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三十一章 散魂
阿夢重重的咬了一下下唇“你真當我傻么？我走了你便會將所有的事情都同他們交代了吧，到時候，什么都交代了，他們還會放過你嗎！”
魘妖沉默了一瞬，抬起有些微垂的頭顱，目光已經發生了轉變“阿夢，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吧。”
阿夢擰眉一臉不解“你什么意思。”
魘妖低地的嘆著氣，目光中透著幾分憐憫“什么意思？你這么聰明不會想不到吧…”
“你把話說清楚。”阿夢原本有些虛弱的聲音，頓時便染上了幾分尖銳。
“我的意思是，你現在于我而言是拖累啊，你，妨礙到我了。”說到這里，魘妖唇角的笑容更明顯了幾分“其實有件事我一直都對你說了謊…”
阿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色突然變得慘白。
“看你的臉色，你似乎知道？”
魘妖似乎也想到了某一點，它的目光若有若無的從蘇玖的身上劃過“看來你去蘇玖識海的那一趟也不是一無所獲。”
“是騙我的吧，我看的那些畫面，那些記憶碎片不是都是假的么？”阿夢猛然抬頭望向蘇玖。
蘇玖沒有說話，但表情似乎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一刻，阿夢心中似乎有什么東西開始了崩塌。
蘇玖看向魘妖，魘妖回望，二人也算是在這一瞬間達成了共識。
“你看到的記憶碎片雖然是…是我有意要給你看的，但內容畫面確實是真實的。”實際上其實是小賦搞得鬼，但想到阿夢根本看不到小賦的存在，索性便背下了這口鍋。
這一次阿夢沉默的時間有些長，忽然，她笑了起來，她的笑容中透著幾分蒼白的破碎感“沒關系，人這一輩子誰能不犯錯呢，你也不是故意的。畢竟一個人對我是不是真心我還是能感覺到的。
所以阿魘，我不在意你的過去，也不在意你過去在我不記事的時候對我做過什么，哪怕我的悲慘境遇和這一身的傷痛都是因你而起，我也不在意。
阿魘，我知道你想用這個理由讓我心灰意冷，想讓我離開這里，想自己承擔這一切，可是我不能…
我不會離開你，無論我們將要面對什么。
我確實很想完好的活下去，也想像蘇玖一樣站在陽光之下，受著萬眾矚目的目光，但是在經歷了蘇玖識海中的那場幻境之后，我才發現，原來那一切的榮耀都不及你重要。”
阿夢其實是個很自私的人，充斥著她生命的始終都只有灰白黑三種顏色，她的人很甜美，但卻擁有一顆和她外表截然相反的心，她不相信任何人，在她的世界中幾乎只有無關緊要的路人，值得她利用的人和她的敵人這三種，魘妖是她生命中的例外，但一直以來，也被她歸于可以利用的范疇。
直到這一刻的到來，她才明白，原來并不是這樣的，如果真的只是她能夠利用的人，她應該選擇的是轉身離開，而不是和它共同面對這樣的情況。
阿夢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將這輩子所有的無私都奉獻給了魘妖。
魘妖已經護了她幾十年，而這一次，她不想在躲在魘妖的身后了…
魘妖看著遲遲不愿離開的阿夢，閉了閉眼睛“我有辦法逃跑的，但帶著你我沒法跑。”
阿夢走到金色的光暈前，手心落在光罩之上“別騙我了，你根本沒法離開。”
邊說著，她一邊用力的用手指扣住光罩。
因為反噬，阿夢的唇角已經開始溢出血來。
“我想清楚了，既然拿不到想要的身體，左右我也活不了多久，還不如就此反抗一下，死在執法堂的手里，其實也算是我等的光榮了，不是嗎？”
說到這里，阿夢突然轉頭看向蘇玖，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只是不知道，我死了，你又該如何向青青交代呢？”
蘇玖瞳孔一縮，待反應過來，她要做什么的時候，已經有些太晚了。
蘇玖為魘妖所施加的那一層束縛的力量根本不是阿夢這種筑基期的修士可以破解的，想強行破解的結果只有一個，遭受反噬而死。
讓蘇玖沒有想到的是，阿夢居然真的選擇了這種自殺式的破解方式…
“阻止她！”
伴隨著魘妖的呼喊聲，蘇玖同時出了手。
人被救了下來，不過也只剩下了一口氣。
原本扶著阿夢的手，突然被阿夢反握住，盡管知道了真相，阿夢對蘇玖還是殘存了一抹復雜的感情，有恨也有羨慕，但更多的大概是妒。
她目光明亮的看著蘇玖，喉嚨間不停的咳著血，蘇玖趕緊給阿夢喂了一顆大還丹。
但阿夢似乎并不在意這些，只是盯著蘇玖的眼睛一直看著，一直看著…
“你的命真好啊…如果我也有你這樣的命…我也會是一個善良的人…但沒有人給過我善良的機會啊…
咳咳…那么多人信任你…那么多人對你好…只是憑什么呢…”
又一口血溢出，染紅了蘇玖的衣袖。
阿夢說了半晌之后，又好似想到了什么開心的事情，癡癡的笑了起來“說來也是奇怪，這個時候我居然還會想到蘇青青和嫣，明明…明明都只是我的棋子…
那兩個人真的是又笨又蠢，太傻了，傻的不忍直視。”
明明是嘲笑的語氣，但眼底深處的笑容，卻流露出了些許愉悅的情緒，而一個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蘇玖沒有說話，她知道，蘇青青從來都不笨，既然能讓她以真心相待，那么阿夢必然也是予以過真心，哪怕摻了水分，也一定抱有真情實感在其中。
“咳咳咳…”阿夢有些艱難的偏了下頭看向魘妖，眼底有很多的情緒不斷地劃過，很復雜，不過這一切的一切，最終都定格在了不舍上。
阿夢曾無數次幻想過，如果它不是魘妖，如果他們沒有生活在降魔之地，會不會就能擁有一個不一樣的人生…
其實直到這一刻阿夢也不知道自己對魘妖到底抱著一種怎樣的感情，不過也是，人…本來就是感情復雜的動物。
阿夢張了張嘴，似乎還有很多話想要和它說，但最終都融化在了她所流露的那一抹溫暖的笑容之中。
“再見啦…”
定魂珠從阿夢的天靈飛出碎裂成兩半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動聲。
而阿夢的魂魄也開始了無可逆轉的消散。
晶瑩的光點洋洋灑灑的朝著四周散落，就如同螢火蟲攜帶著的熒光一般，點亮了這一方狹小的土地。
隱約間，蘇玖好似看到了阿夢散魂的輪廓。
她正笑意盈盈的看著魘妖。
這一刻開始，我便不是你的拖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