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知道,”趙所長頗有些感慨地說,“好的照相機鏡頭,都是進口的,這是我們的短板。”
跟這種大知識分子聊天,當真是挺背勁。這好好的說著那塊反光鏡玻璃,怎么又扯到照相機鏡頭上去了?
大知識分子,說話總是喜歡彎彎繞。鄭國霖還不敢多說,唯恐自己在人家面前露了怯。
“我不太懂攝影,不過也聽說一些。”他回答趙所長說。
“好的照相機鏡頭,對透光率的要求非常高,這就要求制作鏡頭的玻璃,自身的透光率本身就必須高。”趙所長解釋說,“如何獲得透光率比較高的玻璃,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了,在玻璃中加入一定比例的錳,就可以達到這個要求。”
這東西鄭國霖就更不懂了,只能點點頭,繼續聽這位大知識分子說下去。
“但僅僅獲得了透光率達到要求的玻璃,是不夠的。”趙所長繼續說,“還要把玻璃表面打磨的十分光滑平整,減少因為玻璃表面的凹凸不平,造成的光線散射或者漫射,使光線絕大部分都透過玻璃,傳導到玻璃的另一面,才能保證這個高透光率。這個,正是我們解決不了的難題。”
說到這里,趙所長指著自己辦公桌上,那塊鄭國霖帶來的幽藍色的玻璃塊說:“這塊玻璃,就我剛才說的,那種高透光率的玻璃。”
原來如此。
鄭國霖就問:“您的意思,是不是說,光刻機上的反光鏡,和照相機的高級鏡頭,是一個道理?”
趙所長嚴肅地點點頭說:“對。但反光鏡的透光率要求,又比照相機的鏡頭,要求更高。”
說到這里,他就對鄭國霖說:“你知道,歐洲航天局的太空望遠鏡赫舍爾,鏡片直徑達到了3.5米,遠遠超越了米國的哈勃,只是這個鏡片,就打磨了將近兩年的的時間。而這個鏡片打磨技術,目前只有歐洲和日本最先進,歐洲又遠遠領先,所以,他們才可以制作如此先進的深太空望遠鏡。”
鏡片打磨技術,好像伊芙琳對頭說起過。不過伊芙琳對他說這個的目的,主要是為了跟陳海平合伙詐騙他,話都是陳海平教的她,她自己并不明白。
“您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們打磨不了鏡片?”他問趙所長。
趙所長承認說:“是的,我們在這方面,毫不客氣地說,根本就不入門。
關于這個技術,不瞞你說,我們光機所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財力,研究了十幾年,收效甚微。”
說到這里,他頓一下,然后看著鄭國霖說:“你帶來的這塊反光鏡片,是德國最先進的鏡片公司制造的。也正是他們,為歐洲航天局制造了赫舍爾和普朗克,那兩臺太空望遠鏡的鏡頭。這塊反光鏡片,給了我們另一種思路。”
趙所長亂七堆,說到現在,好像才開始進入正題。
鄭國霖不敢打斷他,只是默默地聽他講。
趙所長說:“據asL內部的說法,這光刻機的反光鏡片,透光率要求,比航天望遠鏡的要求還高,其精度,相當于把整個德國的土地,平整到誤差不到一厘米的平原。想象一下,這個難度,恐怕都不是人類可以做到的。
我們是一個文明古國,有著五千年的文明史,鏡片磨制技術,也有了至少三千年的歷史。三千年的技術積累,難道就不如人家幾十年的經驗?這一點,是我們這些光學方面的專家,都無法理解的東西。
你這塊鏡片碎塊,給我們答案。他們的鏡片打磨技術,根本就沒有傳說中的那么神秘。
當然了,現代的鏡片磨制技術,與我們古代的金屬鏡子磨制,還是有著完全不同的方式和方法的,其中的顯微技術,檢測技術,都是現代的,古代不會有。
但是,其余的一些拋光技術,還是自古至今的經驗積累,只不過是被顯微化了而已。”
說到這里,趙所長想想才說下去:“這樣說,你可能不太容易理解,我給你舉個例子。
上世紀八十年代,剛剛改開。我們英雄鋼筆的拋光技術,就是外國不懂和沒有的。所以,他們的派克鋼筆,在這方面,比起我們的千年拋光傳承來,差的很遠很遠。
他們就跑到我們這里來,以投資合作的名義,和我們接觸。當時我們比現在要傻的多,聽說對方要投錢,立刻就忘記了對方是敵人,至少在經貿競爭上,是我們的敵人。
于是,我們就讓他們參觀我們的拋光車間。
我們那時候連攝像機都不認識,讓人家把整個鋼筆的拋光工藝流程,都錄了像。
然后,人家回去,仔細地研究錄像,把我們的拋光工藝,一點點的全部吃透了。然后,人家當然也就不和我們合作。派克鋼筆,從此也就有了英雄鋼筆的拋光技術,占據了英雄鋼筆的世界市場。”
說到這里,趙所長就有些激動了。
“這一項技術的損失,恐怕是無價的,因為我們把整個世界市場都丟了呀!”
他長長嘆息一聲,繼續說下去。
“類似的泄密,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比如我們的陶瓷,我們當代四大國窯之一的一個陶瓷生產廠家,我們國家送給聯合國的,一對兩米半高的龍浮雕花瓶,就是他們制造的。他們的強化瓷,華石瓷薄如蟬翼,色澤晶潤如玉,勝過白雪,幾乎可以達到透明,骨質瓷拿在手里輕若無物。
這些制瓷技術,歐洲沒有。他們也是在改開之初,趁著我們傻到弱智的時候,跑來談合作。僅僅投資十萬,為陶瓷廠修了門口一段公路,就輕松騙取了信任,偷走了這些他們自己研發一百年,一千年都弄不明白的技術。
從此,他們的陶瓷技術突飛猛進,占領了世界市場。而我們的,曾經每年為國家創匯過億米刀的工廠,卻最終倒閉了!
這就是西方人的觀念!他們骨子里,永遠認為只有他們,才是這世界上最優秀的,是主人。而我們這些亞洲人和非洲人,都是劣等人,只能做他們的奴仆,為他們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