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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一身轉戰三千里

  就算真的是八境無敵。

  也終究只是九境以下無敵。

  很簡單,甚至語意顯得有些重復,放在志怪里免不得要被吐槽湊的兩句話,仔細品味,卻是能琢磨出很多深味來。

  它代表著羅騫馱作為修羅王睥睨天下的強大自信。

  也代表著此時一面倒的局勢。

  陸青山站直身子,用手擦去眼眸中的血跡,視線恢復清明。

  列缺畫弧直下,落在他的身邊,安靜懸停在他的身側,與他并肩而立。

  劍身上紫電游走,好似那神仙之劍。

  列缺在嗡嗡而鳴,似乎在表達陸青山僅以鎮魔迎敵的不滿。

  陸青山微笑道:“少不了你的份。”

  旋即,他伸出左手,握住了列缺。

  列缺,鎮魔,一個在左手,一個在右手。

  這是陸青山第一次雙手持劍。

  手持雙劍,陸青山輕輕抖了一個劍花。

  這個被天下不知多少劍客用濫的“花架子”,便是街頭耍雜技的賣藝人都能擺出,但是羅騫馱的臉色,卻是不由肅穆了三分。

  旋即,陸青山向前邁步,向著羅騫馱邁步而出。

  陸青山的步伐奇異,每一步所跨過的距離都是前一步的一倍,到了后面,他的步子越來越大,已如當空長掠,有萬夫不可擋之勇和勢。

  并不是無謂的虛張聲勢。

  更不是拼死一搏。

  還不到這個地步。

  陸青山雖然受傷,但距離油盡燈枯的境地還差十萬八千里。

  他仍在為自己蓄勢。

  此戰只要陸青山還沒死,就算再弱于下風,陸青山就都算不上輸。

  反而是與羅騫馱過招越多,他的無敵之勢也就越為強大。

  能以七劫境的修為與修羅王鏖戰,何嘗不是一種無敵呢?

  劍氣還未綻放,但列缺與鎮魔此刻劍身上已滿是縈繞洶涌的意氣。

  壯烈、憤慨、豪勇、決絕。

  我心有大意氣,故劍可鳴不平!

  陸青山以抬山之勢,遞出雙劍,劍尖直指羅騫馱。

  沒有任何的后路與退縮,就這么連人帶劍,視死如歸地撞向羅騫馱魁梧如山岳,猙獰似魔神的神魔體。

  這兩劍,道盡劍修有死無生之意氣。

  先聞連綿炸空聲,再見兩劍分出兩道劍氣,再融為一道,以一線之勢撕裂蒼穹,弧線優美。

  羅騫馱臉色變幻不定,自負如他,不躲不避,體內血液瞬間奔涌,隱隱傳出一聲龍吟。

  羌騎魔尊催發修羅血脈天賦,可獲得一條天龍之力的加持。

  而身為修羅王,羅騫馱全力催發修羅血脈,可擁有三條天龍之力。

  何謂極致力量?

  便如是!

  血脈加成之下,羅騫馱猶如天上降魔種,好似那人間太歲神,竟是硬生生從天穹上扯下一截云氣,化作長矛,揮動手臂投擲而出。

  他的出手實在太快,以至于就是以陸青山的眼力也只能看到長矛滯留的殘影。

  轟然一聲,劍氣先是崩解,隨后陸青山身體倒飛出去,在空中倒滑了足足三千丈才停下來。

  當陸青山穩住身子,肉眼可見他持劍的雙臂正在微微顫抖,胸口處更是血肉模糊,有一個極深的傷口出現。

  而羅騫馱手中由天上云氣鑄造而成的長矛猶在,只不過是氣勢稍減了幾分。

  他面露冷笑。

  即使陸青山已經把人世間種種劍招融會貫通,化腐朽為神奇,臻至技藝巔峰,更是化意氣為劍氣,但終究修為不夠,力量不夠,無法站在與他平等的位置。

  如果說技藝足夠深,可四兩撥千斤,那羅騫馱就是萬斤,是四兩怎么也撥不動的存在。

  只是還沒待他得意片刻,轟隆隆一聲,毫無預兆的,一道紫色劫雷無中生有,劃破天空,從天而降,劈向羅騫馱。

  即使是羅騫馱見慣了世面,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雷劫給嚇了一跳。

  當然,也只是嚇了一跳。

  神魔體狀態下,魔氣在體表游走龍蛇,在劫雷劈來之時,立刻是有一條魔氣黑蛇浮游探出,撲向那道劫雷,與之同歸于盡。

  “這是什么?”羅騫馱皺眉,驚詫。

  陸青山依然沒有作答,只是左手中的列缺劍身上的紫意在此刻又濃了幾分。

  歸難:劍主在持列缺之間劍戰斗時,可引得天降劫雷輔助劍主攻擊敵人。

  戰斗時間越長,劫雷觸發頻率越高。

  劫雷威力取決于劍主所渡天劫。

  這是歸難引來的七九天劫。

  大圓滿境的七九天劫。

  其威力,即使是修羅王也不能做到完全無視。

  這才剛開始。

  不過是一道劫雷。

  若是戰斗時間足夠長,重現他渡七九天劫時的茫茫雷海也不是沒可能。

  心態已經從一開始的戲謔到后來的詫異再到如今的鄭重,羅騫馱仔細端詳著陸青山,無比認真地說道:“本王雖然對于你究竟還有什么花樣很感興趣,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盡快斬殺你才是正確的選擇。”

  “我沒死,不是因為你不想殺我,而是你做不到”陸青山抿起嘴唇,第一次回話,“那就讓你看個夠。”

  話音落下,紫金色的劍域中,陸青山的身后,一柄長劍悄然浮現。

隨后,第二柄,第三柄,第四柄  長劍短劍,古劍新劍,各式名劍,盡數從虛空中浮現而出,歡快顫鳴。

  洗劍池二十萬劍,被他藏于劍域中的二十萬劍,一一浮現,在他身后游動。

  劍修的身后,有二十萬劍,那天下就沒有比之更大的靠山,又怎會有所懼?

  陸青山臉上浮起笑容,輕聲道:“走起!”

  然后,他率先挪步前行,不知道第幾次向著羅騫馱主動發起沖鋒。

  而在他身后,那仍在不間斷浮現的二十萬劍,劍與劍首尾銜接,劍劍相接,匯聚成一柄長達千百丈的懸空長劍,剎那之間,破空而出,先陸青山一步撞向羅騫馱!

  長劍接天連地,一線而至。

  羅騫馱在長劍即將到來之際,身形主動前撲,伸出一掌,撞在這萬千名劍組成的懸空長劍的劍尖上。

  天地震動。

  那組成懸空長劍的當頭一百零八劍,在羅騫馱這一掌下悉數寸寸碎裂,然后四濺而開。

  如同天上暴雨降落人間,噼里啪啦一聲聲劇烈聲響,名劍殘骸如黃豆大小的雨點砸向地面,激起塵土飛揚。

  兩人身下的大地中,頓時或筆直或傾斜插滿了那些劍刃碎片,入土三分。

  但羅騫馱的掌到了第一百零九劍時,終于遇到了阻礙。

  這第一百零九劍,劍名滿江紅。

  滿江紅徑直刺穿了羅騫馱的掌心,然后才失去力量,向下墜落,劍尖插入地面,斜插于龜裂的大地之中。

  血水,瞬間流遍羅騫馱的手掌。

  洗劍池名劍滿江紅,送給羅騫馱滿掌紅!

  眼見取得了難得的上風,陸青山再進一步,揮劍而出。

  瞬息之間,他的左手列缺變換,紫電縈繞,右手鎮魔爆發,魔氣四溢。

  劍氣迸發,氣貫長虹。

  紫電與魔氣交纏,化作一道粗大如蛟龍的劍氣青蛇,直沖羅騫馱的面門。

  后者目眥欲裂,張開滿是血跡的大手,重重拍在那氣勢洶洶的劍氣青蛇上。

  雄渾犀利的劍氣青蛇炸開,絢爛無比。

  剎那之間,羅騫馱被炸得身形向后倒去,一道無形之影于此刻向著羅騫馱的眉心處一閃而逝。

  扶搖!

  一招接一招,密不透風,防不勝防!

  羅騫馱五感察覺到了危險,但也來不及反應了。

  他的眉心處如同發生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爆炸,魔氣四溢,出現一個凹進去的窟窿。

  繼而血液綻開,如同一朵凄美的蓮花,順流而下,模糊了他的面龐,顯得異常血腥。

  下一刻,羅騫馱伸出左手,覆在臉上,抹去血水,露出冷漠的眼神。

  他面無表情地望著這位恰逢亂世乘勢而起,時也命也成為劍宗宗主的陸青山。

  這位修羅王,既沒有因為自己的受傷而惱羞成怒,也沒有因為陸青山層出不窮的手段而驚訝。

  此刻,他心中唯有冷如冰的殺意。

  千言萬語化成一句話。

  此子不能留。

  所以,從戰斗起就一直異常多話的羅騫馱此刻不再說話,只是一腳踏出。

  虛空竟然在羅騫馱的這一腳下出現了一個有形的腳坑。

  這是真正的踏空而行。

  攻守轉換,這一次,換羅騫馱攻,陸青山守!

  身后二十萬劍,在剛剛折損了百零九劍后,依然無數。

  陸青山身形飛掠的同時,一簇劍群如蛇咬尾,共千余劍環繞在陸青山的周身,輕輕轉動。

  羅騫馱頃刻而至。

  那與陸青山等腰高的劍環猛地一震,擴散開來。

  羅騫馱只是吸了一口氣,體內血液在急速沸騰,四只手臂化為烏青顏色,蠕動扭曲變化,竟然是化為了四種不同的兵器。

  一柄修羅刀,一條長滿毒刺的血鞭,一道破心鉆,以及一柄重錘。

  與此同時,羅騫馱體內天龍之音陣陣,震耳欲聾。

  他一“拳拳”砸出,即快又猛。

  那千余柄快如電光的名劍,竟就被羅騫馱四只手臂所化的奇詭兵器就這么一柄柄砸爛,化作齏粉。

  要知道這些被羅騫馱當做玩具般砸爛的長劍,換在外界,每一柄都是價值不菲的名劍,可以當做家族傳承之寶,如今在兩人的戰斗中,竟然是比消耗品還不值錢。

  這又何止是玩命?

  簡直是揮金如土!

  千余劍組成的劍環被羅騫馱以三條天龍之極致力量轟開。

  滿心殺意,不存在任何留手之意的羅騫馱以奔雷之勢繼續前沖。

  刀、鞭、鉆、錘,對著陸青山的脖頸、眉心、胸膛以及腦袋四處要害而去,帶起音爆聲陣陣,直叫人頭皮發麻。

  陸青山心神凜然。

  與修羅王這等存在過招,每一合都兇險異常,因為以修羅王之力量,他不能有哪怕一次的失誤。

  哪怕只是一次,就足以讓陸青山死無葬身之地。

  他在心中默念一個聚字。

  又有千二百名劍浮現,凌空而停,構造出一座劍池,所有劍尖皆是向前,直指羅騫馱。

  另有七百劍如得靈犀人性,在羅騫馱的背后出現,撞向他的后背。

  羅騫馱不管不顧,從頭到尾就是不斷的出“拳”。

  兩人之間的空間,喧沸如海嘯,如山崩,聚散無常。

  方寸之間,天翻地覆。

  千二百劍,如一只只精美的瓷器,絲絲裂開,駭人至極。

  在此其間,七百劍的鋒銳劍尖不斷撞向羅騫馱的后背。

  鐺鐺鐺的飛劍撞擊聲如黃鐘大呂,一聲聲響徹天地,隨之而來的是名劍碎裂的聲音,聲音之大好似山崩地裂。

  不過幾合,二十萬劍就已經去了三千劍。

  這般看來,二十萬劍在這場無法形容的越境之戰中,好似也算不得什么了。

  羅騫馱一拳拳轟碎撲面而來的劍池,同時一記鞭腿掃向陸青山。

  那不能說是腿,更像是一根山柱,對著陸青山砸去。

  饒是陸青山有二十萬劍為倚仗,也不敢完全硬抗這一擊鞭腿,口中默念一個歸字,施展歸字秘,身影閃現間已經是橫移了出去。

  羅騫馱鋒芒畢露,氣機流轉百里,四件手臂所化兵器中單論長度第一的血鞭揮出,如一抹耀眼虹光,朝著陸青山打去。

  陸青山雙劍橫檔。

  血鞭砸在陸青山的雙劍之上,勁力透過劍身傳到陸青山身上,使得他的身體在空中飛旋倒掠,腳步踉蹌,進而嘴唇微動,又有血跡流淌而出。

  羅騫馱面露冷笑,哪里會再給陸青山喘氣的機會,腳步向前,修羅刀已經是朝著陸青山的天靈蓋劈去。

  陸青山一口氣未換,法力運轉出現短暫停滯——此氣不同于凡人的呼吸,但重要性卻又相等。

  一呼一吸,便是人生在世最大的文章。

  就像奔跑,若是沒有換氣,不要幾步就會力竭倒地。

  戰斗同樣如此,若得不到換氣機會,法力就無法運轉流暢。

  這是陸青山與羅騫馱交手為止,最危險的一合。

  即使全力招架羅騫馱的攻勢,陸青山都要負傷,如今氣息不暢,法力提不起來,面對羅騫馱的兇狠攻勢,又怎可能安然無恙?

  眼見如風中浮萍即將隨風而逝,陸青山卻是站直腰桿。

  “天罰!”下一刻,他低聲道。

  毫無理由的,陸青山左手劍,列缺之上,爆發出強烈的光芒,一瞬沖出。

  那是雷光,是天罰,是無限接近四十倍九品戰力的光輝,震動古今,極盡威能。

  羅騫馱,也未到達四十倍九品戰力!

  這一刻,他變了臉色,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生死一線的味道。

  所以,他勢在必得的絕殺攻勢驟然一停,化作全力以赴的防守之姿。

  天地好似為之一滯。

  緊跟著就是接連不斷地爆炸聲,然后羅騫馱的腳步一退再退。

  不是百丈的退,也不是千丈的退,而是萬丈!

  一連后退兩萬丈之后,天罰這才散去所有神威。

  但即使擋下了這一道天罰,羅騫馱卻是一點都不好受,

  他腳步輕浮,搖搖欲墜,神魔體上更是出現了不計其數的細微傷口,一滴滴血珠正從中慢慢滲出。

  天罰以極致威力給了羅騫馱一個深刻的教訓。

  羅騫馱自己也沒想到,堂堂修羅王,極致力量的化身,竟然也會被旁人一力降十會。

  他抬起頭看著兩萬丈外的陸青山,張開嘴正想說些什么,結果卻是就此定格。

  因為,從頭至尾,一直決絕似要與他不死不休的陸青山,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竟然御劍而起,化作一道虹光,轉身向著荒野深處而去。

  這是要逃?!

  “你往哪里逃!”羅騫馱怒吼一聲,毫不猶豫地縱身追上。

  “逃?”陸青山聽到羅騫馱的怒吼,微抿嘴唇。

  是轉戰。

  他與羅騫馱之間的修為差距,除了質,還有量。

  就在剛剛的激烈戰斗中,陸青山先前通過山海道法獲得的山海之力已經消耗一空,自身法力也去了一成。

  這樣下去,他遲早會因為法力枯竭而敗下陣來。

  要想破局,唯一的出路就是通過山海道法不斷補充自己的力量。

  但此處地域經過先前山海道法的奪噬,早已經荒蕪,不能再給陸青山提供山海之力。

  他必須另尋一處戰場。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一身轉戰三千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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