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草甸子這邊看,遠處的山谷好像隔著不遠。
但真正走到山腳下,開車也得半個多小時。
路虎出了大草甸子,拐上一條窄公路,向著山上開。
到半山腰的時候,鄭國霖不敢開了。大冬天里,山上不知多久沒上來車了,一點車轍痕跡沒有。
前面白茫茫一片,已經分不出哪是公路,哪是坡地了。這要是開離了公路,掉進雪窩子里,大家命可就沒了。
黃老換下車,砍根長松枝在雪里來回插著探路,找到快寬敞點的平地,讓鄭國霖把車停過去。
剩下的路,就得靠他們的兩條腿走了。
鄭國霖停車,黃老換把車后備箱打開,六條狗歡叫著紛紛跳出來,在周圍奔跑。
黃老換的三條后個頭明顯偏小,都是土黃色的,老實聽話,就在他身邊轉悠。
大黑、圖圖和小白就沒那么老實了。在大黑帶領下,踩著積雪,自己就往山上跑了。
老鄭跳下車來,四周打量一下,感嘆說:“公路都通這疙瘩了。再早十年,這里根本就沒有路,從家那兒到這疙瘩,就得走半天。”
說完了,扛著獵槍,自己率先沿著緩坡,向山上走。
鄭國霖先摘了皮手套,掏出手機,打開地圖,把現在這個位置儲存在地圖上,省的迷路回不來了。
山上感覺比山下還冷,就儲存地圖這么點時間,手都凍麻了。
大家嘴里冒著白氣,跟在老鄭身后,一路向山上走去。
老鄭帶鄭國霖上山,還真不是為打獵。
動物也貓冬。這大冷天的,連喜歡在雪地里覓食的兔子都給凍得不想出來,其他動物就更沒有出來的了。
林子里的雪野平整的,除了露處頭來的,去年枯黃了的茅草尖尖,什么痕跡都沒有。
老鄭非要上山,就是為了避開那娘三個,和鄭國霖說點不想讓她們知道的事情。
這個天,山上的積雪,薄的地方都有一尺來厚,人進去就沒小腿肚子,那娘仨誰也不肯跟來。
終于來到山頂一個背風的地方,老鄭走到松樹林邊上,找塊石頭,把上面的雪劃拉干凈了,坐了上去。
“在這坐會兒吧。”他就對鄭國霖說,“看著沒,這個坡底下嗎平川的,有兔子活動,在這兒就能瞧個一清二楚。”
然后又說黃老換:“你帶著狗去那邊呆著,別讓他們驚了山下的兔子。等聽我槍響了,再把狗帶過來攆受傷的兔子。”
黃老換就笑:“你那槍法,也就能把兔子給嚇起來。逮兔子得靠我三只狗輪流攆,把兔子攆累了,走不動了,就算你打著的。花兩萬買這么個破玩意兒,還沒我三條狗好使喚。”
老鄭就罵:“麻溜地給我滾犢子,別招惹我揍你!”
黃老換帶著狗們走了,鄭國霖就和老鄭一起坐著,望著山下那塊平地。
“那可不是平地,”老鄭就指著坡下告訴鄭國霖,“那里是個山溝。大煙泡刮起來,把山上的雪都吹到山溝里,填平了山溝,就是你看到的,現在這個樣子了。待會兒打著東西,下去的時候小心點,別掉雪窩子里,讓雪給埋了。”
鄭國霖就順著老鄭手指的方向看去。剛才沒仔細看,覺得是塊平地。經老鄭這么一說,再仔細看,就發現那平地上有露出來的樹頭。
大概樹的枝干部分,已經埋在雪下了。
他還真不知道,這東北的雪,可以大到把半個山溝給填平了。
老鄭繼續說:“冬天兔子就在這雪下面挖路,挖到下面去吃埋在雪里的草。雪下面倒比露在外面暖和。
有太陽的時候,它就出來在洞口曬太陽。太陽下面,兔子毛是灰的,雪是白的,好認,最容易打著。”
說到這里,就又叮囑說:“兔子和狗身子輕,四條腿著地,能在雪上面跑。人兩條腿,雪禁不住。待會兒下去的時候就得小心,踩著雪軟的地方,趕緊趴下爬,要不就掉下去了。”
鄭國霖答應著,就和老鄭一起,聚精會神看坡下那片雪原,找露在外面曬太陽的兔子。
一起找兔子的時候,老鄭就說:“你都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里了,干啥還要我簽那個諒解書,不追究他們的責任呢?”
鄭國霖不知道老鄭好好的干嗎要問這個,就順嘴回答他說:“不簽那個諒解書,他們不答應放你出來啊。”
老鄭就“哼”一聲說:“他們正犯愁怎么放我出來呢!唯恐我出來和他們不散伙。他們拐彎抹角費那么大的事找你,不就是讓你給逼的騎虎難下了嗎?你可倒好,都把他們賺手心里了,又把他們放了。人家正打盹呢,你就送枕頭來了。”
鄭國霖皺著每天思索半天才問:“爸,你的意思是,他們想要達到的目的,就是讓你承諾,不再追究這件事情?”
“可不咋地?”老鄭不高興說,“他們一開始就目的不純。鬧到這一步,真查我,就是個魚死網破的結果。查出大事兒來,我死,查不出大事兒來,我出來就搞死他們!”
鄭國霖就點點頭,他的確是上當了。
老鄭早有準備,他們肯定查不出大事兒來。
而且,在里面的時候,他們當時覺得,老鄭肯定是出不去了,為了威脅他交出礦山,讓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這回老鄭出來,憑著他知道的東西,就能找著證據,搞死他們。
可老鄭簽了那個諒解協議,就證明有些事情,老鄭也有一份,和他們有不清楚的地方。老鄭再無搞他們,就把自己也牽連進去了。
有些事情,錯綜復雜,牽一發而動全局,好多都是無法明說的。
鄭國霖就問;“那依著你的意思呢,應該怎么辦?”
老鄭就問他:“知道是誰在背后搞我嗎?”接著就自己回答說,“是張曉東這個癟犢子!他地方不小了,還不知足,仗著那些人在他那里有股份,就想讓他們搞倒我,把我的也給吞了。
那份協議,就是證明,股份有一部分是我白送的。我再要搞他們,我就說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