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羅王城外,一道流光自遠處飛掠而來,然后在天空上現出身來。
一道劍光顯出的卻是兩個人影。
正是陸青山與夏道韞。
御扶搖而無形的陸青山居高臨下,眺望不遠處那座熟悉的城池。
二十余年前在劍羅王城中經歷的一幕幕從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來。
“當年你來深淵,便是在這里找到的挽救本命劍之法?”夏道韞問道。
“嗯,”陸青山頷首,不再想當年之事,轉頭與夏道韞介紹道:“我去黑甲域時先經過的焚月域,發現焚月域正處于大備戰中,還了解到赤尊、戰尊以及命尊都已經是離開王城,前往各王界調兵,動員諸族。
劍羅王城如今情況和當初的浮屠王城有些許相似。”
“這正是最好的動手機會。”
“我知道了。”夏道韞微瞇起眼打量遠處那座雄偉王城,輕輕點頭,有一種冷冽肅殺的氣質。
“你在這等我,我很快就回。”
下一刻,夏道韞御劍而起,劍光直沖劍羅王城而去。
陸青山也沒有矯情,借助扶搖隱藏身形,默默在原地等待。
他傷勢未復,并沒有戰力,強行與夏道韞同行,只能是拖她后腿,在這里等著明顯是最好的選擇。
劍羅王城,御劍臺。
曾經懸立御劍臺中心之地不知多少年的兵魔族鎮族神兵已經消失,被陸青山煉化為本命劍。
但那刻有莽蒼圣祖畢生戰法感悟的六座戰法碑,卻仍靜靜地矗立在御劍臺外圍。
“這些應該就是青山所說的刻有無上劍法感悟的莽蒼戰法碑吧。”
暴烈的劍光在劍羅王城上空停下 夏道韞現出身形,眼神清冷地望著下方矗立著的六座晶瑩的玄碑。
陸青山推薦的好地方,正是這位于劍羅王城的御劍臺。
“這種寶物,就該拿回劍宗立著。”夏道韞自語道。
旋即,她伸出腳去,在虛空微微一跺。
漣漪驟起,一股磅礴的力量便是順著漣漪,透過虛空,直達下方劍羅王城的大地。
轟隆隆!
隨著這股磅礴的力量流向大地,御劍臺頓時激烈地顫抖起來。
下一刻,御劍臺的地面便是撕裂出一條條巨大的縫隙。
緊跟著,那六座古老的石碑便是自那裂開的縫隙中破地而出。
龐大的碑面上,布滿著各式的紋路圖案。
這些紋路圖案便是莽蒼魔尊的戰法意象,天賦足夠者才能從中有所悟。
可以想象,若是能將這六座石碑帶回劍宗,對于劍宗之傳承絕對有著不小的裨益。
此外,古老石碑,是兵魔一族的圣祖留下來的傳承之物,雖然這么多年下來,即使加上陸青山化身的青戈也僅有十六人從中有所悟,但不論怎樣,它們都是兵魔一族的象征,是不容褻瀆的神圣之物。
夏道韞此刻掘碑的行為,簡單來說,是可以與刨了兵魔一族祖墳的行為相等價的。
這激起的魔憤,就算不能與陸青山傾覆浮屠王城的行為相比,也絕對是相差無幾。
一舉兩得。
所以當陸青山給出建議后,夏道韞便毫不猶豫地接受建議,將這六座莽蒼戰法碑確定為此行目標。
夏道韞的動作很快,幾乎是出手的下一刻,六尊戰法碑就已經是浮空而起,懸浮在她的身周,然后被她盡數收入芥子之中。
當著面刨你的祖墳。
這能忍嗎?
孰可忍孰不可忍。
別說是性情暴戾的魔族,就是換西鼠大王來恐怕都要怒發沖冠。
所以,不過是一瞬,就有數十道散發著強大波動的黑影從劍羅王城各處沖出。
“你敢!”
“大膽狂徒,竟然搶奪我族圣碑,找死!”那些魔影紛紛怒喝道,聲傳九霄。
當頭的是一位頂級魔尊,一對赤色的眼瞳邪惡至極,其中有著無盡的憤怒和暴戾在涌動。
這位頂級魔尊騰空而起,最快趕到。
他與夏道韞遙遙相對,原本滿是怒意的魔瞳,在看清夏道韞外貌的一瞬間不自覺地縮了縮,然后流轉過一絲隱藏極深的忌憚。
“是你,夏道韞!”
尖銳的聲音在劍羅王城上空響徹而起。
當年在玉門關外,夏道韞從萬里之外借來李求敗遺留在天地中的劍氣,并以之正面擊敗赤尊。
那一幅劍氣縱橫三萬里的場景,震撼了人魔雙方,給焚月域魔修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深刻印象,也讓兵魔一族的魔尊們將夏道韞的面容牢牢的印刻在了腦海中,因而當下瞬間就認出了夏道韞的身份。
“你怎會出現在這里?怎敢出現在這里?!”
“原來是晉升劍仙境了。”魔影盯著夏道韞仔細端詳,周身魔氣劇烈的波動了一下,因為他在此時發現了夏道韞的修為已經不再是二十年前的渡劫境。
“只是看模樣,你當下的狀態似乎并不佳啊,這樣的你,也敢闖我劍羅王城?”那魔尊又是仰天長嘯道。
身為魔族頂級強者,眼力自然出眾,一眼看出夏道韞身上在先前與羅睺化身的戰斗中所遺留下未痊愈的傷勢。
“正好,既然你不知好歹,自尋死路,我便將你斬殺于此,為我族平玉門關掃除一大障礙!”
夏道韞聞言,白皙如玉的面龐上有著一抹極淺的笑容浮現。
只不過笑容之中,蘊含著卻是冷冽的寒意。
霎那之后,牛耳在手,浩瀚劍氣鋪天蓋地的席卷而出。
“看來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啊。”
她八境就能硬撼赤尊,雖然是借長安劍仙之力,可今日她已是劍仙,眼前魔影又非三尊那等人物,何來的勇氣在她面前叫囂?
那位頂級魔尊面對席卷而來的滔天劍氣,竟也不懼,森然道:“若是在其它地方,我確實要忌你夏道韞三分,可在王城,我豈會怕你?”
那頂級魔尊眼中魔氣噴薄而出,旋即腳掌猛地一跺,下方劍羅王城中當即就有一道濃郁魔氣如龍卷般扶搖而起,將他籠罩。
繼而,他的氣勢隨之暴漲三分。
劍羅王城中心,生長著一株極為奇特的植物,通體血紅色,葉子巨大,形如蒲扇,散發著陣陣奇特的香味。
在其血紅色的巨葉中,共結有兩朵奇花,每一朵都有磨盤那么大,顏色漆黑如墨,此刻正閃爍黑光,吐出一道道濃郁的魔氣,然后匯聚向天穹上的那位頂級魔尊。
這就是劍羅王城的護城魔植,一株連三尊都無法叫出確切名字的強大魔植,只是一般稱它為祭王。
劍羅王城雖不如玉門關那般有道祖之陣,但其的底蘊也絕對不容小覷,如今便是展現部分威能。
得到了祭王的力量加持,那頂級魔尊兇焰滔天,右掌猛地揮出,滔天魔氣直接是化作一道數千丈龐大的魔龍張牙舞爪地沖出,迎向撲面而來的無盡劍氣,要將夏道韞鎮殺。
轟鳴巨響響徹劍羅王城上空。
無數道劍氣流溢,將魔龍身上彌漫的魔氣盡數蒸發。
可怕的波動擴散開來,那頂級魔尊身體一震,感覺到皮膚一陣刺痛,竟已然弱于下風。
夏道韞是初入劍仙不錯,也確實是身負傷勢,可她是夏道韞。
一劍霜寒的夏道韞。
所以,她又怎會輸?
這一次,不待那頂級魔尊緩過氣來,夏道韞已經是掠出,法域展開,劍氣席卷,劍光肆虐,直接令得那魔氣猶如陷入沼澤寸步難行。
她手中的牛耳帶起崢嶸霸道的劍意,籠罩向那位頂級魔尊。
那頂級魔尊見夏道韞以如此霸道豪橫的姿態攻來,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心中的憤怒更甚了幾分。
“少瞧不起人!”
他大手一抓,滾滾魔氣就是在他手中匯聚成一柄巨大的黑色魔刀,怒劈而下,對著夏道韞斬去。
此刻,夏道韞的身后出現一尊洛神法相。
驚人的威能從法相中彌漫而出,直接是洞穿虛空,將那柄魔氣匯聚而成的魔刀生生崩碎。
而夏道韞的本體已至那頂級魔尊的上方,不講理至極的霸道一劍轟然落下。
那頂級魔尊嘶吼,眼中兇光驟閃,夾雜著忌憚之意,雙掌陡然變幻出一道詭異印法,劍羅王城中有著滾滾魔氣以一種驚人速度匯聚而來,化作一道漆黑魔印擋在身前。
牛耳劍鋒與魔印重重硬撼,驚天動地般的波動四處沖擊,將空間都扭曲。
那頂級魔尊身前的魔印應聲破碎,隨之他神魔體上出現一道道血淋淋的劍痕,身形更是被震飛數千丈,周身籠罩的魔氣也隨之淡了幾分。
顯然,這一次硬拼,又是夏道韞占據了絕對上風。
不過,那頂級魔尊周身削減下去的魔氣在劍羅王城護城魔植祭王的支援下,很快就再度濃郁起來,傷口也在一種驚人的速度愈合。
“哈哈,夏道韞,你確實太強,可在劍羅王城想要殺我,異想天開!”那頂級魔尊自然也明白自己的優勢所在,毫不顧忌地猖狂譏笑道。
“眾位助我一同斬敵!”就在此時,那其余的數十道魔影也已經趕到,那頂級魔尊信心更足。
夏道韞冷冷地瞥了一眼這些強大的魔修,一腳踏出,主動向前攻伐。
自晉升劍仙之后,這是她經歷的第二戰。
羅睺化身太過詭異,處處壓制著她,讓她有力無處使,可眼前這些魔修就沒有羅睺化身那般強大了,正適合用來印證自身的戰力。
這一刻,劍道與劍訣融合歸一,威能無窮無盡。
這些出手的魔影足夠強大,還有祭王的加持,但面對如今的夏道韞,卻仍是不夠看,完全被壓制。
牛耳劃破長空,一位高等魔尊慘叫,神魔體四分五裂,根本承受不住牛耳的霸道。
比他更慘的是另一位高等魔尊,別說是肉身,就連源神都隨之一同爆碎,當場形神俱滅。
那可是一位高等魔尊,就這么的隕落了。
“夏道韞,休得猖狂!”領頭的頂級魔尊有大氣魄,主動承擔最大部分的正面攻勢,然而依舊不能改變什么。
在接連斬殺了四五位魔尊后,氣勢驚天動地的夏道韞竟御劍而起,不再戀戰,向遠處掠去。
面對這一場面,一時間,劍羅王城的魔尊們竟然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劍羅王城內,他們都被壓制得如此之慘,若是離了王城,沒有祭王的加持,那豈不是更不是對手了?
不追?
夏道韞就這么獨自一人闖入王城,奪走他們的圣物,然后橫推敵手,大搖大擺離去。
這到時他們要怎么與三尊交待?
然而,就在他們因為心中猶豫而遲疑的時候,夏道韞的身影已經化作一個黑點,消失在天邊。
劍修的遁速本就是冠絕六修,更別說她還是劍仙!
劍羅王城,明月府。
幽暗的密室中,魔氣滾滾。
嬴明月起身,推開許久未開的大門。
“小姐。”早有侍女在密室外候著。
“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自從二十年前青戈帶著鎮魔劍一齊失蹤之后,作為青戈未婚妻的嬴明月日子就一直不太好過。
在青戈失蹤之前,眾人本來還嫉妒眼紅她的好運氣,隨便找了一位贅婿竟然如此不凡,她未來妻憑夫貴,必然也能平步青云。
可誰都沒想到,喜不過三天,就出了這檔子大事。
三尊震怒,派出無數人手,掘地三尺也依然沒能找到青戈的半點蹤跡,過了大半年后,眾人也基本默認這個青戈真的是永遠消失,不會再出現了。
于是,本來還前景一片光明的嬴明月就成了未過門的寡婦。
不論是人族還是魔族,都有著落井下石的劣根性,那些曾經眼紅嫉妒嬴明月的人就開始幸災樂禍起來,甚至是在背后搬弄是非。
這些年來風言風語并不少。
眼不見為凈,深受流言蜚語所擾的嬴明月最后索性是選擇閉門不出,于明月府中閉關修行,兩耳不聞窗外事。
二十年的時間對于修行來說,不過是一瞬而已,嬴明月本來距離閉關結束還早著呢,只不過王城之上的大戰,驚動了王城中的所有人,也包括正在閉關的她。
“小姐,是人族的劍仙,人族的劍仙殺到了我們王城來”那侍女聲音微顫地與嬴明月匯報外界的情況,心有余悸。
“人族劍仙?!”顯然嬴明月也沒預想到竟然會是這種情況,忍不住驚呼出聲,“殺到我們王城來了?”
“據說,那位人族劍仙強奪走了六座莽蒼戰法碑,諸位魔尊大人出手想攔下她,結果還被她反殺了數位,然后大搖大擺地向著東邊遁走了。”侍女用一種難以置信但不得不信的神色匯報著。
“莽蒼戰法碑被強奪走了?!”
今日侍女說的所有事,都出乎嬴明月的想象。
屹立于王城中不知道多少年的戰法碑,竟然被一個人族修士搶走了 想到戰法碑,那段她一直試圖忘記的記憶又悄然浮現于腦海中。
嬴明月怔了一會,最后不自覺嘆了一口氣。
你現在到底在哪里?還活著嗎?
她抬起頭,下意識望向侍女所說的人族劍仙離去的方向。
卻什么都沒看到。
“一切順利,不過三尊應該已經收到消息了,我們要趕緊離開了。”帶著戰法碑歸來的夏道韞十分平靜,似乎并沒把這輝煌戰績放在心上。
陸青山又向劍羅王城的方向望了一眼,隨即收回目光,點了點頭道:“那就走吧。”
夏道韞當即就毫不猶豫地取出陸青山所給的九幽堪輿圖,輕輕一揮。
下一刻,畫卷展開,枯黃色的大江從畫卷中涌出,浩浩湯湯的江水將兩人的身軀卷起,繼續向前,流入一處虛空之中,消失不見。
劍羅王城,明月府。
嬴明月收回目光,不再多想。
這種大事,顯然不是她該管的,也不是她能管的。
既然如此,還是繼續修行吧。
于是她轉身再度走向暗室。
相逢何必曾相識?
連相逢都不會有。
有些人,終究只會是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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