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擠兌風潮

　　陳府大門前，一百多人圍個水泄不通。

　　幾個家丁站在臺階上，手里拿著掃帚，一臉緊張的洶涌的人群。

　　哎呦！

　　從人群里飛出一塊土坷垃，砸在管家陳小福的額頭上。

　　鮮血從陳小福的指縫里流淌了下來，漫過了眼睛。

　　臺階下方，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人，一手叉腰，一手舉著賬冊，冷笑著大聲道：“陳管家，別說那些虛的，今兒要是不把賬給我們結了，我們就拆了你家的宅子！”

　　“對，結賬，不結賬我們就不走！”

　　“陳管家，我們小本生意實在擔待不起，還望見諒！”

　　“大家千萬別聽他忽悠，他家的錢莊都快倒閉了，我們今天不把錢要回來，就真的打水漂了！”

　　一百多人不依不饒，大聲喊叫，一個個賬本舉在空中，嘩嘩作響，聲勢甚是嚇人。

　　陳小福氣得跳腳，聲嘶力竭的喊道：“大家冷靜冷靜，我家老爺馬上就回來了，斷不會少了你們一錢銀子！”

　　事發突然，陳小福開始還有些發懵，可現在回過味來了。

　　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鬧事，一百多人里頭，至少有一半都是不相干的。

　　可即便他看出有人故意鬧事，可也拿不出錢來給這些商家。

　　他更不敢派人去錢莊那邊求援，錢莊里的每一兩銀子，現在都至關重要。

　　陳府被砸了也就被砸了，可陳家的錢莊萬一被擠兌垮了，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老爺此時坐鎮在芙蓉城，正殫精竭慮的穩住局勢，和蜀王周旋，梅城這邊萬萬不能出什么大事。

　　陳府也不是沒有銀子，只是沒有那么多而已。

　　萬一結了這家，那家沒結，反而會惹出禍端來。

　　所以陳管家也是沒辦法了，只能把一句話翻來覆去的說。

　　人群顯得原來越耐煩了，終于有人大喊了一聲：“陳家不給錢，我們就搬他家的家具和古董！”

　　人潮頓時洶涌起來，站在最前頭的大胖子冷笑不迭，故意讓出位置，給后面沖上來的人讓道。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陳克從大門中走出來，冷聲道：“我看誰敢？！”

　　鐵牛一馬當先，提著一根木棍，身后的十幾個家丁手中也拿著棍棒，在陳克身后一字排開。

　　涌動的人潮，霎時止步于臺階下，眾人驚疑不定的看向陳克。

　　陳克穿著一件寬松的睡衣，頭發亂糟糟的，仿佛是剛睡醒一般，眼神還有些惺忪。

　　他看著陳小福，皺眉問道：“怎么回事，一大早吵吵鬧鬧，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陳小福驚愕的看著少爺，他怎么記得，少爺昨晚沒在府中過夜啊。

　　來不及多想，陳小福壓低聲音，焦急道：“少爺，這幫人是來要賬的，您怎么出來了，趕緊帶上鐵牛，從后門走！”

　　一百個陳府也比不上少爺的一根頭發。

　　萬一這幫人鬧起來，無意中傷到了少爺，他這個管家萬死莫贖。

　　“什么，要賬？！”

　　陳克夸張的大吼一聲，噴了陳小福一臉唾沫星子。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大胖子，如意齋丹藥坊的掌柜，馮如海，眼中閃過一絲嘲諷，陰陽怪氣道：“陳少爺，你來的正好，把我們的賬都給結了吧。”

　　“對啊陳少爺，欠賬就說不過去了。”

　　“你陳家財大氣粗，不至于連我們這點小錢都要拖著吧！”

　　“陳少爺，您每回來吃飯都給你打折的，咱們好借好還再借不難。”

　　陳克瞪著喊話的酒樓掌柜，冷聲道：“怎么說話呢，你誰啊我借你的錢，去你那吃飯是給你長臉了！”

　　他轉身向著眾人道：“都給我記住了，誰要再去他家的酒樓吃飯，我就打斷他的腿！”

　　鐵牛等人轟然道：“記住了！”

　　陳克再度轉身，手指酒樓掌柜，不耐煩道：“把賬本拿過來，拿到錢趕緊給我滾蛋！”

　　酒樓掌柜臉色青一塊紫一塊，訕訕走上前，將賬本遞給陳克。

　　陳克翻看了一下，嗤笑道：“八千兩銀子就值得你大呼小叫，我都替你丟人！”

　　他頭也沒回道：“立秋，去把我床頭的箱子拿過來！”

　　立秋點點頭，一轉眼跑進大門，回來的時候，抱著一個半人高的箱子，氣喘吁吁的。

　　在無數人緊張的注視下，陳克打開箱子，伸手向著里面一抓，抓出一大把的銀票來。

　　抖落兩下，陳克把手里的銀票數出八千兩，直接塞給酒樓掌柜：“滾蛋！”

　　酒樓掌柜被陳克的聲勢給鎮住了，心里又氣又怕，可是后悔已經來不及了。

　　他只得賠上一個尷尬的笑臉，把賬本上的賬劃掉，灰溜溜的走了。

　　陳克冷眼看向馮如海。

　　這個混蛋鬧得最兇，還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八成就是主謀了。

　　先把你干掉再說。

　　陳克向著馮如海冷冷道：“把你的賬本也拿過來吧！”

　　馮如海看著陳克手里的銀票，猶豫了一下，旋即冷笑了一聲。

　　他上前將賬本遞過去，嘲諷道：“陳少爺，我知道你昨日在學宮贏了點錢，可是這點錢，怕是不夠給我們結賬吧？”

　　陳克不動聲色翻看著賬本，心似刀割。

　　麻蛋，這些天他吃的凝神丹，多達十二萬兩銀子！

　　陳克抬起頭來，不屑一撇嘴：“不就十二萬兩銀子嗎，為了這點小錢就沖在最前頭，你們如意齋怕是快要倒閉了吧！”

　　當面數出十二張銀票，陳克遞給馮掌柜，冷冷道：“馮掌柜，結賬吧！”

　　馮掌柜冷笑一聲，數了數銀票，然后將陳克的賬給劃掉。

　　沒等馮掌柜開口，陳克就冷眼看著底下的人，大聲道：“兩件事！”

　　“第一件，今天是你們擠兌我陳家，我陳家記在心里了。日后相見，千萬不要再提情誼二字，小爺我丟不起這個人！”

　　眾人何嘗聽不出陳克的威脅之意，一時間心里打鼓，忐忑不安起來。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是一時沖動，所以加入到要賬的隊伍中。

　　現在他們回過味來，已經有些后悔了。

　　陳家畢竟是皇商，陳百旺是蜀州商會的會長，根基何等深厚，哪能說倒就倒？

　　再看看陳家少爺，跟個沒事人似的，隨便從床頭抱出一個大箱子，里面就裝滿了銀票。

　　十二萬兩的銀子，他連眼睛都不眨的就給了馮掌柜，這像是缺錢的樣子？

　　相比之下，他們那點賬又算得了什么？

　　倘若為了這點小錢，開罪了陳家，還開罪了大金主陳克，得不償失啊。

　　先前那位酒樓的掌柜，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少人心里有了計較，將手里的賬本偷偷收了起來。

　　“第二件事，”

　　陳克陰沉的目光掃過眾人：“我陳家兩代皇商，雖說不是什么高門大戶，可也不是你們說堵就堵，說砸就砸的。陳叔是我陳家的管家，也不是你們說打就打的。”

　　“當年太上皇巡游蜀州的時候，尚且對陳叔贊譽有加，你們又算個什么東西，竟然敢對他動手？！”

　　陳克厲聲道，“把打人的人給我交出來，否則的話，我陳克以陳家第三代繼承人的身份發誓，不把你們弄到家破人亡，我他娘的就不姓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