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自大夏的朝會函即將送到玉門關的時候,西域的西沙高原上,有一劍西行。
劍光中的男子穿了一身繡有暗金色花紋的黑色衣袍。
那些暗金色花紋似蛟如龍。
在西沙高原常年熾熱的陽光照耀下,暗金色的蛟龍紋熠熠生輝,活靈活現,似要從黑袍中掙脫而出。
西域,以沙漠為主色調,有大片大片的荒蕪沙漠地帶、
這些沙漠地帶一直是邪修的絕佳窩藏點。
這些被通緝的亡命之徒無處容身,只好潛入鳥不拉屎的荒漠之中。
陸青山當年就曾于西域莫高沙漠中走了一趟,剿滅過一批沙匪。
不過熾熱荒蕪的沙漠除了成為邪修們的窩點之外,同時也蘊育出了這片地域上至高無上的道宗:
龍象寺。
龍象四院三十六寺七十二廟,便是分布在這廣闊的沙漠地帶之上。
欲為諸佛龍象,先做眾生馬牛。
惡劣的環境,危機暗藏,對于真正立志苦修的體修來說,恰恰是最佳的磨練之地。
龍象寺弟子的入門測試,前兩關是最常見的靈根檢測以及背調,最后一關則是將那些還是凡人的候選者們丟進一片沙漠之中。
然后什么都不給,讓候選者們自求多福。
若是候選者能在沙漠中活下一周,那就算具備了成為強大體修必須的韌性與堅持,通過了龍象寺的入門測試。
候選者若是沒熬過七天,死了的話,那也只能說佛不渡有緣人。
而且在沙漠中身死,那當真是連收尸都是奢望。
因為不過半刻鐘,風沙便會將尸體掩埋,連收尸都是奢望。
如此殘酷的篩選,才得以保證了龍象寺弟子的堅韌品性以及龍象道統的強大。
除此之外,龍象歷來還有剿匪的習慣。
就像出海捕魚一般,組織修士定期對沙匪進行清剿。
這也導致了沙匪們對于龍象寺,對于僧人極為仇視,甚至是將恨意波及到了一些不屬于龍象寺的苦行僧。
而那些在沙漠中落草為寇的邪修們之所以手段愈發狠辣,驍勇善戰,也全都是被龍象逼出來。
畢竟不夠狠,沒的就是自己的性命了。
龍象精英弟子的考核,便是將參與考核的弟子丟到幾片沙匪最為集中的荒漠當中,要求他們不能飛行,要靠雙腳硬生生走回宗門。
可想而知,那幫早已恨龍象入骨的邪修們,一旦看到龍象弟子會是何反應。
這樣的考驗,是真正的鐵血考驗。
至于為什么龍象不一鼓作氣將沙匪清理干凈…
除了沙匪就像野草,“春風燒不盡,野火吹又生”,以及想要在偌大的荒漠中找出所有的沙匪猶如海底撈針這兩個原因外,或許或多或少也有留著些沙匪給自家弟子當磨刀石的緣故在其中?
誰知道呢?
對于那些沙匪來說,能活著就好了,他們可不會去計較這些,巴不得自己真被龍象視為磨刀石,好留著自己一條狗命。
劍光一路西行,不過間隔五六千里,便是遇上了兩波在沙漠中游蕩的沙匪。
雙方一觸即發,根本沒有任何言語。
黑金蛟袍男子輕描淡寫的彈指輕扣,卻是每一次彈指便有一位沙匪眉心飆血,從空中跌落,絕無半點生機剩下。
男子的速度沒有半點減緩,就那么一掠而過,那來勢洶洶的沙匪,就如下冰雹般從高空墜落至沙漠,然后被不斷流動的流沙吞噬。
一切都是那么平靜不起波瀾,甚至讓人懷疑這里剛剛究竟是有沒有沙匪出現過。
或許在許多年之后,某個苦行僧在路過下方這片沙漠的時候,偶然發現的一兩個浮上沙面的頭骨,才能是證明這里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男子輕輕抬頭,看見了前方在沙海中如孤島一般高高聳起的高原。
西沙高原。
他沒有猶豫,身形徑直朝西沙高原掠了過去。
龍象各院寺廟并不集中,分散在各大高原以及沙漠當中。
西沙高原這片地域,則是歸屬于雞湯寺。
最近西沙高原上的沙匪們日子過的相當不錯,因為聽說雞湯寺方丈雞湯圣僧在支援中靈域時犧牲在那邊了。
他們一開始半信半疑,不過隨著時間流逝,這個消息的真實性也就越來越高。
直到最后他們確定,雞湯圣僧真的死了。
人死為大。
對于沙匪們來說,卻不是這樣的。
雞湯圣僧還在的時候,沙匪們對于他的感情更多是畏懼,是害怕。
可雞湯圣僧一死,這種畏懼之情就發生了改變——死人還有什么好怕的?
畏懼,開始變為了恨。
他們開始記恨上雞湯圣僧還在的時候,雞湯寺對于他們沙匪的屠戮。
如果只是僅此而已,倒也不算什么。
但最近又發生了兩件事,一下子讓西沙高原上的局勢變得云波詭譎起來。
一是龍象四院之一的菩提院在雞湯方丈隕落于中靈之后,向龍象長老會提出申請,想要將雞湯寺并入自己麾下。
龍象共有四院三十六寺七十二廟,四院為首,其它的三十六寺七十二廟則是分屬在四院的派系下,總掌權機構是龍象長老會。
長老會的組成有些復雜,簡單來說,與陸青山前世叫“聯合國”的組織極其相似,所有院寺廟的方丈,共一百一十二人組成了龍象長老會。
然后長老會又以四院為首,擁有最大的特權,就像是聯合國中的“常任理事國”。
雞湯寺,原先便是屬于菩提院的派系之下。
但后來因為雞湯圣僧的存在,雞湯寺的綜合實力暴漲,被視為四院之下的第一寺,甚至是直逼四院。
一山容不得二虎,于是乎雞湯寺也就慢慢從菩提院的派系中獨立了出來,成為單獨一寺的存在。
谷輋</span只可惜龍象四院三十六寺七十二廟的配置也是固定的,不增不減。
雞湯寺實力再強,要想晉升為龍象第五院那也是不可能,除非是將如今的四院取一院而代之。
人往高處走,雞湯寺肯定是想能升階成為雞湯院,也一直在努力著——顯然,雞湯寺若是真的升寺為院,取締的必然是菩提院的位置。
對于自己曾經的小弟如今想要爬到自己頭上,菩提院心中的不滿也積蓄了許久。
只是龍象各院寺廟雖然分散,不過畢竟是同屬龍象,是絕對不允許內斗的,所以菩提院也只能是眼睜睜看著雞湯寺不斷強大。
隨著雞湯圣僧的修為不斷提升,菩提院的危機感也越來越大,特別是當雞湯圣僧達到七劫境之后——完全可以想象,雞湯圣僧一旦合道入九境,屆時戰力將是何等恐怖?
或許那時也將是菩提院淪為菩提寺之時?
結果,一切的事情卻是于十年前發生了轉機。
中靈亂起,雞湯圣僧孤身前往中靈,然后埋身于那片土地上,再也沒能回來。
這下子憋了一肚子氣的菩提院立即是坐不住了,趁機落井下石,立即在龍象長老會中提出申請,要將失去雞湯圣僧后實力大降的雞湯寺重新收入自己的麾下。
雞湯圣僧努力了這么多年,才讓雞湯寺從菩提院的派系中獨立出去,現在菩提院想將雞湯寺收回去,雞湯寺的弟子們自然堅決不同意。
同樣是由于都隸屬于龍象的原因,雞湯寺不配合,菩提院即使再不爽,也不能是以武力逼迫雞湯寺——雞湯寺弟子也是吃準了這一點才敢那般堅定的拒絕菩提院的提議。
兩者就這般僵持了下來。
直到第二件事的發生,局勢仿佛是才出現了轉機。
半年前,龍象天王院方丈的親傳弟子,于洱海沙漠中將黃沙龍王的唯一子嗣給斬了。
黃沙龍王,是西域這片地域上最強大的沙匪首領,手下沙匪數萬不說,自身更是擁有五劫境的修為。
當然,在龍象的體量面前,這等實力與勢力完全不夠看。
但是黃沙龍王性子本就暴戾,自己的子嗣又慘死龍象弟子手中,若是要讓他忍氣吞聲不做出任何反應也不太可能。
他決定報復龍象,讓龍象血債血償。
在一番斟酌考慮之后,黃沙龍王將目標鎖定為了雞湯寺。
他準備圍襲雞湯寺。
之所以是雞湯寺,是因為若是選一個不出名的龍象之廟展開報復,龍象根本不痛不癢,又何談報復之說?
而選太強的龍象分寺動手,他又確實沒那個實力,硬著頭皮上,無疑是等于自投羅網,把自己送給人家一鍋端了。
太蠢!
獨有雞湯寺,分明名聲極大,卻因為雞湯方丈的隕落,實力大跌,是最適合的開刀對象。
當然,這本來也只是一次常見的報復行動,黃沙龍王也就準備是跟雞湯寺干上一架,讓雞湯寺流點血便迅速撤退。
想直接滅了雞湯寺,黃沙龍王一是沒那個實力,二是沒那個膽子。
但令黃沙龍王沒想到的是,因為常年被龍象弟子鈍刀子割肉,西域的沙匪們對于龍象早已是積怨許久 只是苦于實力遠不如龍象,再加上沙匪們又是一盤散沙,沒有領頭之人,也只好是咬牙承受。
可如今,黃沙龍王作為沙匪中最出名的存在,親自帶領手下圍襲雞湯寺,竟然是引得西沙高原周邊的沙匪自發響應,加入了攻打雞湯寺,報復龍象的隊伍當中。
就像是雪球越滾越大,沙匪們的怨恨備徹底引爆。
隨后越來越多的沙匪響應,一支又一支的沙匪趕到西沙高原之上,潛伏于沙漠之中,將雞湯寺弟子堵在了雞湯寺中,半步不得出——一旦離開雞湯寺,雞湯寺弟子便會遭到沙匪們的重重襲擊。
對于這種情況,沒有雞湯圣僧鎮壓,雞湯寺也無可奈何,只好是向龍象求救。
之后事情的發展,顯然很多人都能猜到。
如此大好的機會擺在面前,菩提院又怎會不去抓住?
菩提院方丈以邊疆形勢險峻,難以輕易抽調人手為由,駁回了雞湯寺的求救。
假如沙匪正在攻打雞湯寺,龍象長老會自然不可能坐實雞湯寺被攻破,必須派出人手支援雞湯寺。
可現在的情況是,沙匪們只是潛伏于西沙高原之上,截殺出寺的雞湯寺弟子。
也就是說若是雞湯寺弟子呆在寺里閉門不出,倒也沒有太大的危險。
在這種情況下,再加上菩提院的強勢,龍象竟然也就真的同意先放任雞湯寺困局于不顧。
至于要何時才能顧得上雞湯寺 很簡單,雞湯寺什么時候同意重歸菩提院派系,什么時候就是龍象出手之時。
而且,出手的還將會是菩提院修士。
屆時菩提院解雞湯寺沙匪之患,雞湯寺重歸菩提院派系,想來還會被傳為一段佳話。
當然,雞湯寺肯定也不會就這么妥協。
一時的困于山門之中對于雞湯寺來說也確實影響不大,至于以后,那就橋到船頭自然直吧。
“咱們雞湯寺數千年下來,也有交好許多寺廟,多了不成,每個寺廟抽出五六個好手來,便能解決沙匪之患,怎么偏偏是沒有一個人愿意出手?這些寺廟當真是好生不講義氣!”雞湯寺經堂中,小沙彌抱怨道。
小沙彌身前是覺真,正在閉目念經。
當年的小和尚,如今的雞湯寺高僧覺真聽到小沙彌的抱怨,停下念經,睜開眼平靜道:“不怪他們,我們也曾聯系過諸如暗香寺、武斗廟等與我們方丈熟稔勢力。
他們是愿意出手相助的,沒想推捼,可菩提院在上面壓著,確實不好出動人手。”
“畢竟雖然只是套詞,但邊疆形勢嚴峻確是千真萬確,他們也不敢擅自主張調動人手。”
“其它宗門呢?剿滅沙匪,不本就是我們西域所有宗門的責任嗎?
此時沙匪大批聚集在西沙高原,他們怎么還不趁機出手?”小沙彌想了想,又道:“比如洗劍池,比如定風波”
覺真搖了搖頭,“本宗自己都不愿意出手,他們又沒欠我們雞湯寺什么,憑什么來幫手?”
“憑什么”小沙彌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手道:“對了,不是說那位劍宗的新任宗主陸青山,曾經受方丈佛緣,欠我們雞湯寺一個人情嗎?
若是劍宗出手,殺這些沙匪還不是砍瓜切菜?我們為什么不向劍宗求助呢?”
覺真嘆了口氣,“也不是沒想過,可是一來距離遙遠,二來劍宗在中靈之戰中傷亡慘重,實力大跌,三是最近的風聲你也有耳聞了,洗劍池矛頭直指劍宗,想來他們自己的日子也不好過,所以就什么都沒有說了。”
小沙彌頓時垂頭喪氣。
這些道理他也懂,只是當下的局勢糟糕,就忍不住生出一些不該有的期盼。
不論是小沙彌還是覺真都不知道,就在此時,曾被雞湯方丈評為“他日此人能叫菩薩垂目”的劍宗新任宗主,步伐已然踏入西沙高原的邊界。
正如雞湯和尚當年所言的,為一世俗部落,陸青山敢做雖千萬人吾往矣之事,受雞湯寺佛緣,必然銘記于心。
所以,他將龍象玄經傳給了身為外宗弟子的陸青山。
所以,陸青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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