在看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物品一樣。
這不是他自己抽過的那盒煙。
他拆開包裝以后,總是很隨意地就裝在口袋里,并不會像眼前這個盒子一樣,被收拾得很齊整。
緒方真綾是不可能給自己買煙的,盡管她從來不說自己。
那么,也就只有夏彥了。
只不過,衣服這個煙味和拆開的煙盒夏彥難道抽煙了 把煙盒重新放回到口袋里,林恩旻目前無暇去思考這個問題。
他今天是專門來找秋恩雅的。
原本前幾天聽到了那樣的錄音以后,林恩旻就決定找個時間來拜訪一下自己的“妹妹”。
然而,今天剛剛醒來以后,盡管沒能從林夏彥的留言里聽出來有什么事情,但緒方真綾那副想說什么又不好開口的樣子實在是太熟悉了。
每次林夏彥遇到礙難的事情,緒方真綾在林恩旻面前差不多都會是這樣的表情。
林夏彥可以決定很多事情。
可是,在需要孤注一擲的時候,他會缺乏勇氣。
這個人永遠都是提前做好計劃,然后按照計劃里的每一步去進行。
如果不是他做的計劃足夠出色,那他這個人就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而面對非常棘手的突發狀況,林夏彥的應對其實是欠奉的。
就像渡邊心太說的那樣,林夏彥的精神并不完整,他依賴林恩旻作為意識的基底。
如果沒有了林恩旻,他的意識就會像是一座被憑空抽走了地基的大樓。
所以,一直以來,不管是渡邊心太也好,還是林夏彥本人也好,都認為消失的人應該是“林夏彥”這個附屬品。
緒方真綾對于林夏彥和林恩旻并沒有太多偏向性,卻更感激林夏彥一些。
畢竟,她之所以能從“灰頭土臉的鄉下妞”變成“東國美人”,全拜林夏彥所賜。
“oppa,今天怎么突然過來了”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酒吧里公放的藍調音樂短暫地在這個房間里繞了一圈,然后被秋恩雅關門的動作又擋了出去。
那種閑適中糅雜著些許慵懶的樂曲聲,像是睡夢中被溫柔以待的心情。
夢醒了,就會消失。
再一次伸手拂了拂自己的裙擺,拉了拉自己的衣角,已經仔仔細細補好妝的秋恩雅終于擺平了外面那些“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場面,心情大好地出現在了林恩旻的面前。
“忙完了沒有耽誤你的事情吧”
秋恩雅凡事都以林恩旻為第一,這一點他自己是清楚的。
不想秋恩雅因為自己而匆匆解決工作上的事情,林恩旻并不多見地開口問了一句。
畢竟,他是突然想到要過來的,沒有像以前一樣提前打招呼。
可是,這句本意很簡單的話卻在秋恩雅聽來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意思。
“oppa,我你是不是生我氣了我都是為了你的。”
快步走到沙發前,秋恩雅坐到林恩旻身邊,微微蹙著眉,直接抓住了林恩旻的手。
能從眼神里看出她的緊張。
在她看來,林恩旻是生氣了的,否則不會跟自己說這種“生分的話”。
“沒有,你想太多了。”
知道秋恩雅刺痛了林夏彥的內心,給了自己的“弟弟”很沉重的打擊,但是林恩旻也知道秋恩雅是如何全心全意對待自己的。
面對這位“母親的半個女兒”,林恩旻盡管對她的行為很不滿,卻不忍有半個字的責怪。
然而,誤解是一件先入為主的事情,會遵循固有的思維去延展下去。
“oppa,你還是生我的氣可是我都為了你啊如果不是你,他怎么可能會有活著的機會現在他霸占著你的好多東西,這都本該是你的才對可是他現在居然”
秋恩雅把那句話“想太多了”認為林恩旻生氣時的敷衍。
“恩雅,夏彥和我都一樣是偶媽的孩子,我們兩個不存在誰比誰矮一頭的關系。”
當年車禍的時候,如果不是有林夏彥的出現,林恩旻很懷疑自己能不能扛過那一段煎熬痛苦的時光。
當時,是自己躲了起來,把“未知”的世界全都扔給了連常識都不具備多少的、“新生”的林夏彥。
從那個時候開始,林夏彥就是孤身一人。
“oppa,那你就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這都是屬于你的世界,所有東西都是屬于你的。”
重新壓了壓自己的情緒,秋恩雅收起了語調急促的聲音,從抓住林恩旻的手也變成了挽著林恩旻的胳膊。
對于林夏彥的那些激進的情緒積攢了太多太多,在林恩旻這個完全能讓自己放心,天然認為他應該理解自己內心的人面前,秋恩雅就像是自己受了委屈一樣,替林恩旻感到不值。
看了一眼身邊的人,林恩旻抬手輕輕拍了拍秋恩雅挽著自己那只手的手背。
“他就是我,我也就是他,我的東西他自然可以用,他會是偶媽喜歡的孩子,是偶媽最期待的樣子。”
林恩旻很少會去想“如果”這個話題。
因為母親的離世,這讓他覺得這種思考沒有任何意義。
秋恩雅已經不是小時候的樣子了,任誰也想不到她長大了以后會是一個酒吧老板。
“夏彥其實活得并不輕松,我以前就常常告訴自己,要多理解他,他是很孤獨的一個人,出生的時候就是,一直到現在都很少有人能給他動力,或者是讓他依賴。”
林恩旻也沒有了以前的模樣,反倒是林夏彥還留有幾分他以前的影子。
秋孝珍對兒子最美好的期待,成為了精神基礎不完整的林夏彥最好的人生標準。
林夏彥很努力地想要活成從未見過面的母親所喜歡的樣子。
這是他的目標,也是他那個不穩定的精神最好的框架。
可是,沒有人知道的是,這對他而言也是束縛。
“像他那樣生活,我覺得很辛苦,那是我做不到的,而且有很多事情他也都是為我做的。”
靠在沙發上,林恩旻像是說累了一樣仰著頭,慢慢闔上了眼睛。
“他也該為自己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