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當空。
由于人口的極速膨脹,深淵早已陷入了資源匱乏的境地中。
正如大部分種族的發展規律一般,資源越為匱乏,種族內部的“貧富差距”也就越為凸顯。
深淵的大部分資源都被那些強大的魔族所掌控,一些實力弱小,血脈都難以維繼的小魔族就只能選擇踏入廣義上的荒蕪之地,去尋找種族延續的可能。
深淵魔族的種族之多,如天上繁星。
除了像兵魔族、阿修羅族這樣統治一域的圣魔族,還有多不勝數的小魔族。
在深淵中,每一日都有許多小魔族因為種種因素滅族,但是并沒有人在意。
因為這些小魔族真的太小了,甚至于在圣魔族眼中,連稱為炮灰的資格都沒有,滅不滅族的,隨它去吧。
在深淵,可沒有保護“物種多樣性”的概念。
廣闊的西北荒野之地,荒草連天,經常萬里都見不到一處水源。
這塊地域,在千年前一直是荒無人煙的。
后來一些小魔族實在找不到適宜生存的聚居地,便是選擇遷徙進了貧瘠的西北之地。
悉惕魔族,總人口不過兩千,是這千年來被逼入西北之地的小型魔族之一。
由于西北之地的貧瘠,這些年悉惕魔族一直過著類似于草原牧民的游牧生活,不斷遷徙才勉強支撐著種族的延續。
這是一片被遺棄的土地,血紅的天空下,曠闊的荒野,稀少的植物與動物,破爛的營地,一切都透顯出一股深深的荒敗。
一個黑瘦矮小,衣衫襤褸,外貌與人族極其相似,只是臉上生有一些細密鱗片的小女孩,碎步從臟亂的帳篷中走出。
她叫阿寶,是悉惕魔族的孩童。
悉惕魔族的血脈非常弱小,并沒有太多神異,乃至于整個悉惕魔族的最強者甚至也就是三品的實力。
血脈的弱小從他們的外形就能看出一二,悉惕魔族的外貌與人族極為相似——人族是公認“初始數值”極為孱弱的種族。
由黑甲域掀起的,正如火如荼的廣陵關戰爭,并不關悉惕魔族的事。
一個連生存都無法保證的部落,也確實和戰爭挨不上邊。
由于食物的缺乏,在悉惕魔族,不論男女,無論老幼,都分工明確,偷懶不得,采水、采糞、擠奶、喂食、割草、剪毛、打獵.只要還有力氣,就有忙不完的事情。
阿寶從另一個帳篷內抱出一小捆干草似的草料。
貧瘠的土地無法種植作物,所以悉惕魔族部落的主食就是肉與乳制品。
肉食來源于狩獵,至于乳制品,則是來源于他們飼養的一種類似于牛但名為駝的野獸。
阿寶的任務,就是喂食這些野獸。
草料很重,但阿寶顯得很輕松——雖然他們身上流淌的魔族血脈十分弱小,但那只是相對于其它魔族而言。
實際上單論身體素質,即使長期食物匱乏,他們也能與人族之中長期習武的武者相比擬,甚至是要勝過一籌。
這就是血脈的優勢。
他們一族之所以要過著游牧生活,就是受食物限制,獵物總是有限的,草料也是有限的,一旦陷入枯竭,就得另擇一地生存。
不過這一回,他們已經在這個新營地駐扎許多年了。
因為他們的運氣很好,在荒野之地中尋到了一片面積廣闊的湖泊,草料生長旺盛,獵物資源也極其豐富。
許久的勞作之后,部落中的男人們扛著一頭巨大的野獸向著歸來,引得整個營地一陣歡呼。
這是一次少見的成功圍獵,足以讓這個不大的魔族部落像是過節一般滿足了。
對于還過著游牧生活的小部落而言,烹飪食物的方法還十分粗糙,就是切成肉塊然后下鍋。
食物還在熬煮,孩子們抓住這難得的休閑時間玩耍。
阿寶也在其中,但她的眼最尖,第一個發現了不知何時出現的外來客。
那是一個容貌普通,笑容和藹的青年,不知道是什么魔族,不過想來也不是強族,因為那個外來客的外形跟他們很像。
對于悉惕魔族來說,外來客是很稀罕的事物。
在這片荒野之地中,許多悉惕魔民從出生到死亡都沒見過除自己人外的其它魔民。
悉惕部落雖小,但卻十分好客,熱情地招待了這個陌生的客人。
當然,他們的食物也實在談不上美味二字,甚至說勉強能入口都是高夸了,因為基本沒有調味料。
不過外來客并不挑剔。
在餐食過后,部落的族長,悉惕魔族唯一一位三品魔修,終于問起了外來客的來歷。
“從遙遠的東方來,”外來客輕聲道:“那里發生了激烈的戰爭,生靈涂炭,許多人沒了家園,只能離開故土。”
外來客其實就是陸青山,在擊殺含玄魔尊,引起北瑤王界大亂后,他就遠走荒野,暫時不再搞事,準備銷聲匿跡一段時間。
因為,在離開含玄城的第二天,他突然心頭一悸,生出不好的感覺。
心血來潮。
高境修士元神強大,感應能力出眾,就會擁有心血來潮的能力,能隱隱約約感應到一些還未到來的災難與禍患。
陸青山的劫境元神堪比尊號境修士,自然也擁有這等能力。
他并沒有頭鐵,當即就是離開北瑤王界的腹地,選擇進入荒蕪人煙的曠野之地,暫時避禍。
“戰爭啊那真的很可怕。”族長其實也不懂這些,在他有限的生命中,就一直生活在這片荒野上,但是他有著豐富的生活經驗。
“我在荒野上看過兩群野獸的“戰爭”,戰爭一旦啟動,就停不下來了,即使是獸王也無法阻止,只能是不死不休。”
“是啊,”陸青山沉默了片刻之后,緩緩道:“你說的很對。”
這就是戰爭的本質。
所以,他從來沒有想過深淵與蒼穹天之間是不是還有除了戰爭以外的路可以走。
“我相信除了戰爭一定還有其它的路可以走的”——那只是熱血漫中主角掛在嘴上毫無意義的嘴炮,是騙小孩的玩意。
既然戰起,就唯有以戰止。
接下來的兩天,陸青山并沒有離去,選擇留在了這個魔族小部落中。
他冷眼旁觀整個小部落的艱難生活與繁瑣勞作。
為了保證部落的食物來源,悉惕部落的魔民需要不斷更換聚居地。
只是這種事情風險太大,在遷徙過程中,一個運氣不好,碰見強大的魔獸就會給部落帶來滅頂之災。
而即使在貧瘠的荒野之上,碰見強大的魔獸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所以在荒野中,每天都有類似于悉惕部落這樣規模的小部落走向滅族的結局。
但是若是不遷徙,那在資源枯竭的原聚居地呆著,那就是坐等滅亡的到來。
他們別無選擇。
悉惕部落的經歷,不正是整個深淵魔族的縮影?
‘荒’已經出現,魔族已經別無他路,必須在深淵徹底淪落之前,尋到新的棲息地。
夕陽西下。
陸青山躺在悉惕部落旁的一座小土包上,閉目養神,神游天外。
天上偶爾有猛禽掠過,發出尖銳的嘯聲,四周有微風拂過荒草的聲音。
不遠處,是悉惕部落一群孩子們的歡聲笑語,還有駝獸的哞哞聲。
但就在某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萬籟俱靜。
陸青山驀地睜開了眼睛。
天上的血月倒映在他的眸子中。
他緩緩站起身,面容泛起水波一般的漣漪。
然后,他原本普通的相貌變為了一張即使是魔族看來也絕對稱得上俊秀的面龐。
俊逸猶如謫仙人。
陸青山向下望去。
原先熱鬧的悉惕部落已經成了一片死地。
所有的魔民,沒有任何征兆的、橫七豎八地躺在地面上,再無任何聲息。
全部死了。
不止魔民,方圓千百里內的所有生靈,在這一刻都莫名死亡,成為了死地。
他是這片死地中唯一的幸存者。
陸青山舉起右手。
頃刻之后。
在他的手中,玄黑劍身的鎮魔出現。
與之一起出現的,還有一位修羅。
或者說,是一位修羅王。
黑色玄甲,面色青黑,身材壯碩,笑瞇瞇地看著陸青山。
“終于找到你了。”他說。
“原來是你,劍宗宗主陸青山,”他仔細端詳了一番陸青山的相貌后,又說道:“怎么這回不再偽裝自己的相貌了?
難不成是自知死路一條,想要以真面貌死去,死個明明白白?”
“你雖然不是人,但也該說人話才對。”陸青山平靜道。
“羅睺巨手覆障,毗摩質多羅形有九頭,婆雅勇健,你都不是,羅騫馱吼聲如雷,你如此聒噪倒是對得上。”
“所以,應該叫你羅騫馱。”
羅騫馱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幾乎要笑出眼淚,“不愧是能覆滅浮屠王城的人,有趣,有趣!”
說實話,本來被羅睺派回來為羅迦擦屁股,他心中是不大樂意的,一直帶著情緒。
不過如今,他心情大好。
對于陸青山的話語,他并沒有惱怒。
相反,他還挺喜歡聽這類不好笑的冷笑話。
就像是一碗索然無味的菜放入了調味劑,頓時變得讓人有胃口起來。
畢竟,殺一只沒有反抗之力的羔羊是很無趣的。
陸青山有想過自己遲早會被黑甲域的修羅王盯上,陷入真正的危境,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
但他并不后悔。
這是他的選擇。
人生之中,有些戰斗注定是無法逃避的,只能面對。
哪怕修羅王對于此時的他而言,是一座山,橫亙在他身前,陸青山也要咬著牙撞過去,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用自己的骨頭把它轟碎。
翻過這座山,他的無敵之勢也就真正成了。
于是,紫金色的劍域之光剎那之間擴散而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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