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大媳婦(14)
直到都收拾完了之后，熊愛遠才來到了父母的房中，坐在地上木凳子上，看著有些發呆的父母說道：“說吧，你們是怎么想的？為什么要把妹妹嫁給張家的小兒子？”
可是，等待他的是長久的沉默。
熊愛遠面色越來越沉，已經有了兩個兒子的他，早已經脫離了少年人的稚氣，面孔上有著一種成年人的成熟和威嚴，熊父看著已經是個成年人的兒子，好久之后，才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是我們錯了”。
熊母口中無聲地開了兩下口后，又沉默下來。
“你們錯了？如果不是妹妹事先知道了這件事，自己偷偷地參軍去了，那么你們打算什么時候讓我知道？嗯？成親那天嗎？
張家的那個小兒子才六歲，妹妹嫁進他們家做什么？伺候一個孩子嗎？再給他們家當十幾年的丫鬟，等著那孩子長大？等那孩子長大了，也是十年以后了，那時候妹妹多大了？快三十歲了，你們認為一個十七八歲年青力壯的年青男人，會看得上一個比大十多歲的年老色衰的女人？你們想過妹妹的日子該怎么過下去嗎？每天被男人嫌棄，像個老媽子似的伺候她的小男人？你們就是想讓女兒一輩子這樣的生活嗎？”熊愛遠的聲音因為氣憤不自覺地變了高了起來。
“這不是你張嬸說，他們從小在一起，感情也會更深嘛”熊母訥訥地說道。
“這話你們也信？你們——你們都幾十歲的人了，能相信這話？”熊愛遠被氣笑了，自己的父母老實巴交的，不是很聰明，但卻是很實誠的人品，能夠過成現在這樣，全憑著兩人有著一手包包子的好手藝，不是靠著聰明。
但再實在的人，仔細品品，也不應該相信這無種無離頭的話。
“那是你們的女兒啊！笨尋思，那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們若是給她尋個門當戶對、年齡相當的好人家，她也不會偷著跑出去，可看看，你們找的什么樣的人家？還瞞著所有人，要不是妹妹無意中知道了這件事，過幾天就被你們用這么糊涂地推進了火坑”熊愛遠心中氣極，卻又沒辦法發作出來，心頭都被憋得悶悶的。
“除了對方小的一點兒，也不算多差啊！”熊母弱弱地解釋道。
“不算多差？那你們的眼睛整天都看些什么？遠的不說，就剛剛趙桂芝的那副樣子，是秉性淳厚的人能夠說得出和做出的？娘，那趙桂芝從進門之后，哪句話是對你尊重過的？你女兒還沒嫁進他們家呢，她就能這樣對一個未來的親家，你又認為她是多好的人？啊？臨走時，還故意撞了你一下，你是泥捏的嗎？一點兒都不生氣？心中沒有一點兒想法？不會細細想想，或者品一品，什么樣的人品才能肆無忌憚地這么做？你們認為，如果妹妹嫁入他們家，她真能當親女兒那樣待妹妹？對于兒媳的親娘都這樣不尊重，你們還能希望她能夠對妹妹多好？”熊愛遠一口氣說了這么多，氣都有些喘不勻乎了。
熊父熊母現在全不說話了，他們也無話可說，沒辦法解釋，一切事實表明，自己夫妻二人好像真的很蠢，他們對于兒子的質問，無力辯駁。
好久之后，熊父說道：“我們真怕你妹妹參軍，再送了命，情急之下，也想不了那么多，但卻最終也沒有能夠攔住她參軍，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有危險。”
熊愛遠看了看自己的老父親，心中長嘆一聲，終究是自己的父母，雖說做錯了事，但出發點卻是想讓妹妹好的。
“這個你不必擔心，妹妹在信中告訴我說，她參軍，但不是前線做戰打仗的戰士，而是后方的醫護兵，只需要呆在后方就行，沒有多少危險的”熊愛遠的聲音已經恢復了之前的平靜，不再如剛剛那么激動。
“真的嗎？可是桂芝說，她是要上前線打仗的，她那個體格，上戰場不就是送死？就是殘了也不好啊？還有，她說，若是小憐讓鬼子給抓了去，那還要被人禍禍，我們一害怕，就急了”熊母小聲地說道。
“呵——她說的，你就信？她懂什么？連個大字都不識的女人，她懂得軍隊什么事情？小憐說，軍隊中是有好多兵種的，不是所有人都上前線打仗的，還有不少人負責醫護、后勤、運輸什么的，很多種，她說什么，你們就信什么，也不出去打聽打聽，就坐在家里瞎想，本來你們要是靜下心來，好好地給她找個好婆家，她也不一定非要參軍，可是，是你們一手把她推了出去，這下好了，你們滿意了？”熊愛遠兩手一攤，表情帶了一絲譏諷，他知道這樣子對自己的爹娘不對，但是他現在就是控制不住，可能今天的事情，帶些他的沖擊太大，讓他也無法很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說完，便站起身來，出了父母的屋子，回了自己家。
屋中老兩口如同做錯了事的小孩子，坐在那里相顧無言，兩人的臉上都帶著悔意。
熊愛遠回到自己家，看到老婆正坐在小凳子上，洗著面前一大盆兒的衣服，抬頭看了看自己一眼，便低下頭繼續洗著，但口中卻問道：“今天是怎么了？我聽得稀里糊涂的，小憐參軍去了嗎？”
熊大嫂搓了兩把衣服，又抬起臉，眼中滿是關切。
她成親后，一直與小姑子相處得不錯，小姑子性子很好，尤其她懷上大兒子后，更是關心著自己，她不是個冷情的，雖然只認識幾個字，一共也沒上過一年的學堂，但是她的通情答禮，讓她與婆家的人相處得不錯，全家上下對她也都很是滿意。
現在她的關心，不只是做做表面文章而已，而是真的很關心小姑子，畢竟她才十七歲而已，長得還那么瘦小，那么一個小人兒，去了軍隊能做什么？真要沖鋒陷陣，她好像比槍也高不了多少啊！能端得動那大槍桿子嗎？連槍都端不動，那——豈不是非常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