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城夜王府。
冰月清早起床,想著不出意外的話,今日南宮珩的蠱毒就能解了,這可是件大喜事。她下廚做了早飯,端著過來找南宮珩和葉翎。
剛進院門,就聽一聲慘叫,抬頭就見風不易的身體撞開房門,飛了出來!
冰月神色一變,托盤離手,飛到了旁邊的石桌上,而她飛身而起,抓住風不易,帶著他穩穩地落在地上。
“小風,怎么了?”冰月看著風不易臉色煞白,嘴角溢血,神色驚恐的樣子,突然有種極其不好的預感。
話音剛落,風不易還沒開口,冰月就聽一聲巨響,飛沙走石,面前的房屋轟然倒塌!
冰月提著風不易后退,就見兩道人影速度極快地從倒塌的房中飛身而上,正在激烈交手,赫然就是南宮珩和葉翎!
一切都發生得很突然。
發現不對勁,風不易下意識地抓住了南宮珩的手,想給他把脈。
結果就是,南宮珩一掌把風不易打飛了出去!
風不易根本不會武功,若不是當時葉翎給他擋去了大半的掌力,他現在已經被南宮珩打死了!
冰月扶著風不易,仰頭看著南宮珩和葉翎,神情焦急:“壞了!我怎么看著師兄的功力還在漲!他怎么回事?”
“瘋了…瘋了…”風不易聲音虛弱,“以往他每次斷情蠱發作的時候,都會實力暴漲。這一次,解藥出了問題,再也控制不住了…我一直懷疑他體內像是封印著什么東西,現在我知道了,是內力!他跟葉翎一樣,都有別人強行給的內力!現在,完全控制不住了!”
而葉翎強行用過一次虞天給的內力,后果如何,他們都知道。可葉翎因為修煉起步太晚,雖然天賦悟性和勤奮一樣都不缺,但她本身的實力,尚且不如正常情況下的南宮珩,更別說如今瘋了的南宮珩!
冰月眼見著南宮珩又一掌打中了葉翎,面色一沉:“小風,你躲遠一點兒!我去幫妹妹!”
冰月話落,放開風不易,飛身而起,加入了戰局!
風不易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吼了一聲:“開陽!把人全都叫過來!”
南宮珩的屬下,七星八卦如今都在南宋,只有七星手下的七個人是高手,八卦手下的人各有所長,但武功都很一般。但從西夏國回來的時候,南宮珩留了四個屬下在那邊,兩個在寧王府看門,還有兩個留給了百里夙,方便傳遞消息,如今夜王府里,總共就三個屬下。
聽到這邊的動靜,開陽三人沖上來,風不易冷聲說:“去一個人,把蒙璈叫過來!快!”
原本一直保護風不易的金姓老者,在神醫門滅亡,風不易跟著南宮珩住到西涼城寧王府之后,就離開了,說有些事要處理。
冰月武功不弱,但南宮珩此時實在是太強了!
葉翎不敢再像上次那樣,貿然用上不屬于她的內力,因為后果太嚴重了,她無法保證在她倒下之前制服南宮珩,一旦她倒下,南宮珩依舊處于失控狀態,事情就無法收拾了!先盡力,實在不行,那是沒得選擇的選擇!
開陽離開,用最快的速度去找蒙璈過來,冰月和新加入的兩個屬下,給了葉翎片刻喘息的機會。她一開始為了救風不易,被南宮珩打中一掌,現在從腰間荷包里摸了一把療傷的藥丸扔進口中,感覺翻涌的血氣稍稍平復了一點。
不過就這片刻功夫,新加入的兩個屬下都已經被南宮珩打了出去,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葉翎再次加入戰局,眼見著南宮珩的樣子跟走火入魔有點像,這個時候用迷藥是大忌,因為他暈過去之后,身體更加無法掌控。
唯一的辦法,就是用武力制服他,讓他泄功!
冰月被打中一掌,一口血噴了出來,身子晃了晃,又沖了上去,幫葉翎牽制南宮珩!
開陽帶著蒙璈過來,蒙璈面色冷肅,速度極快地沖了上來!
南宮珩又一掌打中冰月,冰月的身體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
蒙璈正好到了跟前,伸手抱住冰月,四目相對,他面無表情地把冰月往地上一扔,飛身沖向南宮珩!
南宮珩此時雙眸都已經變成了赤紅色,完全失去了神智!打了這么久,氣息絲毫沒有弱下去!
蒙璈的武功是南宮珩教的,實力比正常的南宮珩還差一截。
葉翎示意蒙璈,將南宮珩引到后花園去。兩人圍攻,邊打邊退,轉移戰場。
都沒有用上武器,因為那樣太危險了。開陽沒有再不自量力地沖上去,他把受傷的風不易和冰月,還有兩個兄弟全都帶得遠遠的,取了風不易的藥箱過來,給他們服用了療傷的藥。
太陽升起來了,后花園有一片湖,碧波蕩漾。
蒙璈吸引南宮珩的火力,葉翎縱身躍入湖中,消失不見。
南宮珩赤紅的眸子看了一眼下方平靜的湖面,收回視線,再次朝著蒙璈打了過去!
片刻之后,湖水翻騰如沸,激起數米高的巨浪,朝著南宮珩拍打過來!
南宮珩揮掌打向巨浪,葉翎從水中躍出,速度如箭,雙眸也染上了血色,氣息暴漲!因為經過先前的交手,葉翎很確定,她不爆發的話,今日是不可能制服南宮珩的!雖然有極大的風險,但沒得選擇!
蒙璈神色一驚,急急退避回到岸上!就見南宮珩和葉翎在湖面再次交手,巨浪翻涌,水聲陣陣,湖邊的竹林被波及,翠竹齊刷刷地倒了下去!眨眼功夫,水面都降低了幾分!
蒙璈看著面前的戰局,只有一個感覺:都瘋了…
約莫一刻鐘之后,南宮珩被葉翎全力一掌打中胸口,吐血不止,葉翎再追一掌,將他重重地拍入了湖中!
葉翎嘴角溢血,全身筋脈再次裂開,衣服上都滲出血跡來。
她死死地盯著湖面,不見南宮珩再次飛出來,一頭扎了進去!
片刻后,葉翎拽著南宮珩,游到湖邊,南宮珩已人事不省。
蒙璈連忙上前去把兩個人拉起來,葉翎倒在岸上,大口大口地吐血,暈死過去…
“風不易!風不易!”蒙璈背著葉翎,抱著南宮珩,飛身沖了過來。
風不易看了一眼南宮珩,給他把脈,立刻松開,冷聲說:“把他先扔一邊兒去!”
把葉翎放平在地上,她的嘴角依舊在不停地溢血,風不易拿了金針,眸光凝重,手起針落!
整個夜王府,一片狼藉。所有的房子,都被毀得干干凈凈。花園中的竹林,各處的樹木,都沒有幸免。
風不易拔了葉翎身上的金針,他自己滿頭冷汗,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著氣,又給葉翎把脈,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幸好這不是葉翎第一次爆發,否則風不易根本救不了她,得有高手給她泄功。上次重傷后,葉翎好好修養了三個月,筋脈拓寬,實力增進,這一次情況比上次好一些。
至于南宮珩…
風不易確定他脈象平穩,呼吸正常,但等他醒來,是不是正常的,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
冰月臉色蒼白,抱著葉翎問:“現在怎么辦?”
原本夜王府是房子少清凈,如今一下子毀光了,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南宮珩和葉翎都昏迷著。
“主子在宮里有地方。”開陽是唯一一個沒有受傷的。
風不易看了一眼南宮珩,擰眉說:“不能進宮。”
南宮珩蠱毒發作,疑似是因為南宮御的血不對。但南宮御堅信他是南宮珩的親生父親,如今這樣的結果,接下來的事情,會變得更加復雜。
“去我那兒吧。”蒙璈皺眉說。
蒙璈出身將門,但他自己當上將軍之后,就從蒙大將軍府搬出來單住了,風不易知道。
“也好。開陽,把虞澍和蘇棠都帶上,把東西收拾了,拿過去。”風不易說。
“是。”開陽點頭。
“你們先走,我去收拾一下我的藥材,等會兒過去。”風不易艱難地站了起來。
蒙璈背起南宮珩,冰月抱著葉翎,跟在后面。
“對了,蒙璈你找個鐵鏈,把阿珩鎖起來,我怕他醒了再發瘋。”風不易說。
蒙璈點頭,飛身離開,冰月緊隨其后,一起走了。
蒙璈的家距離夜王府不遠,地方不大,簡潔大氣。
剛進門,冰月就聽到一個女子溫柔的聲音:“小璈回來了?”
下一刻,一個身著素衣,不施粉黛的年輕女子從房中走了出來。看起來約莫十八九歲的年紀,皮膚白皙,五官秀雅,第一眼看雖不是美人,卻讓人覺得很舒服,越看越耐看。只見她眉目溫軟,笑意輕柔,讓人如沐春風。
這是蒙璈的親姐姐,蒙婧。
蒙婧看到蒙璈臉色不對,還帶了南宮珩回來,神色微變:“快進來!”
把南宮珩和葉翎分別放在兩個房間里,蒙璈給南宮珩換了一身他的衣服,那邊蒙婧拿了自己的兩身衣服過來給冰月。
“不知這位姑娘怎么稱呼?”蒙婧問。
“我叫秦冰月,南宮珩是我師兄,葉翎是我義妹。”冰月說。
“我叫蒙婧,是蒙璈的姐姐。”蒙婧說,“秦小姐和夜王妃都換下衣服吧,秦小姐先休息一下,我去煮點姜湯。”葉翎渾身濕透,冰月身上也濕了一半兒,還染了血,臉色很差。
冰月聽說過蒙璈,不過這是第一次見。在夜王府的時候,還在想蒙璈到底是誰,沒想到就是葉翎曾經跟她講過的南宮珩的小弟。蒙璈比冰月大半歲,冰月看著蒙婧,神色感激:“謝謝蒙姐姐。”
“不用客氣,不是外人。”蒙婧淺笑搖頭,話落出去了。
冰月先給葉翎換上了干凈衣服,拉著她的手,搓了搓,看著她面無血色的樣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等冰月換好衣服,就聽有人在敲門。
冰月過去打開門,是蒙璈。
蒙璈遞過來一壺熱水,一句話沒說,轉身走了。
冰月皺了皺眉:“這么冷酷…”
冰月倒了一杯熱水,拿小勺喂葉翎喝了些,然后自己喝了半杯,感覺稍稍舒服了一點。
開陽把風不易送過來,其他兩個留在夜王府收拾,沒有過來。
蒙璈沒有把南宮珩用鐵鏈鎖起來,風不易干脆給他喂了一顆封住內力的藥,防止他醒來再發瘋。
至于葉翎,風不易說,沒有性命之危,應該很快就醒了,但這傷得休養一段時間。
中午蒙婧做了家常飯菜,南宮珩和葉翎都昏迷著,其他人坐在一起吃。
“蒙姐姐這個面做得真好吃!”冰月夸了一句。
蒙婧微笑:“秦小姐喜歡就好。”
“叫我冰月就好了,蒙姐姐說的,不是外人。”冰月笑著說。
“好,冰月。”蒙婧點頭。
蒙璈皺眉:“秦小姐,人都出事了,你這么高興是什么意思?”
冰月愣了一下:“師兄和妹妹都活著,難道我應該茶不思飯不想哭給你看,你覺得才對嗎?”
蒙璈冷哼了一聲,放下筷子出去了。
蒙婧搖頭:“冰月你別跟他計較,我家這個弟弟就是性子怪。他跟夜王情同兄弟,出了這樣的事,心情不好吧。”
“我不會跟他計較的。”冰月微笑,“蒙姐姐,我幫你一起收拾吧。”
“不用,你去看著夜王妃就好,她或許很快就醒了。”蒙婧笑著說。
冰月打了熱水,給葉翎擦了臉和手,剛放下帕子,就見葉翎睫毛微顫,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妹妹你醒了!感覺怎么樣?哪里難受?”冰月握住葉翎的手問。
“他呢?”葉翎神色虛弱。
“師兄在隔壁,還沒醒。小風說他脈象平穩。”冰月說。
葉翎閉上眼睛,微微嘆了一口氣,唇角帶著一抹苦笑:“氣死我了…”
冰月還以為葉翎要感嘆什么,說些“沒事就好”的話。聽到葉翎的話,冰月搖頭失笑:“妹妹,人沒事,總會有辦法的。”
“我知道,可阿珩也太慘了…”葉翎輕嘆,“這里是哪里?”
“是蒙璈家,妹妹你餓不餓?我去給你煮點粥吧?”冰月問。
“吃不下,把虞澍給我帶過來。”葉翎說著,想坐起來。
冰月連忙扶著葉翎,給她背后放了一個枕頭,然后倒了一杯溫水,看她喝了,就去找虞澍了。
虞澍和蘇棠都被關在蒙璈家的柴房里,冰月拎著虞澍過來。迎面碰上蒙璈,冰月神色淡淡地叫了一聲:“蒙公子。”
蒙璈面無表情地飄了過去。
“沒禮貌。”冰月吐槽了一句,帶著虞澍進了葉翎的房間。
“虞老賤,我最后再問你一次,你給的斷情蠱的解藥方子,是真的嗎?”葉翎看著虞澍的眼神冷到了極點。
虞澍原本在夜王府,聽到外面的動靜,已經猜到發生了什么事。
他這會兒倒是很平靜,點頭說:“千真萬確,方子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如果南宮珩解蠱失敗,只有一種可能,藥引子不對,南宮御根本不是他親爹。我若是騙你們,現在應該等你們求我救他。如今這樣的結果,我也沒料到。”
“藥引子不對,會怎樣?”葉翎問。
虞澍冷笑:“你現在看到了?解藥本身的藥性十分剛猛,藥引子錯了,不僅解不了蠱,還會讓他蠱毒徹底發作。不用看我,我也沒辦法,原來還能壓制,現在沒戲,除非找到他真正的血親,做出對的解藥,否則,他就一直是個斷情絕愛的人。至于你,等他醒了,當然認識你,但你們還想好好做夫妻,不可能。”
葉翎瞬間頭疼,擺擺手說:“把這個老賤人弄走。”
娘是親的,結果親手給南宮珩下了斷情蠱。爹對他是真的好,竟然,不是親生的…
南宮珩太慘了。
一想到昨夜南宮御那么自信地說,南宮珩當然是他兒子,葉翎覺得,南宮御也太慘了。接下來,他們父子,還能像以前那樣嗎?
此時南宮御微服出宮,到了夜王府門口,因為他著急想看看南宮珩的蠱毒解了沒有。這件事也困擾他很多年了。
玉衡恭敬地行禮:“參見皇上。”
“小七和小葉呢?”南宮御臉上帶著愉悅的笑,走了進來。
“王爺和王妃去了蒙將軍家。”玉衡說。
南宮御愣了一下:“蒙璈家?去那兒干什么?你們這府里…這是怎么回事?”
看著面前一片狼藉,讓南宮御想起曾經南宮珩蠱毒發作的情景。可昨夜南宮珩明明說,取了他的血做藥引子,就能把蠱毒給解了,還問,他們是不是親父子…
南宮御心中一沉,臉色倏然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