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王府。
一早搶走糖醋排骨的南宮珩,到了宵夜時間,準時出現。
灶上放了一口大鍋,兩層的蒸籠,冒著騰騰熱氣。
葉翎坐在低矮的小凳上,左手拿著一本書,右手握著一根燒火棍兒,正在神情專注地看書。
從南宮珩的角度,就見葉翎白皙如玉的側臉在火光映照之下,閃著柔柔潤潤的光,一瞬間感覺周遭都安靜了許多。
葉翎手指靈活地翻過一頁書,同時用燒火棍捅了一下灶膛,火苗躥起,什么都不耽誤。
“咳咳!”南宮珩故意發出聲音。
“鬼兄你來了。”葉翎起身,把書放在旁邊干凈的架子上,“書簽”放進去,合上。
葉翎動作很快,但南宮珩看得清楚,那枚“書簽”,可不就是他曾先后貼到靈堂柱子上和葉翎腦門兒上的半片紙錢么…
葉翎打開蒸籠,把里面白白胖胖的包子拿出來。
“沒有菜?”南宮珩表示不滿。
“包子餡兒不是菜嗎?”葉翎反問。
“我說了從今天開始宵夜要兩道。”南宮珩伸手抓過一個包子,很燙,撕開一個小口,濃濃的醬肉香氣撲鼻而來,讓人食指大動。
“肉包子和素包子,兩道。”葉翎很淡定地說,“同時滿足你要求的量大。”
等南宮珩吹著熱氣,吃完一個香濃美味的醬肉包,就不挑刺兒了,又拿了一個素餡兒的包子吃掉,覺得不吃晚飯等宵夜,太明智了!
這次葉翎專門準備了一個食盒,把包子都裝進去,又往里放了兩個碗,是她提前調好的蘸汁,一種辣的,一種不辣的。
南宮珩提著食盒要走,葉翎開口說:“明日我要去朧月庵看我姐,你有意見嗎?”
“不準去!”南宮珩脫口而出。
“給個理由。”葉翎想知道為何。
“有風不易指點你的醫術,你還不趕緊看書?出去亂跑什么?”南宮珩說。
“路上坐馬車,可以看書。我答應了寶寶,今日已經食言一次,明日必須去。如果你的理由就是這個的話,對我而言不成立。五日之內,那些書,倒背如流,我會做到。”葉翎神色平靜。
南宮珩心中一動,輕笑了一聲:“也好,你去吧。”他之前想著不能讓葉翎發現葉纓已經得了紫雪凝露,但這會兒轉念一想,若是葉翎得知他默默給了藥,感動之下,以后的宵夜,還不是想吃多少有多少?
南宮珩話落就提著食盒跑了,葉翎感覺這人真的莫名其妙!
昨日讓雪晴去跟薛氏說過今日要出門,薛氏只說讓葉翎注意安全。
這天葉翎就帶著葉塵和新做的糖醋排骨,往朧月庵去了。
行至月闌山下,葉翎一手抱著葉塵,一手拎著食盒,拾級而上,讓雪晴和雪鶯在山下等。這具身體葉翎很不滿意,太嬌弱了,亟需鍛煉。
進朧月庵,到小院門口,葉塵下地,連聲叫著“娘”,飛奔進去了。
房間里,葉纓的雙手腫得老高,無法彎曲,碰一下就疼得厲害。因使用紫雪凝露期間,不可劇烈運動,否則不僅前功盡棄,還會加重傷情。她昨夜被逼無奈動了武,導致之前的藥都白用了。
聽到葉塵的聲音,葉纓愣了一下,放下衣袖,遮住自己的手,起身快步走出來。
葉纓俯身,抱住了撲過來的葉塵。不過短短幾天,葉塵小臉圓潤,紅撲撲的,一身墨色的小錦袍穿在身上,看起來更可愛了。
“娘…嗚嗚嗚嗚…我好想你啊…”葉塵摟著葉纓的脖子,把頭埋在葉纓頸窩,竟哭了起來。在葉翎身邊是快樂的,但這也是葉塵第一次離開葉纓,小孩子見了娘,委屈撒嬌是本能。
葉翎提著食盒,微笑走近:“姐,排骨來了。”
視線下移,看到葉纓紅腫的雙手,葉翎臉上笑容消失,面色微沉:“你的手怎么回事?”
“帶塵兒進來再說吧。”葉纓本以為下次見到葉塵,就可以抱得動他了,誰知昨夜出了意外。不過紫雪凝露還有一瓶多,接下來好好使用,有望恢復如初。
進了房間,落座,葉塵依偎在葉纓身旁。
葉翎坐對面,把食盒里面的排骨拿出來。她用碳溫了一路,還冒著熱氣。
葉纓筷子也握不住,葉翎去找了個勺過來,讓葉塵拿著,喂葉纓吃。
葉塵小臉認真,努力地舉起勺子,葉纓微微低頭,吃了一塊。
“娘,好吃嗎?”葉塵眼睛亮晶晶地問。
“好吃。”葉纓點頭,又吃了幾塊,搖頭說剩下的晚點再吃。久違的肉味兒,太香了。
等葉纓輕描淡寫地把昨夜的遭遇告訴葉翎,葉翎心中一沉:“葉蓮!”
葉纓并不意外:“你對她做了什么?”
葉翎把前日賞花宴的事情,跟葉纓講了,葉纓了然:“原來如此。”
“葉蓮想報復的是我,讓姐姐受苦了。”葉翎神色抱歉。她本來有個計劃,只是沒想到葉蓮會如此愚蠢,像瘋狗一樣亂咬人…
葉纓卻笑了:“值得。從小我就覺得,孫啟光那個人渣,跟葉蓮天造地設,不在一起可惜了。”
對于葉纓會武功這件事,葉翎并不意外。原主記憶中,葉晟生前讓三個兒女都從小習武,只原主嬌氣,總是偷懶。
“姐你放心,我剛剛說的那位云堯的朋友,與神醫風不易熟識,答應給我紫雪凝露,應該不會食言。”葉翎說。
葉纓聞言,美眸錯愕:“難道是那人送來的?”
然后,葉翎就看到了葉纓這里的兩瓶紫雪凝露,無語至極,某人為了口吃的,真夠拼的!昨日攔著不讓她來朧月庵,想來是怕她發現藥已經給了,會沒宵夜吃。兩個字,幼稚!
如此事情明白了,從天而降的紫雪凝露是葉翎跟人交易求來的,而這直接救了葉纓。
“剩下的夠嗎?”葉翎問,不等葉纓回答,接著說,“我現在算是神醫風不易的不記名弟子,想辦法求個紫雪凝露的配方好了,姐你下次手再傷了,管夠!”
葉纓涼涼地說:“小妹還真是貼心呢。”
葉翎只是開個玩笑。她把前幾日得來的軟筋香和迷魂香,以及解藥,全都送給了葉纓防身。
葉塵這天肯定是帶不走了,葉纓說有紫雪凝露,她的手很快就能恢復到之前那樣,可以照顧好自己和孩子,讓葉翎放心回去。
“我明日或后日會再來,姐你下次想吃什么?”葉翎問。
“等你給我驚喜。”葉纓很高冷地說。
“得了,走了!”葉翎輕輕刮了一下葉塵的小鼻子,瀟灑地擺擺手出門。都要出院子了,回頭,葉塵還在門口對著她賣力地揮舞小手,依依不舍。
葉翎腳步輕快地下了山,進馬車,雪晴問:“王妃,回府嗎?”
“去忠勇候府。”葉翎眼底寒光凜冽。
忠勇候府。
葉蓮得知昨夜行動失敗,孫氏請的人也折進去了,氣得渾身顫抖。
而葉勛過來看葉蓮,見她還是如此不冷靜,當即擰眉:“別鬧了!好好把自己收拾好!”
孫氏眼神閃爍,因為昨夜的事,是她和葉蓮母女合謀,瞞著葉勛。
“你們做了什么?”葉勛很快發現不對勁,冷聲問道。
孫氏硬著頭皮把她找人去害葉纓卻失敗的事情說了,話音未落,葉勛面色陰沉,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蠢貨!愚不可及!”
賞花宴那日,這對母女與楚明恒和孫啟光合謀害葉翎的事情,葉勛事前也不知情,否則他定不會讓葉蓮在當上太子妃之前,如此節外生枝!
“爹,我咽不下這口惡氣!”葉蓮面色扭曲。
“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不要輕舉妄動!”葉勛冷聲說,“沒當上太子妃,你就吃了一次大虧,竟然還是不長記性!太讓我失望了!你失貞的事情,葉翎定然一清二楚,并且暗處有高人相護,你以為她為何沒有宣揚出去,把事情鬧大?”
葉蓮心中咯噔一下:“為…為什么?”
“因為她現在已經握住了我們最大的把柄,想毀掉你,毀掉忠勇候府,全看心情!我說過讓你當上太子妃之后再行事!只要想辦法過了太子那一關,封死孫啟光的口,葉翎再說什么,拿不出證據,我們咬死不認就是了!結果你們全當了耳旁風,還以為葉翎是以前那個什么靠山都沒有的蠢貨嗎?”葉勛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沒有十足的把握一舉除掉她,就絕對不能再招惹她!也絕不能動葉纓和葉旌一根汗毛!這么簡單的道理,你們都不懂嗎?”
葉蓮神色不安:“爹…葉翎那個賤人…她那天沒有說出去,肯定是不敢…以后也不會說出去的…”葉蓮自己說這話,毫無底氣。
而葉蓮話落,外面傳來丫鬟的聲音:“侯爺,夫人,戰王妃來了,說要見侯爺。”
葉蓮和孫氏臉色都是一白!
葉勛面色一沉:“請她去我的書房,我隨后就到!”
“爹,她來干什么?她不會是知道葉纓的事情了吧?不對,她跟葉纓關系很差,她討厭葉纓,不會在乎葉纓遭遇了什么的…不過,葉纓雙手都廢了,為什么昨夜沒出事?不對!這不對!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對!”葉蓮搖著頭,語無倫次,感覺一切都亂了套。
“看來那姐弟三人,藏得最深的,是葉翎!”葉勛冷聲說,“她跟葉纓關系差?若真是那樣,昨夜你們就得手了!我們都被她騙了!”
“老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孫氏眼底閃過一抹厲色,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她現在是戰王妃,你以為她敢來,會不給自己留后路嗎?蓮兒的事情,絕對不止她一個人知道!可惡!當初就不該讓她去沖喜!”葉勛話落,面色冷沉,大步出了門。
葉勛一只腳踏進書房,就看到葉翎輕撫著他最寶貝的古董花瓶,伸手一推,花瓶墜地,片片碎裂。
“三叔,這個聲音,好聽嗎?”葉翎轉頭,看著葉勛,笑得乖巧。
“葉翎,你到底想怎么樣?”葉勛直截了當地問。
葉翎坐在了葉勛的書案后面,拿起面前的書,動作優雅地撕成一片片,輕笑著說:“準太子妃,婚前失貞,這算不算欺君呢?”
葉勛心中一沉:“你有什么條件,直說!”
“本來呢,我是覺得,葉蓮跟太子那個色鬼蠻般配的。只是今兒我又改了主意,覺得葉蓮跟孫啟光才是最合適的。”葉翎笑得溫柔無害,“我相信三叔你這么聰明的人,一定有辦法退了皇室的親,我就等著喝葉蓮和孫啟光的喜酒了。如若你們堅持讓葉蓮當太子妃,也好,等到了大喜之日,我定帶上親手縫制的綠色帽子,送去給太子當賀禮,三叔你說是不是很有趣?”
“葉翎,有什么條件,你盡管提!非要這樣做,對你有什么好處?”葉勛冷聲問。
葉翎拿起葉勛的硯臺,揚手,砸碎了不遠處一個一人多高的玉珊瑚雕塑,款款起身,似笑非笑地說:“好處?還真有。我姐說,她從小就覺得葉蓮跟孫啟光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不在一起可惜了。我當妹妹的,博她一笑罷了。這個理由,三叔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