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世事無常
這一場雪下得格外的大，云妝素裹，將天靈城裝飾的一片白茫茫。
街道上，被趕出家門的凌天獨自前行，眼睛中一片呆滯，他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渾身落滿了雪，黑發被染成霜色。
一條白色獵犬突然竄了出來，得意洋洋地沖著凌天搖擺尾巴，而后頭上落下成片的雪花，露出本來黑色的毛發，原來這是條黑色獵犬。
一條獵犬而已，卻穿著裁剪合體的華裳，連脖頸都系著一串五彩鈴鐺，走起路來發出悅耳的鈴鐺聲響。
“咕嚕”
凌天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他目光轉移，瞥了這條狗一眼，后者渾身陡然一個哆嗦，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仿似受到了天大的驚恐般，夾著尾巴就倉惶逃竄。
此情此景，讓人情不自禁會想起“惶惶如喪家之犬”這句話。
凌天收回目光，心中卻在想著，自己好像很久沒有嘗過狗肉的味道了…
“旺財，旺財！”
遠處，一群仆役著急地追攆那條倉惶逃竄的獵犬。
一個相貌姣好，神態之間卻顯得頤指氣使的女婢，氣沖沖擋在凌天前進的道路上，指著凌天鼻子，喝斥出聲：“叫花子，你給我站住！”
“你做了什么，竟敢嚇得我家夫人的愛犬…，咦，你是…你是小少爺？”
喝斥聲戛然而止。
女婢認出了凌天，睜大了眼睛，似難以置信。
凌天也認出，眼前這女子，正是很小就跟著自己，服侍在自己身邊的婢女玲瓏。
只是在凌家破敗之后，他已經多年沒見過對方了。
看情況，對方在離開凌家之后，生活很不錯，雖然看起來依舊是一個婢女，但卻穿戴整齊，錦衣貂裘，渾身散發著富貴氣息。
“玲瓏，好久不見。”
凌天覺得，有必要跟對方打個招呼，畢竟在以前時候，玲瓏也算是一個“熟人”。
“別叫我玲瓏！”
猛地，那婢女臉色一沉，冷笑道，“你還當你是原來的凌家小少爺啊？看看你現在的模樣，連旺財都不如，還想跟我攀附關系？我告訴你，以后你若敢跟別人說，我曾是你身邊的婢女，我第一個饒不了你！明白嗎？！”
她顯得很是激動，著急想撇清和凌天的關系，就像是扔掉一件十分惡心的東西。
凌天看了她一看，沒有說什么，繼續朝前行去。
自始至終，凌天沒有半點情緒上的波動，這讓玲瓏感到意外，意外之后就是莫名其妙的憤怒。
她再次疾步沖了上去，沖凌武吼道：“凌天，你聽到我的話沒有？你果然是一個傻子，活了這么多年，連條狗都不如，父母死了，凌家也破敗了，如今還被驅逐出了凌家，我看說不準哪天，就會被寒風大雪給凍死，尸體都沒人幫你收！”
凌天依舊在前行，像是根本沒有聽到。
不知為何，這讓玲瓏愈發氣惱，咬牙切齒道：“你果然是個傻子，怪不得當年夫人會選擇退婚，誰會愿意嫁給你這種缺心眼的蠢貨？”
凌天頓足，疑問道：“夫人？”
眼見這個傻子終于有了這么一丁點反應，玲瓏就猶如打了一場勝仗似的，眉眼間盡是得意和不屑：“你居然還記得夫人？不錯，我家夫人就是陳玲玉！”
現如今的天靈城中，誰不知道陳玲玉的大名？而陳玲玉的夫君張鵬舉，更是天靈城中一位屈指可數的大人物。
據說，張鵬舉已被內定為焚香谷的掌教繼承人了，以后遲早是要執掌焚香谷大權的！
“怎么樣，你現在是不是很難受？感覺很憤怒？”
玲瓏冷笑，“可惜啊，換做我是夫人，當年也斷不可能嫁給你這種缺心眼的蠢貨！”
“還記得，你當時問過我，難道就不生氣？”
凌天皺起眉頭，似乎陷入艱難的回憶中，半響才說道，“當時，我說她不值得我生氣。”
玲瓏一呆，道：“現在呢？”
凌天道：“現在依然如此。”
說出這句話時，他那原本呆滯的眼神，陡然間仿佛被驅散大霧的湖面，變得清澈得不染一絲雜質。
玲瓏心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不甘和無力，這個傻子難道連譏諷、嘲笑、恥辱、打擊都感受不到？
還真是…一個伴隨天地異象而生的傻子！
換做其他正常男子，只怕早已氣得怒發沖冠，憤然爆發了，可看一看他，居然都沒有那么一丁點的反應！
玲瓏此刻都有一種抓狂般的沖動，感覺再和這傻子再多說一句話，自己就會氣得咳血。
“玲瓏姑娘，旺財找到了。”
遠處，那些奴仆抱著那只穿著華美衣服的獵犬，興高采烈地返回來。
玲瓏心中一動，指著身邊的凌天，咬牙切齒道：“剛才就是他嚇壞了旺財，你們知道該怎么做了吧？”
頓時，那些奴仆看向凌天的目光變得不善起來，摩拳擦掌，蠢蠢欲動。
凌天卻似渾然不覺，只是當他看見那只肥碩的獵犬時，肚子又咕咕叫了一聲。
“嗷嗚！”
獵犬旺財發出一聲凄厲無比的狂吠，像受到過度驚嚇一樣，猛地掙脫開，撒開腳丫子就朝遠處狂跑，仿佛后面有什么大魔王存在一般，眾人皆是一愣。
玲瓏大急：“還愣著做什么，快去追！若旺財丟了，你們以后就別回來了！”
眾人連忙都去追趕，“旺財，旺財，快回來！”。
“這條狗倒是有些意思，比人強。”
凌天笑起來，眼神澄澈、干凈，像那飄揚而下的大雪般，剔透明凈得令人心顫。
玲瓏一怔，若她記得沒錯，這些年來，還是第一次見到凌天發笑。
旋即，她就一陣惱恨，一個傻子傻笑而已，值得自己注意嗎？
“記住我的話，以后我若聽到，你跟別人說起和我的關系，我第一個殺了你！”
玲瓏深呼吸一口氣，撂下一句狠話，就匆匆而去。
凌天怔了怔，似有些奇怪，又似有些遺憾，微微輕嘆了一聲，就走進那茫茫白雪天地之中。
“咦，那不是你們凌家那個傻子少爺嗎，嘖嘖嘖，你看看他，都跟乞丐沒啥區別了。”
一座酒樓中，高朋滿座，氣氛熱烈，天靈城中一群年輕一代的紈绔少爺們齊聚一堂，談笑風生。
只是，當一個臨窗位置的青年，突然說出這句話后，頓時引來不少人哄笑，都齊齊將目光看向外邊的街道。
那里，大雪紛飛，一個只穿著單薄衣衫的年輕人踽踽獨行，大雪蓋身，形單影只。
“還真是他，誰能想象，當年那個萬般寵愛集于一身的家伙，如今卻居然已淪落街頭？”
“哈哈，這傻子如今可已經被驅逐出凌家了。”
“唉，當年的凌家何其風光，可如今卻是門庭清冷，家境破落，真是世事無常。”
眾人一陣唏噓。
當然，這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憐憫，不乏幸災樂禍般的感慨。
在座之中，也有一些凌家的子弟，只是只能坐在最角落的席位，且無人問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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