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戲,有些人,狂飆演技。
自以為是,入戲太深,最終不過是感動了自己,惡心了別人。
“云修如此算計,你要殺了他嗎?”蘇棠冷笑。
葉翎神色淡漠地搖頭:“我答應了他娘,會把他活著帶回去。”
“呵呵,那就有趣了。”蘇棠感嘆。
葉翎不想再提云修,轉移了話題:“安樂樓有什么規矩,請樓主示下。”
古代版的賞金獵人,或者說傭兵。葉翎前世就是干這個的。
“你的第一單生意,本尊會親自為你挑選。”蘇棠絲毫不掩飾他的興味,“到時,本尊會去找你。有些事,你做一回,就全都知道了。”
“好。”葉翎點頭。既然答應加入安樂樓,既來之則安之。如此有個最直接的好處,她自己,以及她身邊的親人,不會再成為任務對象。
與蘇棠這種人打交道,越是逆著他,他越是來勁糾纏,不如換個策略。
“那夜在楚京,護著你的男人,是你的相好嗎?”蘇棠說的是百里夙。
葉翎搖頭:“不是。”
“本尊不信!”蘇棠冷笑。
“他是我姐姐的相好,你信了嗎?”葉翎神色淡淡。
“哦?呵呵,有意思。”蘇棠輕笑,“你姐姐的事,本尊有所耳聞,可需要安樂樓幫忙為她的兒子尋父?”
葉翎搖頭:“不必。”
“本尊很快會再去找你的。”蘇棠話落,起身從窗口飄了出去。
葉翎走到窗邊,微微仰頭。漆黑的夜幕上,點綴著一顆顆如鉆石般璀璨閃爍的星。
葉翎找了一下北斗七星的勺子,找到后,就收回視線,關了窗戶。
夜半時分,葉翎正在修煉,又聽外面傳來墨竹的聲音:“主子,云修身體不適,想要見你。”
“讓軍醫過去。”葉翎冷漠的聲音傳出來,墨竹就離開了。
老軍醫大半夜背著藥箱趕來,給云修服了安神藥,看他睡下才走。
轉眼進了三月。
昨夜葉翎已寫好折子,命人快馬加鞭送回楚京,向楚皇稟報崇明城情況。
葉翎沒提安樂樓和蘇棠。只說是北胡皇室派人刺殺她,抓云修當人質,作為威脅。但她早有防備,最終有驚無險。
云修做的齷齪事,葉翎也沒提。
待云修再次蘇醒,已是第二日。他身下微微搖晃,耳邊傳來車轱轆轉動的聲音,意識到自己在前行的馬車上。
“葉翎…葉翎!”云修聲音依舊虛弱無力,僅剩的右手艱難地抬起一點,卻夠不到不遠處的車簾。
趕車的士兵聞聲,回頭掀開車簾:“云公子,大將軍不在這兒。”
云修臉色蒼白,皺起了眉頭:“她在何處?這是哪里?”
“大將軍命我等護送云公子回京城,現下已經出崇明城十里。大將軍還在崇明城,處理軍務。”士兵話落,就放下了車簾。
云修心中一沉!
葉翎竟然沒有跟他一起走?如今沒在打仗,她軍務這么繁忙嗎?抑或是,她在刻意躲避?
不會的!云修告訴自己。葉翎內心善良,責任心強,事已至此,他付出這么多,她不會逃避的!他們本就是青梅竹馬,本就成了一家人!
而昨夜,葉翎親口答應他,會回戰王府去住…
云修迷迷糊糊的,一會兒又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云修腦中冒出一個念頭,葉翎這次沒跟他同行,會不會是去請神醫風不易了?處理軍務只是掩飾之辭?
蘇棠說的,風不易與葉翎是不為人知的好友。他傷得這樣重,當務之急,自然是把風不易請來,為他醫治!
想到這里,云修心中喜意蔓延。他從小就喜歡葉家的翎兒妹妹,只是中間陰差陽錯,造化弄人,讓他們變成了叔嫂關系。
不過,一切都不遲。他所向往的生活,已經在向他招手了。他承受的一切苦難,都是值得的。
葉翎此時,還在崇明城。
沒什么要緊的軍務需要她處理,打算明日再走。原因無他,不想見到那個惡心的男人。
院中有幾盆初綻的花,明艷嫩黃,賞心悅目,是北疆獨有的品種。
葉翎提了桶,拿著水瓢,在給花澆水,明日要帶走,回去送給她家姐姐。
院中沒旁人,七星出現在葉翎身后,恭敬地叫了一聲:“夫人。”
“嗯?有事?”葉翎沒回頭。
“屬下給主子傳信,但他離得遠,一時趕不過來,夫人又這么快把事情處理妥當了。希望夫人不要怪主子沒幫上忙。”七星語氣認真。
葉翎輕笑了一聲:“什么亂七八糟的?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他在給他師父守關,走不開,你可以不必跟他說我的事,沒什么要緊的。”
“不行,要說,不然主子會揍我。”七星搖頭。
“那你又給他傳信,說我這邊沒事了嗎?”葉翎問。
七星再次搖頭:“傳信的鷹隼失蹤了,屬下跟主子暫時斷了聯系。夫人有任何事,都可以吩咐屬下去做。”話落又補了一句,“屬下是替主子做的!”
七星暗想,他就替他家主子在夫人面前刷刷存在感吧!
“替他呀?”葉翎半開玩笑地說,“我說了下次見面請他喝奶茶的,正好來北邊兒了,你幫我個忙。”
“夫人請吩咐!”七星正色拱手。
“南楚沒有產奶的牛,你去北胡,給我尋頭奶牛,帶回楚京去。”葉翎笑著說。
七星嘴角抽搐:“夫人是認真的?”
“嗯,你若是不愿的話…”葉翎說。
“屬下這就去!”七星話落就沒影兒了。
葉翎澆完花,換了身衣服,到城主府議事廳去。
葉翎剛在主位落座,老將宋茳開口:“葉大將軍,北胡人要刺殺你,這次失敗,怕還有下次,日后不管在何處,都請千萬小心防備!”
“嗯,多謝宋伯提醒,我會的。”葉翎點頭。
“大將軍沒有與云公子同行回京,是接下來還有別的安排嗎?”王將軍問。
葉翎搖頭:“倒也沒什么事,只來時有些疲累,想休息一日,明日再走。”
四個將軍都覺得奇怪,不明白葉翎為何不讓重傷的云修明日跟她同行?
不過他們對云修的事,并不怎么關心,就也沒問。
“什么時候咱們南楚,主動出兵攻打北胡就好了!北胡蠻子這些年,可真是不消停!”劉將軍拍了一下桌子,大聲說。
王將軍問葉翎:“先前那一戰,北胡顏面掃地,士氣低迷。葉大將軍認為,此時若我們出兵攻打蒲雪城,是好時機嗎?”
葉翎搖頭笑笑:“我認為不是。北胡人戰后士氣低迷不假,但如今,定都憋著一口氣,打算把丟掉的顏面撿回去。若是近期再開戰,北胡大軍的士氣,定會空前高漲。”
宋茳點頭:“葉大將軍言之有理!北方氣候苦寒,北胡蠻子身體強壯,咱們南楚的兵還是比不過啊!開戰要慎重!絕不能因為一時勝利,高估自己!”
“和平時,要做的,就是加緊練兵。北胡兵更強馬更壯是事實,但我們要盡力縮短這個差距,并且從其他可控制的方面,提升戰斗力。”葉翎正色道。
“其他方面?葉大將軍是指?”劉將軍問。
“譬如武器,戰術,重點培養精兵強將。”葉翎說,“今日與四位商討個方案,等這次回京,我會請示皇上。軍中有些慣例,需要更改。不是有錯,但可以更好。”
四位將軍都來了興致,熱火朝天地跟葉翎討論起來。
議事廳大門敞著,有個老婦人出現在門口,往里張望,神色焦急。
“宋老大,那是不是找你的?”王將軍對宋茳說。
宋茳轉頭,見老婦人來尋他,神色大變,立即起身:“大將軍,我有要事,去去就來!”話落也不等葉翎說話,大步如風往外走。
“來找宋伯的那個人是?”葉翎隨口問了一句。
王將軍嘆了口氣說:“是伺候宋老大兒子的下人。唉,不知道是不是宋家小子出事了!”
見葉翎疑惑,三個將軍你一言我一語跟她解釋起來。
“宋老大有個獨子,叫宋清羽,長得那叫一個花容月貌,聽說京城里的人都管他叫宋美人兒!”
“你敢當著宋老大的面說這個?他跟你拼命!”
“我這不是跟大將軍說的嗎?是別人這么叫,不是我給他起的外號,你們可別背后告黑狀啊!”
“宋清羽今年二十,是宋老大老來得子,寵得不行!”
“但那孩子倒是挺好,前年來的軍中,一點兒也不嬌氣,能吃苦,很上進,腦子靈,功夫也不賴!”
“可惜就是命不好。有一次清羽那小子帶著一個小隊出城巡查,遇到了北胡埋伏,全死了,就剩了他一個!”
“他那次沒死,但也差不多了。傷得太重,當時都以為要準備后事了,宋老大急得吐血!結果那孩子一口氣愣是不咽,成了個活死人!”
“這也夠折磨人的了。從那以后,宋老大走哪兒都帶著他那兒子,吊著命,就是不肯放棄。天天睡在一個屋,給他擦洗身子,跟他說話。”
“沒把那孩子送回京城,是因為孩子他娘現在都被蒙在鼓里!宋老大怕她受不住,一直瞞著!她只當孩子跟著爹,一起在打仗呢!”
“都熬了這么久,可別出什么事啊!那孩子要是沒了,我看宋老大也活不成!”
葉翎心中微嘆。
宋茳今年六十了,四十歲上才得了個寶貝兒子,結果出了那樣的事。
人間至痛,不過白發人送黑發人。
葉翎先前還想,宋茳這個年紀,該卸甲回家安享晚年了。如今看來,他怕是不敢回家吧!
“今日就到這兒吧,我明日一早回京。若有什么事,隨時去找我。”葉翎說著站了起來。
從議事廳出來,葉翎問了宋茳父子的住處,打算過去看看。
不多時,葉翎在城主府一個清幽的院外駐足。院中無人,房門半開,沒有哭聲。
葉翎抬腳進門,老婦人端著一盆水出來,見葉翎,愣了一下,神色有些惶恐。
葉翎做個噤聲的手勢,低聲問:“宋公子還好嗎?”
老婦人連連點頭,神情激動,眸中淚花閃爍:“多謝大將軍關心,公子醒了!活過來了!”
葉翎微笑:“那就好。不必叫宋伯,我就是過來看看。”
葉翎話落,轉身回去了。
房間里,宋茳握著兒子的手,哭得老淚縱橫。
宋清羽面龐消瘦而蒼白,沒有一絲血色,但仍可見五官絕美,比女子都要精致十分。
此時宋清羽眼眸微睜,其中滿是迷茫之色。
“阿羽,我是爹啊!”宋茳看著兒子終于睜眼,又哭又笑,只覺老天保佑!
宋清羽聞言,眸子睜大了一點,又緩緩地閉上了。
“阿羽,爹知道你很累,沒力氣。你都睡了一年多了,你先休息,爹讓連嬤嬤給你燉點湯,好好補補!你睡吧,睡吧啊!”宋茳說著,把宋清羽的手,放回被子下,在他身上輕輕拍了拍。
日落時分,宋茳來找葉翎。
葉翎見宋茳眉眼間掩不住的喜色,微笑著說:“聽說令郎醒了,恭喜宋伯。”
“多謝大將軍關心!”宋茳拱手,又笑起來,“可算是醒了,老天開眼啊!”
“宋伯找我有事?”葉翎問。
宋茳點頭:“是有個不情之請,希望大將軍幫忙。”
“你說。”葉翎點頭。
“我跟夫人,就阿羽這一個獨苗。當初阿羽出事,我不敢讓夫人知道,她身體弱,怕是受不住。北邊兒天寒,一年到頭也沒幾個暖和日子,我就沒讓夫人往這兒來過。但瞞了這么久,她惦記兒子,上回來信就說,阿羽若是下月再不回家,她就過來了!”宋茳嘆氣,“本來我正發愁,可怎么辦才好,沒想到阿羽醒了!”
“宋伯是想帶著宋公子回京城嗎?”葉翎問。
宋茳點頭又搖頭:“我當然想回去,一家團聚!但我們四個,無召不得回京。我現在寫了折子遞上去,待皇上恩準,下月也來不及趕回家!”
葉翎輕笑了一聲:“宋伯是想請我帶宋公子回京?”
“是啊!”宋茳點頭,“我知道這很冒昧,我兒身體尚未恢復,路上不能走太快,太麻煩大將軍,但也沒別的辦法了,旁人我信不過!不只是我夫人那邊思兒心切,阿羽已醒了,身體極弱,要好好調養。軍醫都是治傷的,不擅長這個。回了京城,氣候好,也能請到太醫給他看看!”
“好。”葉翎笑著應下了,“宋伯既然信得過我,這個忙,我幫了。”
宋茳神色大喜,起身就給葉翎行大禮:“多謝大將軍!”
宋茳腳步輕快地走了。葉翎搜尋腦海中原主的記憶,對宋茳的兒子宋清羽,沒有多少印象,宋美人兒這個外號,倒是聽說過的。
第二日清早,葉翎出發,帶著墨竹和一隊人馬,隊伍里面比原計劃多了一輛寬大的馬車。
宋茳騎馬,送到了城外十里,再次向葉翎道謝。
“葉大將軍,這次真是麻煩你了!”宋茳拱手說。
“無妨,順路。”葉翎搖頭。
“阿羽他傷到了腦子,昏睡那么久,醒來什么都不記得了。”宋茳嘆了一口氣,繼而又笑了笑,“不過人活著,就謝天謝地了,我也不貪心!失憶而已,人又沒傻,就當重活一回吧!”
“嗯,是這個理。”葉翎點頭。
隊伍再次出發,中間沒有住過店,日夜兼程回京。
宋清羽身體虛弱,多數時候都處于昏睡狀態,葉翎跟他沒有打照面,只當拉了車貨物,反正宋清羽有人伺候。
云修先一步抵京,回到了戰王府。
薛氏見云修凄慘的樣子,哭得泣不成聲。
云修面色蒼白,扯了扯嘴角,對薛氏笑:“娘,我沒事,會好的。娘千萬不要怪葉翎,不是她的錯,我喜歡她,便是為她丟了性命都甘愿。這次我算因禍得福了,葉翎答應我,她要回戰王府住。她跟神醫風不易是好友,會把我的身體治好的。日后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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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晚一點,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