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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朱仙鎮之戰(17)

  駐守柳莊的,乃是闖營中一名并不太出名的將領,名字叫白旺。

  白旺名氣雖然不大,但卻極受李自成器重。

  “額贊同,賈魯河非打不可!”

  劉宗敏也站了起來,吼吼道:“誰孬孬,額老劉就讓誰好看!”

  牛金星再站起,慷慨道:“擊潰左良玉,活捉朱慈烺!”

  闖營眾將也都站了起來,跟著齊喊。

  李巖一直都沒有坐下,此時雖然也抱拳,但卻沒有隨著眾將呼喊口號,皺著眉頭,張著嘴,似乎還想要在眾人的狂熱之中再說點什么,但忽然有人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轉頭一看,原來是宋獻策。

  宋獻策壓低聲音。意有所指的說道:“擊潰左良玉本就是良策,李公子何必再多言?”

  李巖暗暗嘆口氣,不說了。

  正常情況下,擊潰左良玉確實是現今情況下,最優的一種選擇,但不正常的是,官軍陣中有一個朱家太子,李巖隱隱覺得,朱家太子既然敢親自到賈魯河前線,就一定是有所倚仗的。而李過的三堵墻子在朱家太子的步兵面前栽了跟頭,更讓他堅信這一點,所以他才想要勸李自成暫避朱家太子的鋒芒。

  不過李自成心意已決,他再勸也是沒有意義,只能竭盡全力,助闖營取得賈魯河之戰的勝利。

  眾將統一了意見,李自成看向羅汝才。

  這種情況下,雖然心里恨得牙癢癢,但羅汝才卻也不得不同意,他站起來,豪氣的說道:“愿聽闖帥調遣。”

  “好!”

  李自成下令:“全軍歇息一炷香,一炷香后,聽我中軍號角,全軍向前,爭取在中午之前擊潰左良玉!”

  “是!”

  “嗚嗚…”

  當闖營中軍的號角之時,朱慈烺帶著吳甡侯恂等人,在三千營和武襄左衛的護衛下,剛進了左良玉的大營,左良玉在賈魯河十里之外扎營,因為步兵尚沒有到,大部分都是騎兵,所以大營扎的甚是簡陋,沒有木墻,也沒有壕溝,只是一頂頂的白色帳篷,周圍簡單的立了一些拒馬樁,營中將士不多,只有少量人馬留守,大部分的將士都在前線布防。因為一夜疾行,大家都甚是疲憊,有不少士兵倒在營地的兩邊,或躺或臥的在休息,兩邊臥著的戰馬也都是有氣無力。

  為了不打攪他們,朱慈烺快速前行,不擺皇太子的排場。

  左良玉不在營中,而是在五里之外的前線,闖營調動人馬,準備進攻的情報他已經收到了,此時正在前方指揮。

  聽到隱隱傳來的號角聲,朱慈烺心中一凜。

  雖然已經猜到李自成會傾力進攻,但聽到前方嗚嗚的號角聲,他心中還是有點緊張闖營最少有騎兵一萬四,官軍騎兵有左良玉的八千余,加上三千營,武襄左衛,各個將官的親信家丁,滿打滿算,也就一萬一,而且官軍騎兵都經歷了昨夜的急行軍,今天上午還有多少戰力,誰也不敢輕易保證。

  這也是鞏永固、田守信、侯恂和參謀司的三位參謀,張家玉等人強烈反對他親臨前線的原因。

  這一場的騎兵大戰一定是一場惡戰,勝敗未知,這種情況下,皇太子親到第一線,有莫大的風險,一旦左良玉抵擋不住,流賊騎兵蜂擁而來,皇太子豈不是立刻就陷入了險境?

  一旦皇太子有失,整個大開封戰役就失去了意義。

  但朱慈烺堅持到前線。

  只有親到戰場的第一線,他才能精確的抓住戰爭的脈搏。

  人在這個世界上,時時刻刻都會面臨各種各樣的危險,尤其是現在的這個亂世。皇太子親到前線,必定能鼓舞前線將士的士氣,增加勝利的可能,與之相對應的那點危險,就完全不足道了。

  吳甡是唯一沒有阻止皇太子的人,經過這半年,他對皇太子的脾氣已經相當的了解,他知道,皇太子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沒有人能阻止,何況還有三千營和武襄左衛呢,就算有狗膽包天的流賊敢陣前犯駕,三千營和武襄左衛也一定能保太子平安。

  “咚咚咚…”左營的鼓聲也響起、

  戰鼓聲傳來,一些原本躺在地上休息的左營將士立刻就跳了起來,整理甲胄和兵器,翻身上馬,向前線馳去。

  “走!”朱慈烺快馬向前,急急向前奔去。

  賈魯河前方十里處,一處微微凸起的小山坡上,左良玉“平賊將軍”的大櫜在微風中輕輕飄蕩。

  現在是七月末,雖然早已經立秋,但因為久旱無雨的原因,天氣一直都很悶熱,士兵每天都需要補充相當多的水分,才能承受操練和行軍的辛苦。現在官軍占據了賈魯河上游,身后就是賈魯河的河水,取水不成問題,相反,流賊大軍從開封開來,被隔離在了賈魯河二十里之前,取水用水相當的艱難,如果依舊是往日炙熱毒辣的陽光,不需要官軍出馬,只老天爺就能讓流賊喪失一半的戰力。

  但偏偏也是怪了,今日是一個陰天。

  平常這個時間點,太陽早就高升了,但今日的太陽卻被烏云包裹住了,不再散發他炙熱的威力。

  這對闖營來說,是一個莫大的好消息。

  對官軍來說,卻有點感嘆天不助我。

  此時,站在大旗之下的左良玉就在感嘆,為何老天爺總是和官軍作對?崇禎八年的秋天,朝廷大軍將十幾萬的流賊堵截在了黃河岸邊,挖掘壕溝,構建營寨,令流賊無處可逃,眼看成功在即,流賊不是被餓死,就是被逼的跳了河,不想那年的冬季來的格外早,一個奇冷無比的夜晚之后,黃河一夜冰封,原本的天塹變成了坦途,流賊輕松邁過黃河,四處逃散,一夜就沒有了蹤跡,令十幾萬朝廷官軍徒嘆奈何。如果那年將流賊全部消滅在黃河岸邊,或許就不會有后來這么多的事情了。

  “噠噠噠噠…”急促的馬蹄聲把左良玉從沉思中驚醒,只見一名探馬急急來報:“左帥,流賊騎兵連綿三四里,最前鋒距離此處已經不到五里了。”

  左良玉點點頭,示意知道了,然后舉起太子送給他的千里眼,往流賊的方向觀望。

  “左帥,流賊已到四里!”

  “已到三里!”探馬不停來報。

  左良玉放下千里眼,大聲命令:“上馬!”

  在等待迎戰的這段時間里,左營從將官到士兵,所有人都是站立,而不是騎馬,一夜的奔襲,戰馬已經很累了,人能承受連續的奔波,馬卻不行,使用稍有過度,馬就會生病,甚至是暴斃。馬是騎兵的第二生命,每一個優秀的騎兵和優秀的將官都會像愛惜自己生命一樣的愛惜自己的戰馬,左良玉軍紀不佳,但其營中對戰馬的管理卻極其嚴格,每遇敵迎戰前,都要“養馬力”,使戰馬在激戰前獲得充足的休息,但有違反者,第一次軍棍四十,第二次就是斬首。

  昨夜奔襲了一夜,今日養馬的時間就需要更長,所幸凌晨到達這里之后,士兵和戰馬都輪流歇息了一段時間,不然左良玉還真沒有膽氣和流賊開戰。

  一片鐵甲鏗鏘之聲,自左良玉以下,所有人都跨上了戰馬。

  左良玉立在大櫜之下,其子左夢庚、親信大將惠登相、吳學禮等人分列左右。

  左營一萬騎兵此時分成了三個陣勢,左良玉自領中軍四千人,左右兩翼的馬士秀、王允成各領三千,此外左營急急趕到的兩千步兵也立在中軍。而京營精武營的三個千總隊,徐文樸在左翼,魏闖在右翼,受創頗重的原洪德亮隊,現由閻應元暫時代理千總之職,布置在左良玉的中軍之前。

  步兵和騎兵雜處,騎兵主攻,步兵主守,三個陣勢,前后左右翼都有照顧,可攻可守。

  上到戰馬之上,視線更廣,看的更遠,但左良玉的目光第一時間卻沒有看向即將沖到兩里之內的流賊騎兵,而是看向了在他前面列陣的那一隊精武營士兵。

  和他左營步兵不同,精武營的士兵甲胄齊整,手中使用的兵器更是精良,長槍比明軍中一般所使用的長槍更長更尖,前排的長盾更是超過了官軍平常使用長盾的一倍,幾乎達到了一個人的高度,更不用說陣中士兵有一半是鳥銃兵,使用的鳥銃不用火繩,可以直接擊發。

  如果說魚臺縣的勝利左良玉還可以認為京營不過就是撿了一個便宜,遇上了不懂兵法的郝搖旗,又倚仗火器之力,所以才能取得魚臺縣的勝利,但今日清晨,精武營步兵和流賊騎兵的遭遇,卻讓他實實在在的見識到了精武營步兵的戰力,也讓他記住了閻應元的名字。

  前隊即將覆滅,天色未明,五百步兵卻敢過河迎戰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流賊騎兵,這份膽氣就已經超多大多數的官軍將領了。其后沉著迎戰,以步敵騎,以少打多,依靠幾次犀利的變陣,穩住陣腳,用火器打擊敵人。在敵人瘋狂反撲之時,主將沖到前方,不懼兇險,親自應敵,幾乎就將敵人的大將斬于馬下,這一份的指揮能力和武勇,更是一般官軍將領所沒有的。

  閻應元,真英杰也。

  尤其他面對的是一只虎李過。

  能取得這樣的勝績,就更是不容易。

  而相比之下,左良玉對自己部下今早的表現非常不滿,流賊的騎兵都已經突到賈魯河畔,快將洪德亮的千總隊沖擊潰散了,他才得到了消息,心中惶恐不安,大戰尚未開始,太子殿下的一個千總隊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流賊騎兵所滅。就算太子本人不懷疑,那些參謀司的老狐貍怕也是要懷疑他有不軌之心對讀書人的捕風捉影,構陷彈劾,他左良玉可是領教過無數次了。

  左良玉急急忙忙派出金聲桓去救,想著就算救不了洪德亮的千總隊,也要將來襲的流賊騎兵殲滅,這樣也好向太子交代。

  不想金聲桓來報,流賊騎兵已經被擊潰,驚喜之下,左良玉忙問詳細過程,這才知道了閻應元的名字,小小一個把總,竟有如此的膽氣和武勇,也不怪太子會氣定神閑、舉重若輕了。不需要多,京營但有五六個閻應元,取得開封之戰的勝利就不是大問題。

  可惜這樣的猛將進了京營,如果是在自己麾下就好了…

  “父帥,闖賊來了…”

  兒子左夢庚略顯緊張的聲音把左良玉的思緒拉回戰場,他舉起千里眼向前望。

  七月末,賈魯河北面的原野中青草蔥蔥,綠意昂然,原本應該是小麥收割、播種秋糧的時節,但原野中卻看不到一個農夫,綠草邊的田地不是被流賊搶收小麥后留下的土黃一片,就是荒蕪了好幾年后長起的蔓蔓青草。陰沉的天空下,綠草黃花在微風中輕輕搖晃,一只干瘦野兔在一個凹淺處悠閑的啃著野草。天地間一片祥和,除了偶爾的馬鼻嘶鳴,再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忽然的,一桿大旗在北邊的天際線上出現。地面也傳來一陣輕微的顫動,“噠噠噠噠…”那是馬蹄踏動大地之聲,漸漸,原本在微風中悠然自得的綠草黃花禁不住一陣搖晃,甚至連空氣都波浪似的抖動了起來。那只野兔感覺到了危險的臨近,嗖的一聲鉆回了洞中。

  大旗之下之下,先是出現幾個黑點,接著黑點越來越多,很快便串成了一條條黑線,黑線慢慢向前,隨即更多的黑點和黑線漫過地平線,匯成了一片洶涌澎湃的黑流。

  一點點、一面面,流賊騎兵不停的從地平線下面蔓延出來,仿佛永遠也走不完。

  “來了!”每個左營士兵的心中都念叨這兩個字。

  從項城、郾城到襄城,今年以來,左營和闖營已經交手三次了,但左營三次全敗。

  左營少帥左夢庚忍不住緊張了起來,他緊緊咬著牙,握著馬韁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像是感覺到了主人的緊張,他胯下的戰馬不安的刨著前蹄。左夢庚緊了一下馬韁,想要控制戰馬的躁動,不想用力過大,戰馬嘶鳴了一聲,刨蹄的動作反而更加明顯了。

  左良玉微微側目,狠狠瞪了兒子一眼。

  左夢庚滿頭大汗,用力的控制住了戰馬,心中咒罵:你個不成器的東西,害老子在陣前丟臉,回頭非宰了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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