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田守信躬身聽命,快步退了出去。
后殿里只剩下朱慈烺一個人。
朱慈烺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夜色,再一次揣摩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的心思,不知道怎么的,他總覺得有點不踏實,隱隱感覺駱養性好像隱瞞了什么事情…
入夜。
成國公府府前大街上黑漆一片,一個人也沒有。
靜夜之中,馬蹄踩在青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響,一輛馬車出現在成國公府的后門處,馬車停下,車夫跳下車來,警惕的觀察兩眼,確定沒人之后,他上到臺階處,輕聲叩響成國公府的府門。
燈籠晃動,門呀的一聲被拉開一道縫,成國公府的管家提著燈籠,小心翼翼的向外張望,等看清門外來人之后,他才把門打開。
一個穿著黑色斗篷,面目全部遮擋的人從府中快步而出,上了馬車。
馬車迅速離開。
“太如,可算是盼到你了,你深夜請我,該不會是事情已經辦完了吧?”
上了馬車后,朱純臣摘掉斗篷,急不可待的問。
事情已經過去十天,二十萬兩銀子也早早交給了駱養性,但駱養性卻遲遲沒有動靜,這十日對朱純臣可謂是度日如年,日夜不安,焦躁的都快要瘋了,午夜夢回之時,他眼前總會有一種錦衣衛破門而入,成國公府滿門被誅的幻象。
駱養性靠著車廂右邊而坐,套著斗篷,將臉龐藏在黑暗中,冷冷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朱純臣知道駱養性對自己有很深的怨念,所以他對駱養性的冷淡一點都不在意,只要駱養性能幫他除掉徐衛良就好。
兩人默不說話,車廂里一片靜寂。
車輪轔轔,馬蹄聲聲,馬車很快就到了正陽門西北大街。
西北大街的對面就是大明朝令人聞風喪膽的北鎮撫司,也就是錦衣衛詔獄所在地。
朱純臣挑開簾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向對面張望。
夜色漆黑,除了北鎮撫司門前的寫著“北鎮撫司”四個大字的大燈籠,他什么也看不到。
朱純臣放下簾子,小聲問:“太如,你是想要怎么做?”
駱養性終于正眼看了朱純臣一次,冷冷道:“一會詔獄會失火,太子派來的十個侍衛對地形不熟,帶著徐衛良逃跑時,必然是手忙腳亂,在引導下,他們只能走冷水池塘那條路,天黑路滑,徐衛良一個不慎,掉到池塘里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朱純臣明白了,撫掌笑:“妙計。”不過還是有點不放心:“太子派來的那些侍衛肯定會下水救人的,萬一他們救起…”
駱養性哼了一聲,意思是我既然如此安排,就一定有不讓太子侍衛們下水救人的方法。你何必多問?
朱純臣叮囑:“太子可不是好騙的,太如,你可千萬不能大意啊。”
“放心,我比你更小心,你是國公,出了事情未必會死,我卻不然,稍有不慎,我就是滅九族的罪!”駱養性冷笑。
朱純臣干笑兩聲:“但還是要小心,免得被太子看出破綻。”
“不會有破綻的,此事天衣無縫,”駱養性面無表情:“太子縱有懷疑,也只能壓在心里!”
說完,取出一套飛魚服扔給朱純臣:“穿上這個,一會隨我進去救火。”
朱純臣吃了一驚:“這…我就不必進去了吧。”
“放心,沒有人會認出你,你用口罩捂著嘴就可以了。”駱養性眼睛里有鄙視。
朱純臣還是搖頭:“不不不,我還是在車里等太如你的好消息吧。”
“國公,你可是花了大價錢,不親眼看到徐衛良的死,就不擔心我弄虛作假嗎?”駱養性冷笑的問。
朱純臣猶豫了。駱養性說的不錯,不親眼看到徐衛良的尸體,他就不能心安,但同時他又擔心,如果萬一被人認出來了,徐衛良今夜又恰好死在了詔獄里,那他就是弄巧成拙,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太如哪里話?我既然把此事托付給你,對你就是百分百的信任。”朱純臣皮笑肉不笑:“所以我就不進去了,等到事情結束后,太如把徐衛良的尸體給我看一下就可以。”
駱養性面無表情:“尸體當然會給國公看,但這場好戲國公不看就實在太可惜了。”
“不可惜不可惜。”朱純臣笑。
“隨你。”駱養性閉上眼不再說話。
朱純臣心情焦躁,根本無法靜心等待,不時掀起簾子,向對面的北鎮撫司偷瞄兩眼。
“當!”
三更了。
駱養性驀然睜大眼睛,冷冷道:“時間到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北鎮撫司內隱隱傳來一陣呼喊:“失火了,快救火啊…”
北鎮撫司內,濃煙升起,火光乍現。
同一時間,京師近郊昌平縣的城門早已經關閉,只有城頭兩盞昏黃的燈籠照耀著城門。急促的馬蹄聲打碎暗夜的寂靜,三名黑衣騎士沿著官道疾馳而來,到了城門下勒馬而立,當先一人大喊:“城門官何在?速速開門!”
幾個守城的老卒被驚醒了,一人從城頭上探出頭去,大聲呵斥:“何人在此大呼小叫,不怕…”
后面的話咽回去了。
因為那名黑衣騎士已經舉起了手里的一塊金牌。
燈籠照耀下,金牌熠熠閃光,上面四個字清楚看見:北鎮撫司。同時的,幾名黑衣騎士都把斗篷張了張,露出了里面的飛魚服和胯下的繡春刀,飛魚服和繡春刀不是一般錦衣衛能有的,這幾個黑衣騎士顯然是錦衣衛中的高階人員。
先放下吊籃,將金牌吊了上來,確定無誤之后,城門官趕緊開門。
三名黑衣騎士縱馬疾馳而進。
等他們過去了,城門官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小聲同時又無比驚訝的嘀咕了一句:“深更半夜的,這是要出大事了嗎…”
三名黑衣騎士穿城而過,最后在城北昌盛米店的后門處勒韁下馬,兩個黑衣人悄無聲息的從黑暗中走出來,為三人牽住馬匹,為首那個黑衣騎士冷冷問:“都控制住了嗎?”燈光照著他的臉,四十歲左右的年紀,大長臉,鷹鉤鼻,目光陰冷,原來是錦衣衛副指揮使吳道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