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淘氣的人只要淘氣成了第一次,那就會有第二次的淘氣。
“你有沒有覺得林作家今天有點不太一樣?”
“你這么一說,我也覺得有點怪。”
兩個工作人員站在樹蔭下,看著一個人坐在機器后面的林夏彥,相互交換著眼神。
鄭秀晶的缺席并沒有拖延整體進度,配角演員生病這種事情在經驗豐富的李政燮手下翻不出什么浪花。
該轉場的轉場,該換服裝的換服裝,A組一頓忙亂轉入C組以后,場地里的其他人就暫時閑了下來。
“感覺他今天好像話變少了。”
“對!不但話少了,而且還有點悶,平常這個時候他都抱著火花到處走走,現在反倒一動不動。”
其實,這就是普普通通的平常一天。
但是林夏彥卻有了些許反常。
“嗚汪!”
被林夏彥抱在懷里,火花刨了刨爪子,仰頭看著主人。
林夏彥一動不動,本就看起來藏著許多心事的雙眼現在愈發讓人看不懂了。
乃至于連狗都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同,沒有像平時那么活潑。
揉了揉火花的腦袋,林夏彥靠在椅背上,闔起了雙眼。
遮陽傘下的編劇,在等待C組傳來完成準備的消息。
嘆了口氣,林夏彥總覺得今天的生活少了點什么。
昨天晚上他并沒有去醫院探望。
雖說動過想去的念頭,但林夏彥是辦不到的。
晚上九點以后的時間是林恩旻的,讓他代替自己去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指不定哪句話就漏破綻了。
畢竟,以小時候到現在的緣分來看,鄭秀晶對自己而言并不是什么普通人。
哪怕已經決定要安安靜靜離開,林夏彥也不希望有誰知道那個秘密。
他是一個記憶不完整的衍生品,已經享受了十二年的陽光,他覺得自己應該感到滿足了。
林夏彥相當于是“憑空”產生的,林恩旻的認知是他構成的“基礎”,所以對于“死亡”這個說法,他沒有清晰的觀念,只是平靜地等待,理所當然地接受。
手機里還存有渡邊心太最新發來的信息,按照那個怪才醫生的意思,距離林恩旻完整生活的那一天似乎已經不太遠了。
驀然間,林夏彥很想去看一看母親,親手給母親掃掃墓。
每一年,這樣的事情都是林恩旻忍受“超時待機”的痛苦,堅持自己去做的。
所以,嚴格地說,林夏彥并沒有真正意義上親自掃過墓。
對于秋孝珍,他的意識中有零星的碎片記憶,也有林恩旻曾經一句一句的口述。
林恩旻告訴過他,其實他和母親很像。
“偶媽…”
和以往無數次一樣,林夏彥虔誠地默念這個詞,內心觸動而輕輕泛起了波瀾。
然而不一樣的是,他不知道有人正悄悄站在自己身后。
一路指著林夏彥,向工作人員們做出噤聲的手勢,提前從醫院里跑出來的鄭秀晶躡手躡腳走到他身后,準備嚇他一跳。
可本來輕快微翹的眉眼,此刻卻漫出了幾分低落。
鄭秀晶聽到了那一句“偶媽”。
秋孝珍在她的腦海里沒有留下記憶,鄭秀妍尚且記不清什么,更何況是小了鄭秀妍五歲的她。
只不過,她終究知道這個人是林夏彥的母親。
下意識地張了張口,鄭秀晶半個音都沒有發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叫醒正在想念母親的林夏彥。
自從認識以來,第一次見到這個人落寞的樣子。
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嘴唇前,鄭秀晶向看著自己的火花搖了搖頭。
遮陽傘下,就這么站在林夏彥身后的位置上,鄭秀晶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地看著已經工作了一上午的編劇。
這個Code:Knife的靈魂人物,仿佛短暫地被抽離出了這部電視劇一樣,浮在空氣里,輕飄飄的,風一吹就會飛遠了。
咬了咬嘴唇,握緊了手心的一只手機充電器,鄭秀晶往前輕輕地挪了一步。
在悄悄來到林夏彥身后前,她的心情其實相當不錯的。
昨天中午,林夏彥離開病房一陣以后,進來了一位護士給她換吊瓶。
“剛才走的那個人就是林夏彥吧?”
雖然林夏彥頂著一張普通長相的臉,但還是被認出來了。
“嗯,是他。”
像公司那樣睜著眼睛說胡話的本事,已經被公司當成“棄子”的鄭秀晶是懶得去做的。
認出來就認出來了,我的交際關別人什么事。
“那他還挺關心你的嘛,我剛看他專門給你訂了兩天的病號飯,給你辦了兩天的住院手續,還給你訂了一只手機充電器。”
鄭秀晶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
沒有說話,只是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放在被子下的手攥了攥掌心,鄭秀晶費勁把胳膊抽了出來,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我聽門診部的同事說,他早上抱著你一路跑進來,表情可怕得很,看來是真的很在意你了。”
用手背搭了一下鄭秀晶的額頭,護士點點頭,退出了這間單人病房。
嗡嗡嗡…
放在床頭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我和李導演商量過了,你后天再出院,多休息一天。知道你離不開手機,給你訂了充電器,等會應該就會送到了,但是不能一直玩手機。我給公司說了你的事,問藝人管理部要了你的三圍數據,給你訂了一套衣服送過去,填的是李寶娜這個名字,知道你愛干凈,后天出院的時候可以換,至于我的審美…你就臨時湊合一下吧。]
嗡嗡…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不能一直玩手機,早點睡覺。]
看完林夏彥發來的這一大堆文字,鄭秀晶放下手機,雙眼瞪圓了看著天花板,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臉上一會紅一會白,眼珠像老鐘表一樣左擺右擺。
許久之后,鄭秀晶找回了眼神里的焦點,皺眉閉眼又咧嘴咬牙地露出了一個尷尬的表情。
“三圍…”
鄭秀晶咽了咽喉嚨,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摸了摸自己的腰。
緊接著,病房里傳出了一聲有些類似于氣急敗壞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