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情,蘇玖也都知道了。
夏玨因為被夏家人排斥,在遇到宗主之前,也過了一段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如果夏玨只是個正常的孩子或許早就餓死了,但偏偏他不正常,倒也憑著一股毅力活了下來。
然后遇到了寧海,成了寧海的第一個弟子。
至于那女人,她生下夏玨便離開了夏家,絲毫沒有顧慮自己兒子的死活。
或許也是早就算到夏玨不會輕易死掉才敢這般做的。
但說到底,終歸是太過于冷血了。
在夏玨的這段故事中,蘇玖沒有看到一點屬于母親的愛,看到的只有對工具的衡量和取舍。
可怕至極,也殘忍至極。
夏玨說,這,便是魔,活不下來就只能去死,沒有父母會理會你的死活。
至于半魔或者還要更慘一些,畢竟半魔沒有完整的魔那樣的體魄,幼年時期要想獨自活下來便注定了要吃常人所不能吃的苦頭,雖然半魔到了成年之后要比魔更強,但體質上始終差了一截。
這大概就是有得便有失吧。
所以,那灰衣女人之所以想要誕下半魔,就是為了擁有一把鋒利的刀,至于刀的防御力如何,并不在她的關心范圍之內。
夏玨的身世固然讓蘇玖覺得惋惜,但這些都不是他淪落至此的借口。
比起他生命前期的陰暗,他于遇到寧海之后所獲得的溫暖和光芒明明還要更多。
不過這一瞬間,他好似全部都遺忘了一般,絕口不提。
都說只有修無情道之人,才能真正將這些往事都當作過眼云煙,當作一場歷煉的夢境。
但現在在蘇玖看來,魔修可絲毫不比那修了無情道之人的差。
或許他選擇入魔的瞬間,便已經摒棄了人性,便已經不再是夏玨…
蘇玖的感知告訴她,她現在所在的地方,仍然是降魔之地的某一處,只不過這一處地方被設下了連她都發現不了的結界。
小院子周圍栽種著靈植靈花,不遠處還有一條狹長的小徑,似乎是通往降魔之地其他地方的林間的小徑。
最不可思議的是,院落上方是一片澄澈的天空,沒有魔氣和陰怨之氣在上面繚繞,如此也足以說明了這個院落的特殊性。
蘇玖大概猜到了這里是他們的大本營。
只是她發現的終歸是太晚了。
結界外的天氣似乎起了風,上方的云朵開始隨著風的步伐移動。
不多時,原本明媚的天空便結了一層厚重的烏云。
烏云被壓得很低,蘇玖甚至懷疑,再低一些會砸到結界上。
當然,這一切都不過是她得妄想。
這么久了,烏云仍然保持著不高不低得高度,只是隨著它厚度得加深,使得院落的環境也越發的陰暗。
“師兄,你到底要做什么呢?你們的目的應該并不僅僅只是破解降魔之地的結界吧。
天空中的紅色痕跡,三大秘境封印的逐漸崩塌…”
說到這里,蘇玖忍不住望向夏玨的瞳孔,試圖從中捕捉什么痕跡。
但結果讓人失望的,那雙曾經充滿溫暖的眸子,如今卻像被挖空了一般空空蕩蕩深不可見底。
夏玨沒有留給蘇玖任何的情緒。
“你們的目的…其實從來都不止是降魔之地,而是整個滄境界,你們是想重復萬年前滄境界所發生的那場劫難,我說的…對嗎?”
一道閃電終是突破云層自結界的外圍落下,乍現的火花,小幅度的燃起了周圍的魔植。
電光照亮了蘇玖的臉,也照亮了夏玨的臉,他們面無表情的近距離注視著彼此,隱隱泄出了些許殺意。
“師妹,為什么要說出來呢?既然猜到了爛在肚子里不好嗎?”
“為什么…要說出來呢…”
猩紅色的光自夏玨的眼底一閃而逝。
這樣的眼神,蘇玖從魔物的眼底見到過。
“如果我不說出來,今天你會放我和云環翎離開嗎?”
“師兄,別騙自己了,今天我說不說,在你看來都不會放我們活著離開不是嗎?”
“哦,也不是,云環翎大概作為通天塔還能保住一條性命,只有我…大概才是那個真正到此為止的人。”
又是接連幾道閃電劃破長空,結界之外下起了雨,蘇玖甚至能看到雨水順著結界的邊緣滑落…
雨水淅淅瀝瀝的,給空氣中的安靜徒增了幾分壓抑的氛圍。
夏玨輕揚衣袖,二人之間的結界破碎,雨水就這樣落在了他們的身上他們的臉上。
誰都沒有格外去抵抗澆落的雨水。
雨勢漸漸變大,衣衫已然濕透。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魔氣,先天元氣也開始逐漸自二人的身上逸散開來。
看著劍拔弩張的兩個人,云環翎如何猜不到蘇玖的打算。
“阿玖!快!你配合我我送你離開!你不是夏玨的對手,和他對戰你只會白白葬送了性命!阿玖快走!!!”云環翎利用傳音瘋狂吶喊。
清辭道君也有些意外“你還真的打算親自對你師妹動手?我還以為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忍心自己動手呢,到底是我小看了你們這些魔了。”
倒是灰衣人淡定的好像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對于夏玨的做法亦沒有絲毫的意外之色。
很明顯,灰衣人也好,清辭道君也好都沒有出手的打算。
“這個小丫頭倒是有些魄力。”清辭道君輕嘆了一聲。
霜寒紫極劍周身的寒芒乍現,紫極化作一抹白光飛出劍身同蘇玖形成了瞬間融合。
蘇玖周身瞬間被寒氣所籠罩。
連周圍落下的雨水都在靠近蘇玖的瞬間凝結成了冰錐。
蘇玖并沒有特別去操控,冰錐便已經懸浮于蘇玖的周身。
夏玨看著對面的人,低沉而平靜的說道“說起來,我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師妹和自己的本命法寶進行融和,很漂亮。”
說罷,以夏玨為中心也卷起了一陣黑色的狂瀾。
狂瀾逐漸將夏玨淹沒,又逐漸散去。
再出現,夏玨的手中多了一桿黑的通透的玉簫,臉上則多了三道黑色的紋路。
“這是青玉簫本來的模樣嗎?”
夏玨搖頭“和你的劍一樣,都是用特殊的材料改良過了。”
“那個少年還在嗎?”
夏玨頓了頓,目光落下手中的玉簫之上,聲音也淡了幾分“它睡著了。”
由靈器轉為魔器,想想也該知道的,作為器靈的它要么轉為魔靈,要么湮滅。
而她感覺不到它的氣息,也看不到它的存在…
蘇玖不禁自嘲的勾了下唇角,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個是什么勁。
睡著…真的只是睡著了嗎?
到底是在欺她還是在欺自己?
或許這些對于他來說都已經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