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青年與驢子

　　王文給鄭國霖匯報的那個故事本子，讓他聽了個稀里糊涂。

　　故事說的是，四男一女五個人，這里面有大學同學，有兒時的玩伴，有一奶同胞，也有一對情侶，還有被甩的前男友。

　　總之，關系復雜，亂七八糟。

　　五個人一起相約去旅游，被一個無惡不作的通緝犯跟蹤。

　　結果，卻是這個通緝犯，死在他們住宿的旅館里。

　　于是，因為這個通緝犯的死，大家追查兇手，就牽連出所有人跟這個通緝犯千絲萬縷的聯系和淵源。

　　大家幾乎每個人，都有要殺掉這個通緝犯的理由，都有作案動機又都有不殺那個通緝犯的理由。

　　最后，這個通緝犯是怎么死的呢？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沒等王文說完，鄭國霖就不耐煩了。

　　“這里面，一點故事主題都沒有，也一點內涵和道理都不講，甚至沒有一點點的邏輯和常識。殺人案公安局不管，由著這五個缺心眼兒的家伙在旅館里商量破案！傻子都知道這根本不可能！”

　　鄭國霖發一通議論，就問王文：“我說，你是不是把精力都放到玩小妞上，不務正業呀？”

　　王文一臉冤枉說：“老板，我哪兒敢啊？我就是不怕你發脾氣，我也怕毀自己名聲不是嗎？”

　　“那你就拿這么個破劇本糊弄我？我看你這是黔驢技窮了，沒有創意了，腦袋秀逗了！”他開始拉下臉來，訓王文了。

　　王文還是一臉委屈說：“不是我黔驢技窮，是你跟不上時代了呀！”

　　鄭國霖看著他問；“我跟不上時代？我特么怎么跟不上時代了？”

　　王文就問他：“你是讓我說實話還是說瞎話騙你？”

　　“廢話，當然是說實話了。”

　　王文就嚴肅了說：“好吧。那么我問你，你最近看不看電視劇？”

　　鄭國霖想想，就搖搖頭說：“不看。”

　　“為什么？”王文問。

　　“看開頭知道結尾，沒意思。”鄭國霖答。

　　“那么，咱們公司制作的影視劇呢，你也不看？”王文再問。

　　鄭國霖說：“我要看的下去，我能不看嗎？正是因為我感覺咱們的影視劇太胡編亂造，這才讓你找新創意題材的東西。結果你給我弄來個這個，比原先那些還不著調！”

　　王文就苦笑說：“你就沒好好反思一下，你之所以不愿意看影視劇，不是影視劇劇本不好，是你看的同類作品太多，拍的再好都不會引起你的興趣了，你明白嗎？為什么咱們的影視劇還一直賣的很好？正是因為咱們不著調！”

　　鄭國霖就糊涂了。

　　“這話怎么說？”他問。

　　王文說：“咱們銀狐策劃那邊，為咱們做過調查，越著調的電視劇，越沒人喜歡看，喜歡看著調和正統電視劇的，大多都是六十歲以上的老人。而咱們公司的不著調電視劇，卻恰恰是年輕人的最愛！

　　我搞電視劇，總不能是為了給老人看吧？那樣賣不出去，你更得跟我急眼了！

　　鄭大老板，你搞搞清楚，我創作的依據，是按你的憑空想象好呢，還是根據咱們策劃公司的科學數據來做決定？”

　　這話把鄭國霖給堵的，直接沒話可說了。

　　好久他才問：“你的意思是說，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不著調了。”

　　王文就無奈地笑笑說：“你坐下，我好好和你嘮嘮這個話題。我發現你去趟歐洲回來，直接就和國內這個世界脫離了。”

　　鄭國霖心里有些不舒服。可王文這人確實有能力，對待工作也相當認真，不可能拿破本子糊弄他。

　　的確，在歐洲接觸了不少人文地理和風俗，他也有一種感覺，現在的歐洲，從思想上，恐怕還真是沒有國內開化，也沒有國內開放。

　　剛剛去的時候，他心里就有一種印象，歐洲年青人比國內年青人要保守的多。

　　他們更有具體的目標和信仰，而國內的年青人，除了認識錢，基本沒什么追求。

　　難道，他重生回來的這個世界，和原先那個世界不一樣？

　　他慢慢在王文辦公室里的沙發上坐下來，對王文說：“好，我今天就好好讓你這個王大師，給我上一課。說吧，我洗耳恭聽。”

　　王文扶一下自己金絲眼鏡，慢悠悠說：“咱們這個社會，不是你出生的八十年代，更不是我的六十年代，是二十一世紀呀。這個時代成長起來的這一代，就好像你看夠了電視劇，對那些劇情，已經沒什么感覺了。他們不會相信任何的說教，什么理想信念，見的傻逼太多了，在他們眼里，分文不值。

　　他們要的，是金錢，是享受。要獲得這兩樣東西，就必須拼命去工作，賺錢。而現實是，這兩樣東西，大多數人，奮斗一生也得不到。可大家還是要去拼命。

　　這就好像過去農村里經常使用的一個手段。人為了讓驢子聽話，拼命拉磨，就在驢眼前吊一個胡蘿卜一樣，讓驢子只能看到，卻吃不到。

　　驢子不會認為它吃不到那個香噴噴的胡蘿卜，它就拼命往前跑，去夠那個胡蘿卜，從而帶著磨一直在旋轉。

　　現在的年青人，也大多都是這樣。像你一樣追腥逐臭的商人們，為我們所有的年青人，在他們面前吊了一個胡蘿卜，讓他們覺得，只要按著你的話做，拼命工作，就能得到他們想要的高薪和享受，于是就拼命為你工作，賺錢。

　　說實話，從良心上講，這一代年青人太可悲，太可憐了！可是，這就是現實，就是這個國家發展的動力，誰都不能，也不敢去改變什么。”

　　鄭國霖仔細想想，還真就是王文說的這個樣子。

　　公司人事部把公司里成功的年青人的照片和履歷，都貼在大門口，讓別的年青人去羨慕他們拿到的高薪和成就，那不就是胡蘿卜么？

　　“說下去。”鄭國霖突然就對王文這個話題感興趣了。

　　王文就感慨著說：“這一代年青人可憐呀，都是被套上了韁繩的驢子，為了那個胡蘿卜，拼命工作，還哪里有時間來考慮什么理想和信念？說白了，他們早就被變成了工作的機器和驢子。

　　房子、車子、老婆孩子，鴨梨山大！好歹的有點屬于自己的時間，你還想著讓他們去看那些正統的，燒腦的，憋屈的，與他們狗屁關系沒有的電視劇，你想累死他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