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不可小瞧

　　門口的女孩，中等個頭，穿了一件白地紅黑格子的長袖開領女式襯衣。

　　興許是襯衣有些肥了，顯得她格外有些瘦削。下身是一件洗的有些發白的藍布牛仔褲。

　　這個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外省里來的，在這里上學的大學生。

　　女孩首先平靜下來。

　　她認識吳曦，正是下午她過來應聘的時候，接待她的那位吳經理。

　　女孩就站在門口問他：“吳經理，我下午來應聘過了。我就是想問問，為什么我同學接到了培訓通知，我沒接到呢？”

　　女孩的普通話不是很標準，明顯地帶了一些綿軟的怪異味道。

　　吳曦就笑一下，告訴她說：“你來應聘，并不代表我就會錄用你呀。沒接到通知，就說明你沒有被聘用。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明，明白了。”女孩的聲音里，充滿了失落。

　　她轉過身去，走了兩步，又迅速轉回身來，對著已經邁腿出了門的吳曦，用帶了祈求的語氣說：“吳經理，你能給我個機會嗎？我會珍惜這個機會，加倍努力的！”

　　實際決定用人的，并不是吳曦，而是鄭國霖。

　　這女孩大大的眼睛，高直的鼻梁，鼻翼兩邊，還有幾顆若隱若現的雀斑。

　　鄭國霖記得她，模樣身材都符合他的標準。

　　鄭國霖沒選中她，主要還是她的口音，再就是她只是大一的學生，才來這里上學，不像那些行將畢業的大四學生那樣，功課不緊，怕她到時候來不了，耽誤事情。

　　鄭國霖沒有表態，吳曦就跟女孩解釋說：“我們名額滿了，下次吧？”

　　那女孩不死心，攔著吳曦不肯走：“吳經理，你就給我一次機會吧？我的助學貸款還沒辦下來，學費還欠著學校里的，我真的很需要這個工作。”

　　都是大學里出來的，吳曦就明白，這女孩為什么要這樣求他了。

　　大一的學生，還不具備專業的工作能力，的確不好找工作。

　　他們這個工作，不需要很多的專業知識，主要靠個人外表形象。

　　同樣，這種門檻低的工作，鄭國霖為了快速招到人，工資給的又比同類的工作高，來應聘的競爭者也就相對多一些。

　　以女孩的外貌形象，大概她自己覺得應該可以成功應聘，卻不料因為競爭者過多，意外落選了。

　　失去了這么一份工資又高，又容易做，而且可以做半個月的工作，女孩有些不甘心，所以就找過來了。

　　“助學貸款沒下來不要緊，學校一般都可以理解這種事情，不會過于催逼的。回去吧？以后有機會，我們一定第一個給你打電話，好不好？”

　　吳曦跟哄小妹妹一樣哄她。

　　公正地說，吳曦雖是官家子弟，人還是很不錯的。待人謙和，從不露任何的，讓人不舒服的優越感。

　　“可是，”女孩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說，“我沒想到助學貸款手續這么繁雜，以為很快就可以貸下來。從家里來的時候，沒帶多少錢。過去這個月，飯費都沒有了。所以，吳經理，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

　　女孩說這些話的時候，臉漲的通紅。

　　吳曦就回過身來，有些為難地看著鄭國霖。

　　“看我干什么？這事你自己決定。”

　　鄭國霖說。

　　他突然知道，自己為什么可以和吳曦相處這么融洽了。

　　吳曦就又回過頭來，對女孩說：“好吧，錄用你了。”

　　女孩感激地給吳曦舉了個躬，嘴里說著：“謝謝吳經理！”

　　然后又沖鄭國霖鞠躬說：“謝謝老板！”

　　說完了，女孩轉身跑了。

　　鄭國霖站在原地愣怔半天，才對吳曦說：“我是不是插手你的事情太多了？”

　　吳曦就誠懇地說：“鄭哥，我們都外行啊。你如果不這么插手，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外行。過去人家策劃公司和我們交換項目，就是哄著我們玩呢。現在想想，我的確是給我們老爺子把人給丟大了。讓人家策劃公司把錢掙了不說，還會在背后嘲笑我傻逼一個。說實話鄭哥，遇上你是我們六個最大的幸運。我們，尤其是我，真的很感激你。跟著你，我們學到太多過去學不到的東西了。”

　　吳曦這話說的，的確是發自肺腑。

　　鄭國霖還是要防備自己插手過深，引起吳曦的反感，就解釋說：“剛開始干，有些事情你們不入門，我不得不插手。以后你慢慢會了，還是你自己做。”

　　吳曦不滿說：“鄭哥你這話說的就見外了。你要是肯過來，我恨不得把這經理讓給你來做呢。我們拿你當哥們兒，你可別拿我們當外人。”

　　吳曦的表現，讓鄭國霖徹底顛覆了過去他對官家子弟的看法。心里甚至想，過去那句老話，老子英雄兒好漢，還真是有些道理。

　　一行人一路說著話下樓，到街對面的飯館里吃飯。

　　這種接近郊區的地方，一眼可以望見不遠處的莊稼地，是不會有大飯館的，都是小本經營的小飯館，飯菜價格相對便宜，同樣也沒有多少可以選擇的余地。

　　他們平時過來吃飯，不是李家的燒烤店，就是趙家的家常菜，再不就是面館、餃子館、羊肉館，都很簡陋，環境上沒什么好挑，吃飯則隨心情，想吃什么就去哪家做什么的飯館。

　　吳曦知道鄭國霖是北方人，一般都是選擇北方人開的飯館。但他不知道，這里開的北方飯館，做出來的，卻大都是符合南方人吃的口味。

　　大家選擇了一家家常菜館，一進大門，卻見剛才那個女孩，獨自坐在大堂里，吃一碗掛面。

　　這時候，已經過了飯時，大堂里沒有別人，只有那個女孩。

　　女孩乍然看到他們進來，也是愣怔一下，從坐著的椅子上站起來，卻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只是一味地傻笑。

　　吳曦在社交方面，顯然不是學生水平。看到女孩，立刻就說：“哎呀，真巧。”又看看女孩吃的說，“就吃一碗清水面啊，這怎么行？來吧，和我們一起吃。”

　　女孩就有些尷尬說：“不了，吳經理，我已經吃好了，你們慢用，我走了。”說罷果真就起身出門。

　　吳曦就在她身后喊：“剛才忘跟你說了，我們晚上要培訓的。”

　　女孩就答應：“我知道了，我在公司那里等著。”

　　吳曦又喊：“要是有同學來了，麻煩你告訴他們一聲，我們吃過飯馬上就過去的。”

　　女孩又答應一聲，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吃著飯的時候，大家還在談論那女孩。

　　幾個人就調侃吳曦，說他好像看上人家了，要不然人都招夠了，干嘛還要把她給留下？人家都出飯館了，還抻著脖子往人家消失的方向看。

　　他們六個，都是一個學校出來的同學，過去在一起熟了，互相調侃幾句，也是正常。

　　但鄭國霖卻感覺到，吳曦這人很有城府。不管同學們如何調侃他，他總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從他的表現上，看不出來他到底對那女孩，持了一個什么樣的態度。

　　年紀輕輕，面對調侃，可以輕松隱瞞自己心里的真實想法。

　　這個吳曦，還真是不可小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