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蒼看著她,修長的指尖摩挲著方角水晶杯的邊緣,答非所問:“年下是什么意思?”
溫念白一愣,一時間腦筋沒轉過里啊:“啊?”
他眼線深邃修長的眸子微微一挑:“剛才約你晚上去他家跳舞那個…。”
“啊!”溫念白一頓,杏仁眼瞇起溫柔無辜的弧度,干脆地打斷他的話:“年下,就是過年了,下雨…。”
“想好了,再回答,敷衍甲方,在合同里顯示是要扣費的。”柏蒼單手支著頰側,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酒。
溫念白沉默了一會:“…那個年下,就是和比自己年紀小的男孩子在一起。”
柏蒼看著她,忽然挑眉:“你換口味之后,喜歡年紀小的了?”
溫念白一邊吃烤串,一邊否認三連:“我沒有,不可能,這是瞎說!”
柏蒼頓了頓,看著她,淡淡地繼續問:“坐辦公室腰不行是什么意思?”
溫念白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簡直要抓頭發搖晃自己腦袋了!
大佬,你在國外待久了,所以真不懂中國話了?!
這種問題叫她怎么回答?
跟自己老板聊他腰好不好?腎功能正常嗎?需要金槍不倒印度神油嗎?
她吸了一口氣,朝他露出個公式化的微笑:“是這樣的,我猜測他是擔心咱們都是上班族,天天在電腦前坐久了,會腰椎間盤突出,影響運動的能力,不信您百度。”
反正這種模棱兩可的東西,去百度也會冒出來一堆稀奇古怪的說法。
為了避免柏蒼再問出什么讓她頭大的問題,她干脆掌握主動權,先行發問:“副總,您的條件那么好,為什么要相親?”
他想要女人結婚,應該多的是合適對象,真是讓人想不明白在國外多年回來,還用傳統相親的模式?
好吧,雖然他相親的地點一點都不傳統。
國內,哪怕大家都是在夜店玩的對象,要相親,也該第二天各自換回平日里或斯文或清純的樣子見面。
但是,她問完了,又有點擔憂自己是不是跟金璐一樣太八卦,畢竟這是上司的私事兒。
柏蒼倒是無所謂的樣子,提著酒杯,單臂張開靠在沙發邊上:“唐幕替我挑選的對象,都符合我的基本要求,他告訴我之前三位人選里面,有兩位今晚恰好都在這里組局。”
“所以如果單獨約見面太麻煩,您今晚干脆來一勞永逸了。”溫念白默默地想。
瞧著柏蒼似乎不拒絕她探討問題,她的狗血八卦之心又忍不住有點翻騰起來:“副總的基本要求是什么,我瞧著那兩位都挺漂亮的,也挺有趣的”
杰西卡好像家里條件相當好,否則也不會去威脅唐幕沒瞧見柏蒼,就讓家里不跟唐幕合作。
柏蒼輕晃杯子里的酒液:“家世、學歷、外貌、頭腦。”
溫念白:“呃…我以為您會選擇契合您心靈的另一半,畢竟您不缺錢…。”
“你怎么知道我不缺錢?”柏蒼忽然微側了臉看她,俊美的面容上一派慵懶,眼珠卻冰涼。
溫念白被他看得一個激靈:“…。”
一瞬間,感覺對方那種冷酷大氣的甲方金主大人形象驟然崩塌。
她迅速地腦補了十幾萬字美少年留學工作結果欠了一屁股債,賣身賣腎的悲慘言情,不,耽美小說。
她就著燒烤喝了點小酒,腦子一熱,忍不住脫口而出:“那…那也不好拿婚姻交易吧,那不是賣身么?!”
說完,溫念白就后悔了,她怎么把心里的想法給說出來了?!
她漂亮的杏仁眸立刻垂下來,做出一副虔誠又后悔的樣子:“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
說完了,她還斯斯文文地啃了一口串兒。
“呵…。”柏蒼看著她的表情,忽然輕笑了起來,放肆又散漫。
男人抬起的下頜,線條被射燈的光勾勒得清晰而精致,修長性感的脖頸暴露在光線里,微微起伏的喉結莫名地都顯得勾人。
溫念白暗自感慨,妖怪啊,妖怪,難怪杰西卡想吃他。
柏蒼原本像后梳理得一絲不茍的劉海半散垂下來,細碎微潤的劉海落了幾縷在混血兒一般高挺精致的鼻梁上,冰冷的眼睛里笑出一層瀲滟水光。
射燈下,他睫毛長如蝶翼,一起在臉頰上落下陰郁柔軟的影子,愈發顯得皮膚白皙蒼冷。
跟平日里,她看見那個冷淡的、嚴謹而氣場強大的商業菁英不同。
面前的人有種奇怪的妖冶感。
他隨手取下金絲眼鏡,玻璃似的眼珠子盯著她,拿著酒杯抵在唇邊抿了一口:“你覺得人類婚姻的本質是什么?”
溫念白不知道為什么,下意識地把裝著烤牡蠣的碗往自己懷里靠了靠。
她又莫名地覺得,面前的人愈發給她一種稱之為“餓”的感覺,比剛才他叫她吃飯的時候更明顯。
她想了想:“兩個相愛的人,哪怕不是靈魂伴侶,也是心意相通,想要過一輩子。”
她就是這么想的,也相信這是世上大部分姑娘的想法。
“呵,情感動物。”柏蒼彎著唇角,無情地地譏誚:“沒學過經濟學,還是沒學過社會學?”
溫念白繼續斯斯文文地啃一只油亮亮的烤肥牛串,沒啥表情地點頭:“都沒學過,偶有類似馬哲、馬經類副課一般都是睡覺。”
她是聽不懂,怎么了?!
她大學不主修經濟也不主修社會學,不是專業課她會跟其他人一樣偷懶!
“所以才會差點人財兩空。”柏蒼瞇起眼,品了口酒。
溫念白唇角一抽,面無表情:“…行,您對,那你說說婚姻的本質是什么?”
柏蒼抬起手里的RiedelRock方角切面水晶威士忌杯隨意地輕晃。
杯子里的冰塊在金色的液體折射出的光,倒映在他泛出琥珀色的冰涼眼珠和白皙的皮膚上,顯出一種冷酷的絢麗來。
“婚姻制度在人類歷史最初出現時,就是為了保障生產資料分配的合理與安全,繁衍子代與財富增值,這本質與開公司出產品沒有什么區別,追求的也是效率與質量。”
溫念白全身每個細胞都在下意識地想反駁,但不知道為什么,她沉默地聽了下去。
“但除了籠統的婚姻法,婚姻里的責任與義務沒有因為個人情況不同而有具體詳細的合同條款,所以大部分人的婚姻總是呈現出無序而混亂的狀況。”
“人類的非理性時常主宰了理性,所以才會衍生出那么多八卦與狗血,剝削與被剝削。”
男人的聲音輕緩而淡冷,讓她想起大學時代里課堂上的教授。
她明明想反對,可理智上竟又覺得他說的話似很有邏輯。
“托馬斯·莫爾在形容十五世紀資本貴族圈地運動里,曾經說過——馴養綿羊本來是很馴服的,所欲無多,現在它們卻變得很貪婪和兇狠,要將人吃掉。”
他側了臉看向她,微微地傾身細細地打量著她面孔上的每一寸。
他那種細致讓她覺得自己像個研究樣品。
而此刻,她才陡然發現兩人之間距離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詭異地被拉近到能看見他眉梢細小的痣。
自己好像突然被籠在對方的氣息里,她抱著碗莫名地僵著不敢動。
他瞧著她不自覺的瑟縮,忽然輕笑,輕嗅著她發絲上的氣息,像在嗅聞某種食物的味道。
昏暗的房間里,男人泛出琥珀色的眼眸深邃又泛著奇異的幽光,像黑暗森林里的湖泊。
他垂著眸看半個身子在自己陰影里的她,目光憐憫又譏誚,聲音溫柔到冰冷:“上一段關系里,你是人,他是你的羊,那只羊曾溫馴地伏在你的懷里,也曾給你溫情,直到你們將要締結婚姻,你才發現它早已慢慢地在吞吃你。”
她不敢動。
面前的男人悠涼溫和的聲音像傳教士,又像蠱惑人心的魔,細細地撫摸過她耳邊、臉頰每一寸肌膚,向更深的地方延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