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 未進輪回之魂
如今的滄境界一日有十八個時辰，白日十二個時辰，夜間六個時辰。
也是因此，現在的白日過的格外漫長，就連西下的夕陽停住的時間也拉長了許多。
執法堂前，人影稀稀落落遠沒有其他峰頭來的熱鬧。
或許是其威嚴所致，或許是執法堂特有的規定制度，倒也沒有人敢隨便往這里闖。
蘇玖站在執法堂的門前，看著自己被拉長了許多的影子，有些發證。
到了這個時候，她還在猶豫么？是的，她還在猶豫。
畢竟那件事情于她而言太過于重要，即便是心中早有決定，到頭來也依然無法像想象中的那般灑脫。
她心里清楚，倘若今日再不說的話，短時間內怕是都無法再度開口，因為等綿綿的婚禮一結束，她便要隨同云環翎去天云山，這一去不知道又是何月何年。
再者還有降魔之地虎視眈眈，她便是回來恐怕也再沒有多余的時間和師兄秉燭夜談。
蘇玖不由得又看了一眼天際之上的夕陽，此時的夕陽已經不像午時那般灼目刺眼，甚至還將它周圍的云朵暈染的十分絢麗。
大片大片的紅暈擴散開來，讓天空都變得綺麗，仿若只要紅云消散，便會有一座座宮殿出現在那云朵之后。
“小師妹在宮殿之外已經站了一個時辰了，是覺得我執法堂的門口的景色異常好看么？”溫柔清雅的聲音中透著些許笑意，驟然從執法堂的大殿內傳了傳來。
蘇玖默默收回了目光，終是踏入了這里。
“明天就是金師妹和蘇師妹的道侶大典了，我還以為師妹不會回來了…”
站定距離夏玨幾步的時候，蘇玖停下了腳步，臉上帶著些許無奈“師兄若真的以為我不會來了，恐怕就不會在這里等我了。”
夏玨沒有說話只是莞爾。
蘇玖只見他衣袖一揮，周圍光芒乍現，待光芒散去，蘇玖發現他們似乎又回到了她之前用來修習辯息之術的竹林。
夏玨率先坐了下來，緊接著，他又對著蘇玖指了指對面的蒲團“坐吧。總不好讓講故事的那個一直站著。“
蘇玖落座于蒲團之上，看著夏玨那略帶溫和的雙眸，心里原本的那一份浮動也慢慢的沉寂了下來。
“一直以來我都很好奇，師兄是怎么看我的？”
夏玨眉眼微垂，似是在思索，很久之后才緩緩開口“成熟卻不世故，有自己的想法。
有時候看你做事真的是…”說到這里的時候，夏玨眼底浮現了一抹擔憂。
“目下無塵，心無雜念，在你做事的時候，其他人和事仿佛都不能影響你絲毫，你就像是在趕時間，總是在為自己身邊的人和事而拼命。
你回來之后還好一些，金丹期以前這種傾向格外的明顯…
所以，小師妹，你到底在著急什么…”
蘇玖啞然，原來師兄竟是這么早開始便已經注意到了。
“師兄，你可聽說過…未進輪回之魂。”
夏玨目光輕微的閃爍了一下，臉上倒是沒有什么震驚之色，仿佛早已想到了類似的可能“小師妹…是帶著前世記憶回來的？”
其實夏玨從前就懷疑過，只不過這種猜測終歸太過于離譜，便是有所懷疑，在沒經過確認之前，他也不敢亂說。
所以他一直都在等，等著小師妹愿意和他說的一天。
不得不說，這一天到來的，比他預料之中的還要晚的多，可見小師妹對他人的防備心理到底有多重…
蘇玖抿了抿嘴“前世么？算，也不算。我的生命像是重新來過了一次。”
夏玨斂去了眼底光，聲音雖依然溫和，卻也透著之前沒有的寒意“重新來過一次？也就是說你是在經歷了死亡之后，才又重生的么？”
蘇玖點頭“在我的前世，我過的一直順風順水，在金丹之前幾乎沒怎么離開過宗門太遠的距離，所以對于世間的險惡防備心也極差…
我差不多是在現在這個時候，死在宮昊的手里，只因為他喜歡的女修想要我的本命法寶…”
夏玨目光輕頓“本命法寶？”
蘇玖自嘲的笑了笑“非常不可思議是么？明明本命法寶離了主人會喪失其九成的效用，但卻還是有人想要搶奪他人的。”
夏玨搖了搖頭“若是你的本命法寶的話到也不奇怪，畢竟它一開始便是靈寶級別的，現在經過進階之后更是成為了圣器，便是一成的威力，也是很多法寶都難以企及的高度…”
然而蘇玖聽到這里卻是笑了“我前世的本命法寶可沒有這么好，只是一件十分普通的極品靈器。”
夏玨目光微沉，如此看來確實是十分的不合理，再者他還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你上一世百歲之時還是金丹？”
蘇玖點頭“我前世這個時候修為和金辰綿綿他們是差不多的。”
夏玨福至心靈，試探性的問道“那么你的靈根…”
“九成的單水靈根，沒有任何特殊體質，也就比一般的天才弟子好那么一點點，卻也不足以到達現在這種趨于逆天的程度。”
“你有沒有想過，你前世的死亡本就是虛假的，是別人為你勾勒出的幻境，只是被你潛意識里當作了真實？”
蘇玖搖頭“我很確定，那不是幻境，畢竟誰會對一個六歲又不確定靈根的小兒浪費大量的法力施展這樣的幻境？
倘若我所經歷的那一切真的是一場幻境的話，恐怕只有神仙能夠做到那種程度了。”
那種看著親朋好友一個個死在她面前的無能為力之感，面對自己死亡時的絕望，還有修習術法時，寧海對她點滴的教導，都讓她無比確信，自己確實經歷過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此時，夏玨幾乎已經完全相信了。
“你前世時誰的弟子？”九成水靈根，雖然也已經十分了得，卻不足以進入冰隱峰…故此，夏玨才會有這樣一問。
蘇玖聽到這個問題時，面上的凝重終是散去了幾分，她眼里染上絲絲笑意看了夏玨一眼。
夏玨怔了怔，隨即失笑“你是我師妹？”
是真正的師妹，同一個師父座下的師妹，而不是現在同宗親傳關聯之下的師妹…
蘇玖點頭“大師兄，我們確實是一脈相傳。”
“師兄，你既然調查過我，想來也知道我在外門時候的一些事跡。你還記得上善若水劍訣么？”
夏玨點頭“那是師父的成名劍訣…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你能將那劍訣施展的七八成相似的原因…”這樣容易看穿的事情，他或許早該想到的。
但隨即，他的臉色便又暗了下來“你既是我的嫡傳師妹，又怎么可能落的那樣的下場？”
夏玨仔細想了想，蘇玖重生前還是有頗多不合理之處，蘇玖倘若是宗主的親傳，便更不該死的這般無聲無息。
“那個時候的宗門，已經逐漸有落敗之昭。我們宗門金丹以上的弟子，因為天魔宗宮昊的喪心病狂有不少弟子都被他挖了金丹，在此之前更是經歷了一場鳳凰劫火。
后來更是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出一通亂子，所以我死的時候，宗門大概也只是救援不及…”
夏玨的臉上很少會有什么心緒流露，但這一瞬，他面上卻是呈現了極強的殺意。
他如今明白了，小師妹一些不合理行為的種種，為什么會算計著借著親傳弟子的身份肅清外門，恐怕便是為了防止著后來事情的發生。
夏玨的記憶力一向極好，對于那些被趕出宗門的弟子，也保留了一定的記憶。
他將這些人從腦海中一一過濾，最終定格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那個伙同宮昊殘骸宗門弟子的女修是白素么？”
時隔多年在聽人提起這個名字恍若隔世…
蘇玖點了點頭。
通過蘇玖留給他的信息，以及她從前的所作所為，他慢慢的猜到了宗門到底是如何落寞的。
他想起了那因為不愿意認主蘇綿綿而被蘇玖一劍斬了的鳳凰蛋，難道說，在蘇玖的前世之中，這只鳳凰所認下的主人便是白素？
還有蘇玖在對敵宮昊時，出手狠厲的模樣，恐怕也是將他當成了這一切的禍源，然而…真的是如此么？
按理說有執法堂在的話應該不至于才是，所以那個時候執法堂也出了事么？
或許是看懂了夏玨眼底的疑惑。
蘇玖又緩緩道“直到我死后，我才知道，我竟是在一本書之中的一個邊緣人物，書上的主人公是白素，宮昊，冉超和陸天奇等人。
故事也是圍繞這幾個人的愛情展開的，其他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他們的愛情提供的道具而已。
綿綿是嬌蠻無理，天資極高的女配，而我是女配的妹妹。
不過關于我的著墨十分的少，幾乎進入書中沒多久就死在了宮昊的手下，仿佛只是為了強調我的結局才存在的。”
夏玨摸了摸蘇玖的發頂“上面可有提到過執法堂和我？”
蘇玖搖頭“完全不曾，就好似滄瀾宗根本沒有這個地方一般，還有寧師兄的暗影閣也不曾提到過…
是了，之前一直不曾注意，書中所提到的背景雖是我們的世界，但上面包含的格局范圍卻是十分的小。幾乎一直在一個宗門和幾個世家間纏繞，冉家，陸家，金家，滄瀾宗大概就是主要戰場。”
夏玨聽后又道“書中不曾提到，那么你前一世的經歷呢？就沒有什么關于執法堂的？”
蘇玖淡聲道“我自然是知道執法堂的，其實我前一世原本也是該進入執法堂的，但師父卻是心疼我一個女孩子，愣是沒讓我去。如今仔細想想，也挺莫名其妙。”
蘇玖自認為，自己從來不是那種循規蹈矩之人，何況，寧海阻止她的行為在現在的她看來也多少有那么幾分奇怪…
但那個時候，卻好似絲毫不曾想過這個問題一般，只覺得如此順理成章。
就好像一種固定式，她不該進入執法堂，所以她最終也沒能進入執法堂。
要說元嬰期以前，她對于前世的事情都沒有覺得有多怪異，但出竅期之后，每每想起都會覺得莫名其妙…
就好像自己受了某種影響被圈住了一般。
“不過那個時候，我雖然沒能進入執法昂，卻也是知道師兄你的。你常年在外面忙，我們之間很少見面，對于執法堂的事情，我也幾乎達到一種一無所知的程度。
所以要說執法堂后來是否出了什么變故，我知道的是真的不多。”
“關于其他呢？還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蘇玖眉頭微擰“上一世，我十分確認沒有楚洛痕這個人，冰隱峰雖然存在，但只有一個我前世一直不曾見過的楚墨瑾。”
夏玨的瞳孔驟然一縮“還有嗎？”
“云霧峰形同虛設，宗門落難卻不見有前輩從里面出來，似乎和執法堂的情況一樣，對于宗門發生的事情不聞不問。
之前我甚至還想過，是不是這兩者都是出了另外的變故？但作為滄瀾宗最大的靠山，這兩者若是同時出了事兒，為什么我這個親傳又一點消息都沒有聽到？
總之很多事情都是越想越不合理。”
夏玨思索問題的時候，喜歡用手指輕扣桌面“那本書在哪里？”
“在我重生的時候，就出現在我的識海之中，只不過我并不能經常看到它…
很奇怪吧，偏偏在我的識海之中，但我卻偏偏無法控制它。
后來我解決了外門事件，解決了白素等一干人，解決了宮昊之后，那本書便碎裂了。取而代之的是又一本，那一本封面是黑色的，上面有三個血色的大字—鄭啟龍。
不過在兩方大陸合并，我回來之后，書上的字又變了，這回變成了一幅幅畫面，第一張圖是天空出現一道裂口，就像那天我們在風林星河看到的一幕一般。
在成北落將縫隙堵死之前，天空所呈現的狀態，便是我在圖上所看到的。
至于第二幅…它現在依然在我的識海空間…”
蘇玖說到這里，夏玨也似是想到了“你最近讓我注意海面的情況，是因為你識海中的那幅圖？”
蘇玖點頭。
夏玨則是陷入了沉思，很久之后，他才緩緩開口“小師妹，你不覺得你現在所擁有的那一本書，更像是一種對于危險的預警么？
它在告訴你將來會發生什么，想借著你的手去干預這一切…”
蘇玖怔了怔“師兄的意思是，它在利用我？”
“雖然這種預警于我們而言是件好事，但對于你來說，確實是一種利用。
或許…是一種對抗…”
最后半句夏玨說話的語氣十分的輕，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語。
夏玨沒有繼續問了，因為到現在為止，他所得到的信息，已經足以將他心里所衍生的其他問題完全補足。
比如，他的這位小師妹，為什么一路坎坷，幾經喪命，恐怕也是和她的重生有關。
畢竟重生相當于變相的逆天改命。
光是這一點想來也是天道所不能容忍的，能讓你運氣好才比較奇怪。
只是除此之外，似乎又有另一種力量在護他的小師妹周全。
然而這種力量便是他也說不好究竟源于何處。
這兩種力量無疑是呈現一種對抗形式的存在，而蘇玖就是那夾在中間的擋板，或者說是其中一種力量在借用小師妹的手，完成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