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殺十幾個元嬰出竅期長老級別的修士要多長時間么?
大概沒有人比魅魔宗的大長老更能明白這一切了,他知道當妖焰動手的瞬間,便是他真的倦了的時候。
他看到了男子的不可置信,看到女子臉上那依然沒來得及消失的貪婪,以及一小部分準備撤離,卻最終沒能邁出大殿一步的背影。
這一切的一切,都不過在一瞬間就變成了一股黑色的灰燼。
然后他身上的禁錮被妖焰解開了,同時還看到了妖焰臉上那透著幾分嫌棄的面孔。
大長老總覺得,他似乎越發的看不透這位剛剛接任宗主之位沒幾年的新宗主了。
大殿之內再度恢復了之前的平靜,但此時大長老卻是頭疼極了。
畢竟他也沒想到,眼前的這位會直接開殺,沒有任何預兆。
另外,如果死的是普通人便也就罷了,但這些人偏偏就不是普通人,而是十幾個魔修宗門的來使…
是的,哪怕是魔修宗門,也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便是不斬來使。
大長老幾乎已經可以預見接下來他們將要面臨的麻煩了。
只不過還在他頭疼之際,遠處突然飄來了一道黑色的霧氣,那霧氣落在妖焰的手上變成了一張傳音符。
看到符篆上的內容,妖焰像是發現了什么有趣的東西一般挑了挑眉頭。
大長老現在一看到妖焰的這個表情就害怕,總覺得是搞事情的前兆…
一向懶散的妖焰起身了,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大長老“老規矩,由你幫我處理宗門的事情。”
說罷就朝著大門的方向走了過去,在走到門前的時候,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回頭道“方才聽那女人說宗門里很多弟子都叛宗了?這件事,查查吧。”
大長老問道“這件事宗主打算怎么處理?”
妖焰想了想“如果真的有人叛宗…直接殺了吧,抓完了再帶回來關押實在是太麻煩了。說不定這一關我可能就將人忘了,不如殺了,省事,對方也少一些無謂的折磨。”
大長老嘆氣“我覺得,這次就算有人叛宗,應該也是受了夜魔宗這些人的蠱惑,我們宗的弟子本就不算多,不如小施懲戒…”
不經意間,大長老又對上了妖焰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看得他一陣心驚膽寒,下意識的咽回了沒說完的話。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關于這一點,還需要我來教你么?既然能被蠱惑,就說明這些人的心性本也是不夠堅定,殺了就殺了吧,沒什么好可惜的。以后我們還可以再收些好苗子。”
大長老此時的心情已經不能用無語來形容了。
還一次不忠百次不容,魔修幾乎就沒有幾個人真心忠于宗門的好嗎?那都是看著宗門的好處,才聚集而來的。還心性堅定?你當這夜魔宗是道修宗門?
如果不是幾年前宗主突然暴斃,他們還真不會迎接這位少主坐上這個位置。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見的緣故,大長老總覺得這位少主的性格變了許多。
但變得再多也是他們的少主,也是魅魔宗的下一任主人,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索性,他看著不靠譜,干的一些事兒也還算是靠譜,大家也就這么接受了下來。
看著妖焰離開的背影,大長老只余下無盡的感嘆。
妖焰到底是化神期的修士,飛行的速度可以說其快無比,不過短短三天的時間,他便已經能夠感受到來自于遙遠沙城那邊傳來的雷電帶給他的威壓。
他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見過雷劫了…
隨著距離的縮短,那雷劫帶給他的威壓也越發的清晰。
妖焰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這個劫雷至少是化神期的劫雷…
只是他剛剛有次判斷,天上便驟然降落下了一道堪比水井粗細的劫雷。
妖焰“…”從這雷劫的粗細來看,似乎不止是化神雷劫?但從雷劫帶給他的威壓來看,分明是化神期的雷劫…
一時間,便連妖焰也多少生出了些許的迷茫。
所以,到底是誰在渡劫,能讓天雷恨不得將其直接送去歸西?
如今已是渡劫的第四天,蘇玖早已沒了之前的輕松,她的臉色變得十分的凝重。
她自認為現在的肉身還算是結實,但看到這樣粗壯的雷劫,還是忍不住對自己產生懷疑,到時候她真的能支撐的住么?
這兩天云環翎也沒閑著,二人輪回交替來支撐陣法,倒也堅持到了現在。
不過蘇玖注意到云環翎的臉色似乎越來越差了,他能堅持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了。
當二人再次交替之際,云環翎的額頭已經滲出了許多的冷汗,臉色蒼白的也不似正常人。
云環翎抬了抬手,發現蘇玖在看他,遂又將手放在了自己的身側。
白著一張臉笑道“阿玖怎么這樣看著我,你這目光也太容易惹人誤會了。”
蘇玖趁著自己還有多余的力量,一手撐起陣盤,一手搭上了云環翎的經脈,臉色冷的幾乎可以凝結成冰“你的狀態不對。”
云環翎聽聞,垂落在身側的一只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似乎在極力忍受著什么一般,不過他的臉上依然表現的云淡風輕。
“我的狀態不對勁么?阿玖現在都已經這么關注我了啊…”
蘇玖抿唇“有鏡子的話,你不妨拿出來照照。我又不瞎,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
云環翎心里有些狐疑,他的手指動了動,一面圓形的小鏡子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他微微抬起鏡子,看了一眼里面的人,先不說他的臉有多蒼白,便是臉上唯一的顏色唇部也變得沒了一絲血色,再加上他額頭的細汗,襯的他如同剛從水里打撈上來,泡的發白的水鬼。
云環翎心里無奈的嫌棄道,這丑家伙到底是誰啊…
然而還不等他吐槽結束,那一股突如其來的疼痛再次襲上他的心臟,沒有任何的先兆,痛的云環翎措手不及,幾乎是以一種條件反射之勢,使得他原本拿著鏡子的手,猛然捂住了胸口的位置,而鏡子則順勢跌落在了下去。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自己可能再也無法繼續隱瞞下去了,劇痛來的快退的也快,像陣痛一般,時不時就來那么一下子。
待痛楚再次退下去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后了。而這半個時辰的時間里,蘇玖的視線從未從他的身上移開過。
大概是知道蘇玖還在看他,云環翎最終還是選擇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寂“我的狀態是不太對勁,阿玖,如果…”他舔了舔唇,目光有些躲閃。“如果明天我無法支撐的話,你就縮陣吧!”
蘇玖瞳孔一縮,她是陣法師,當然知道云環翎的話是什么意思。
縮陣,可以極力減少靈氣的消耗和符篆的消耗,用同樣的符篆,只護住一個人的話,防御性會加倍。
云環翎這是在讓自己放棄他…
蘇玖抿了抿唇,周身不要錢的放著寒氣,云環翎苦笑,知道自己是惹了她生氣了,不過這個時候他卻也顧不得這些了。
“阿玖,我總不能讓你陪我一起葬身在這里,太不值了…
我知道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放棄我吧…我覺得,我好像…”
蘇玖被云環翎吵的心煩意亂“閉嘴。”她收回了握住云環翎的手,和之前那次一樣,她檢查不出云環翎身上有任何問題。
“你這次也是胸口突然泛疼么?”
看著蘇玖將那張絕色的小臉甭的嚴肅又認真,云環翎失笑“是啊,還是一樣的毛病一樣的問題。說實話,每次這里一疼,我就感覺我似乎時日無多了。”
蘇玖抿唇道“都什么時候,你還在這里胡說八道,這種玩笑也能開?”
云環翎笑的更開心,像之前無數次所展現的笑容一樣,陽光而又澄澈“你知道我在開玩笑,還不多笑給我看看。”
蘇玖第一次,沒來由的有些心慌“你到底,到底怎么回事!”
云環翎偏了偏頭“其實我只是突然覺得,我即使完全曝露在天雷之下,也不會死。”
蘇玖定定的看著云環翎,試圖從他所表露的神色上,看出他的謊言,但她發現,云環翎那一副明媚的笑容之下,竟是無比的認真。”
他說的是認真的!?
又是一道天雷落下,照亮了蘇玖的面容也照亮了云環翎的面容。
“阿玖,就在剛才,我好像又想起了很久之前做過的那個夢境,夢里的我似乎被放進了一個很小的身體里,周圍有很多的靈。”
“就憑借這么一個夢,你覺得自己可以撐的過我的五九天雷?”
云環翎笑了笑,玩笑道“說不定我根本不是云家子弟,也有著很厲害的來歷呢?”
蘇玖懶得再搭理云環翎,云環翎和云家的血脈是不可置疑的,她還記得第一次去云家,云環翎曾告訴過她的事情。云家有許多地方都被布了奇門遁甲,非嫡系血脈弟子不得直接進入。
看云環翎那如入無人之境的樣子,蘇玖也知道,云環翎絕對就是云家的孩子。
云環翎卻是在一邊不依不撓“阿玖,我真的覺得我可能有著很厲害的來歷,我們不如試試吧,實在不行,你再把我撿回來好嗎。”
這一刻的云環翎,溫柔又黏人。蘇玖偏移了下目光,竟不知道這貨什么時候還學會了撒嬌。
“不行。”蘇玖心腸冷硬的如同一塊石頭,便是云環翎如此撒嬌,她也還是一口直接回絕。
云環翎嘆了一口氣“你怎么就這么倔。”說完他便起了身…
蘇玖喊道“云環翎,你敢從這里出去,我便讓這陣法崩塌!”
陣法崩塌,直面雷劫,蘇玖怕是真的難以支撐下來,思及此,云環翎停住了腳步。
“阿玖你是在為我緊張么?說實話,我好像有點開心!不過我只是檢查一下周邊陣法的穩定程度,你的反應未免也太大了。
還說什么要讓陣法崩塌,你是要和我殉情么?”
云環翎還在笑,他的笑容中滿是溫暖和包容,看向蘇玖的目光,仿佛在看世界上對于他來說最珍貴的人。
這一刻,云環翎突然覺得這輩子值了,至少他喜歡了一輩子的人,也終于知道為他而緊張,雖然可能不是他所期盼的感情,但…也值了。
看著蘇玖崩成一條線的唇角,云環翎很想為其抹去心上的憂愁。
見蘇玖不理他,云環翎又道“那么暫時,便辛苦你了,我先打坐調息一番,再來和你交換…”
云環翎沒看見的是,在他閉上眼睛之后,蘇玖所投來的那一抹極具復雜的神色,和眼底無法掩飾的擔憂。
感受著身體內傳來的陣陣鈍痛,入定中的云環翎再次和身體內的聲音確認道“只要我消失,你不出現,天道便會默認我已經死亡,對么?”
“是的,阿玖承受的雷劫也會減輕很多。雷劫過后,我會重新占據身體…”
云環翎喃喃道“到時候,我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吧…”
阿環停頓了幾息之后才緩聲道“是的,而且因為你的消失,我們身體的魂魄也會虛弱一個度,也就是說,就算身體沒死在這次雷劫,基本也很難逃過練虛期的雷劫…”
云環翎又道“但是我不這么做,我們和阿玖就都會死。”而且是撐不過這次雷劫就死…
化神期…以前覺得多么遙遠的期盼,如今卻成為了要他的催命符。
“我們之前的計劃怕是行不通了…阿玖雖然性格看起來清清冷冷,但她是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朋友的,最開始,我便覺得這一點行不通…”這樣想著,云環翎的唇角再次勾勒起了一絲弧度。
“啟用第二個計劃吧…”
天機宗,遙望臺,時隔多年,這里再次聚滿了人。
不止是天機宗的修士,便是來此的云家的修士也有不少。
此時,這些人一個個面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在云家的時候還以為掐算出了問題,結果真的就…”云家五長老想起這件事就止不住的嘆氣。
“他到底經歷了什么!阿翎的命星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變化!”
天機宗的大長老搖了搖頭“自從幾十年前開始,他的命星前面便被覆蓋了一層迷霧,很多事情不到臨近根本無法推算出來。
但等能到推算出來的時候,也已經晚了。”
“我當時就不贊成他和蘇玖那丫頭走的近!凡是和那紅色命星走的近了全都被帶離了原來的軌道!如今阿翎命懸一線,和她也脫不了干系!說不定史書上記載的沒錯!她就是妖星現世!”有性格偏激的云家長老已經有些坐不住了。
天機宗的大長老理解云家人的激動,但他還是覺得自己該為那小丫頭辯駁一下。
“阿翎命中有劫或許是受她所累,但也不能就此無視她為滄境界做過的種種,很多事情,如果沒有這丫頭參與恐怕到現在我們都要被蒙在鼓里。
妖星這樣的用詞,過了。”
比如原本消失了的無塵大陸,比如三個秘境之中所藏有的種種秘密,還有那一張張破碎的星圖,嚴格來說,都是來源于蘇玖。
那人被大長老不輕不重的噎了一下,不過仔細想想他說的也都是事實,只能冷聲哼了一下,將頭轉到了一邊,以表拒絕再和大長老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