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般,看著兩個兒子在熱河玩了有好幾日日,然后心情不錯的策馬回京了。
自那一次,康熙爺心里面便有了些疙瘩。
老三玩物喪志,自小性子便是如此。
可礽卻是太子,他又如何能這般?
但其實康熙爺心中也有些許的失落的。
不過,到底并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去質疑兒子的人品。
或許,最初察覺到礽不對勁兒的時候,是自己給他選福晉。
他看中石文炳的女兒,覺得她堪堪能當太子妃之位。
可是,礽卻是萬分不滿意,甚至做出了詆毀人家女子的極端做法。
他跟自己鬧了一通不要娶石氏,又跟太皇太后跟前鬧了一通,惹得太皇太后將自己好一頓的訓斥。
自己也跟太皇太后保證,若是此女子人品有問題,是一定不會讓她做太子妃的。
仔細查訪之后,才發現礽嘴里面所說石氏的那些劣跡斑斑,根本就是編造的。
那會兒康熙爺的年歲還輕,覺得兒子不聽話,就需要好生的改一改他的性子,這世間有多少事是能夠如意的?
逛街婚姻大事一直都是父母之命,他竟然做出詆毀人家女子生育的事情來,康熙爺便一定要讓他娶。
后來看著兩人相敬如賓的樣子,康熙爺心中還覺得當初做的決定很對。
原來,這些年他都是裝的。
太子妃忽然發病,康熙爺便覺得有些奇怪。
后來礽將太子妃帶著回娘家,康熙爺心中還有些許欣慰。
可沒想到,在得到消息的時候,竟然是太子被刺殺,太子妃被殺。可那殺人的叛黨的消息卻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怎么查也查不出來。
最后,康熙爺卻查到了太子跟前,原來這是人家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看啊,自己教出來的繼承人,是多么的聰慧?
將所有人都耍得團團轉!
他不想要這個太子妃,硬生生地將她的命取走,甚至不惜來損傷自己的身子。
那可是原配發妻呀!
又想起前段時間,小十八病重之時。
自己已然悲痛欲絕,險些倒在床上,印人卻是無動于衷,不管是對小十八,還是對自己。
甚至十八去世的時候令人手底下的人,還趁機截住了蒙古王宮敬獻來的共品。
何其猖狂?何其冷血?
康熙爺這么多年,將心掏給這樣一個不仁不義的兒子,他又何嘗沒有擔憂呢?
是以,當太子手帶著袖箭,出現在他大殿之外的時候。
康熙爺對上他的眼睛,心里是如同針扎一般的疼。但其實他的心里并沒有多少意外。
做了帝王這么多年,他以為那些弒君弒父的事情,不會發生在他這兒。
畢竟,這些個兒子全部都是他以心血澆灌出來的。
可是,事實上他是真的高看了自己。
原來這世上,沒有什么不可能。
可是,這到底是他和赫舍里皇后唯一的嫡出,他做不出來殺他的事情!
或許,他心中還心存著幻想,覺得這個兒子不一定會是去殺他的,很有可能只是…湊巧罷了。
可是,即便是那日真的能湊巧,其他的事情確實不容他辯駁。
一個男子能夠親手將自己的結發妻子殺死,能夠面對血濃于水的兄弟離世而絲毫不被影響,能夠將皇父的病情視若無睹,能夠縱容下屬貪污受賄,康熙爺又怎么能夠信任他?
若礽沒有這般劣跡斑斑,康熙爺或許,同他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康熙爺想要做一個千古明君,真的將這萬里江山,交給這樣一個心狠的人,他又如何去見列組列宗?他又如何面對百姓?
所以即便這一次復立太子,康熙爺也并沒有真的想將皇位交給他。他只是有其他的考量罷了,
可礽今天的這一番話,讓康熙意外極了。
兒孫大,不由人,他本以為這些都是旁人家的事情,如今看來,他也是逃不過世俗。
他本以為他跟歷史上的皇帝不同,他想創造一番盛世,想要一個錦繡山河,想要一個完美的繼承人。他想讓國大民強,他想讓外族再不敢來侵犯。他想要千百年之后,后人提起他來皆是稱贊。即便他有不如意的地方,他也希望,后人評說他的時候,會說一句功大于過!
要做到這樣,他的繼承人何其的重要?
康熙爺有的時候會覺得乏累,他才剛剛懂事,便將著帝王的重擔扛在肩膀上,這么一扛,就已經扛了四十多年了。
肩膀上這個擔子的重量只有他自己才清楚,這么多年的帝王生涯,讓他知道了,世間上原來有那么那么多兩難的事情。
他真的不知,是否有人能夠替他扛起著千斤重擔。
今日宮殿異常的冰冷,即便他是這個宮殿的主人,此刻卻也有些厭惡。
整個紫禁城就像是一個張大嘴露出門口獠牙的巨獸。
所以,巨獸嘴里這里的人,身上無一不是帶著一層又一層的枷鎖。
用枷鎖來保護自己,也用枷鎖來束縛自己。
你走得越高,身上的枷鎖便越重,而他,就是最高的那個人,被枷鎖層層包裹,許是不會被怪獸吞沒,但連自己的心都不敢展露。
孤家寡人,誠不如是。
夜涼如水,一輪清亮的明月掛上深藍的天空上,閃亮的星,透過薄薄的云露了出來,當真是一番好夜色。
只是,看月色的人心中荒蕪,此時就顯得愈發的凄涼。
這般呆了許久之后,忽然聽見門外奴才道了一句:“皇上,貴妃娘娘求見。”
康熙爺這才回過神兒來:“將貴妃娘娘請進來。”說著,他正襟危坐,便又是那個萬人敬仰的帝王。
只是等德妃親手端著羹湯,臉上掛著溫柔笑意,向他走近的時候,康熙爺眸子中閃過一絲暖意。
忽然…覺得月色并非那般凄涼了。
再說門外。
太子出來了之后,便拍了拍四爺的肩膀:“老四等的久了吧?走,咱們一同喝酒去,今日不醉不歸。”
四爺看太子如今的模樣,又瞧了一眼他身后的宮殿,眉頭微微擰起:“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