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城。
無數魔修至,魔霧大作,天穹動亂。
浩然峰主李拾遺懸立在馬蹄城上空。
浩然法域展開,浩然氣沉沉浮浮。
黑色的太白劍早已離手而去,變作一道黑色的長虹,在他身前的方圓之地來回穿梭。
太白劍的速度奇快,鋒利的劍身與魔修一觸,便如撕紙一般,把他們撕開,撕出無數血肉。
即使只是如蜻蜓點水般的與敵人擦身而過,那些魔修卻也是像被一頭上古兇獸擊倒,胸塌骨碎,噴著鮮血倒飛了出去。
一個個外形不一的魔族,如雨落,從天空墜落,激起砰砰的重物墮地之聲。
太白劍縱橫之間,不知多少魔修沒了性命。
“區區四劫境,也敢螳臂當車?”此處大軍的統領者涂飛魔尊對于此情此景只是冷眼相待,無比冷漠淡定。
劍修視境界為無物不假,但前提也得是有雄厚的修為做基礎。
在他眼里,浩然峰主距離這個程度還差的遠。
“便由我親自送你上路,了結此戰!”涂飛魔尊斷喝一聲道,暴烈出手。
涂飛魔尊體型健碩,被黑霧包裹著,滿臉鱗片。
他很自負,出手非常大氣,帶起黑風陣陣。
黑風再席卷成颶風,呼嘯而起。
湮風神魔體。
這是涂飛魔尊所修的神魔體。
涂飛魔尊速度極快,帶著颶風迅速越過魔族大軍,當頭對著浩然峰主沖去,勢要在正面對決中將他碾壓。
魔修形成的潮水,在這股颶風的加持下,速度再次加快,直指劍宗修士。
此戰已經開始有一段時間了,魔族的領頭魔尊始終沒有真正出手。
卻沒想到,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勢,仿佛是準備一口氣將李拾遺所帶領的這八百余人的劍修隊伍給吃下。
見到這幕,李拾遺臉上的神情變得越發凝重。
即使強大如他,自信如他,也不敢說有辦法扛下涂飛魔尊如此強大的攻勢。
涂飛魔尊,同樣是高等魔尊戰力。
要知道虎頭城、牛角城之所以敢憑七百劍修一夫當關,除了那七百劍修個個都是以一敵百的好手之外,還有很重要的條件是,領頭的古秋與寧風塵,都有一劍無雙的強大手段。
他們二人的實力,皆可媲美高等魔尊。
這讓他們足以在魔潮沖擊下,做那屹立不倒的中流砥柱,抵擋正面最洶涌的攻勢,同時也讓東岐魔尊以及太軒魔尊無法“點菜”,做到單點擊潰。
如今關鍵的問題在于,古秋是七劫境修士,寧風塵是八劫境,所以他們才能有匹敵高等魔尊的戰力。
而李拾遺,即使有不久前的一日三境,如今也就是四劫境。
四劫境,并不足以讓他擁有對抗高等魔尊的底蘊。
其實只要再給他一些時間,讓他印證今世所學,他便有極大可能達到前世未有的高度。
而隨著守城以來不斷的戰斗,李拾遺感覺自己已經摸到了一些契機——劍修向來是以戰養戰的修行流派。
然而此時,魔潮已至。
如果他仍壓制境界,將心思放在未來的高度之上,那么身邊的同宗劍修,必然會被魔潮碾壓而過。
他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不能再在四劫境停留。
他必須馬上破境。
所以,李拾遺收回了太白劍。
他沉默不語,把自己的所有氣息全部收回了身軀內。
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普通人。
但向前沖鋒的涂飛魔尊卻是突然感覺到了莫大的危險,渾身的寒毛都倒豎起來,立刻止下了進攻的步伐。
極其突兀的,猝不及防的,晦暗天空下,一道粗大的紫色雷霆從天而降,對著李拾遺劈去。
這道雷霆直徑足有十數丈,貫穿天地。
光芒熾盛,像是一條紫色的山嶺從天而降,粗大而恐怖,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天一下子變了顏色。
可怕的雷霆瞬間醞釀完畢,化成一片紫色的汪洋,傾瀉而下,將李拾遺徹底淹沒。
雷海狂暴,一道接著一道,恐怖的波動使得魔修們都心驚肉跳。
“五九天劫…”涂飛魔尊神情驟凜,暗自慶幸自己剛剛及時止下了攻勢,不然要是卷進了天劫的范圍之中,那可就有的好受了。
這邊,李拾遺幽黑的太白劍中,正在綻放盛大的煙火。
萬道劍光升起,釋放磅礴劍意,與自空中襲來的無數道雷霆相撞,激起無數道恐怖的天地元氣湍流。
轟鳴聲不斷響起,熾烈的雷霆與劍光將浩然峰主的身影完全淹沒,讓旁人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真實畫面。
雷霆仿佛源源不斷,接連天地,浩瀚無比,像是九天銀河倒掛,又似千萬大星砸落。
虛空都被撐爆,刺目的雷電充斥每一寸空間,讓人不敢近雷池半步。
魔族大軍迫于天劫的法則,只能止住前進的步伐,向后退讓。
劍宗修士同樣也是退避三舍。
于是,本該喧鬧的戰場形成了一副非常詭異的畫面。
道魔兩方就像象棋里的紅黑兩方一般,以李拾遺引來的天劫雷池為楚河漢界,隔河相望,涇渭分明。
可以說,浩然峰主不但是渡劫,而且是借天劫之力攔住了魔族的進軍,驚住了所有人。
這是只有浩然峰主才能做到的事情。
因為當今人族,唯有他一人是可以隨時主動引來天劫。
其它的八境修士,都只能是在天劫即將來臨的時候能隱隱有所感。
而且這種感知是很模糊的,別說是具體到哪個時間節點,甚至都無法具體到精確的某天。
雷霆如潮,仿佛沒有盡頭。
在渡過了五九天劫之后,浩然峰主沒有半刻歇息,便是再次引動六九天劫。
兩者近乎無縫銜接,看上去就好像雷潮沒有止境一般。
天地間紫茫茫的一片。
那場景縱然是遠觀,都讓人觸目驚心,無法想象正面迎對天劫的李拾遺又是在承受怎樣巨大的壓力。
事實也是如此。
到了五九天劫,六九天劫這個層次,即使是視天劫如無物的浩然峰主,也無法做到像先前那般游刃有余了。
他身在天劫中心,承受難以想象的傷害。
他被重創,卻氣勢沖天,沒有一絲頹敗之意,反而昂首不斷向前。
與天斗,其樂無窮。
又是一片雷潮,再度翻滾而下,無比熾烈,將他埋在了下方。
但與此同時,一道無比濃郁的天地之力,也是隨著天劫一起落下,融入他的身體中,滋補他的肉身,給他帶來蛻變與提升。
涂飛魔尊眼神陰沉,只能眼睜睜看著李拾遺在不斷破境,但是不敢出手阻攔。
那樣做,不但是無用之功,他反而也要承受大天劫波及,不死不休。
又一片天劫來臨,萬丈紫芒貫穿天地上下,像是蛟龍騰空。
人魔兩方屏住呼吸,靜靜的觀望。
無盡的雷天,熾烈的神芒,讓陰暗的天色亮如白晝,璀璨奪目。
最終,在嗡的一聲中,萬丈紫海消失,雷霆散去,天地間瞬息平靜了下來,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隨著雷霆散去,萬物平息,李拾遺的身影也從紫海與劍光中顯現了出來。
涂飛魔尊連忙放眼望去。
在那里,李拾遺靜立,肌體閃耀寶輝,眸子清澈,如謫仙下凡。
“他現在是.......七劫境?”
涂飛魔尊眉頭一跳,感受到強大壓力,駭然萬分。
四劫境登七劫境。
自易水臺一日三境后,浩然峰主再次一日三境。
“七劫境又如何?”涂飛魔尊面孔陰沉,震怒。
“今日你必死無疑!”
七劫境,不還是八境?
他可是九品魔修!
那他憑什么害怕李拾遺?
在涂飛魔尊周圍,黑色的颶風在這時形成數萬道恰似長矛的黑色龍卷,響聲懾人,向著浩然峰主飛射而去。
這種景象太可怕了,是一種大神通的顯化。
與此同時,剛剛停下腳步的魔族大軍,再次洶涌向前。
“浩然之氣…”剛剛破境,重登巔峰的浩然峰主無比平靜,感受著體內充盈的浩然氣。
寧風塵殺人第一,古秋劍氣第一,余滄海劍陣第一,薛無鞘爆發第一。
他李拾遺未在哪個方面是做到第一,但是他卻開辟了一條獨屬于他自己,前所未有的新劍道:
浩然之氣。
“去吧。”
李拾遺默然,一念之間,浩然之氣充盈,流淌于劍身。
然后,太白劍橫空而出。
隨著劍出,天地之間,各種天籟之音齊齊響起。
就如天地吐出一口氣,拂過大地,使得大地數不清的竅孔都怒吼起來。
竅孔不同,有的像鼻子,有的像嘴巴,有的像耳朵,有的像圓柱上插入橫木的方孔,有的像圈圍的柵欄,有的像深池,有的像淺池,所以它們發出的聲音也各不相同。
像湍急的流水聲,像迅疾的箭鏃聲,像大聲的呵叱聲,像細細的呼吸聲,像放聲叫喊,像嚎啕大哭,像在山谷里深沉回蕩,像鳥兒鳴叫嘰喳,真猶如前面在嗚嗚唱導,后面在呼呼隨和一般。
清風徐徐就有小小的和聲,長風呼呼便有大的反響,迅猛的暴風突然停歇,萬般竅穴也就寂然無聲。
天地吐出的這口氣是風,風兒過處,萬物隨風搖曳晃動。
此刻的浩然峰主也吐出了一口氣,帶來了一陣風。
什么氣?
浩然氣。
什么風?
快哉風。
快哉風所過之處,先是天籟之音齊奏,隨后則是萬籟俱寂。
數萬道黑色龍卷湮滅。
浩蕩的魔潮在這一瞬間,也被短暫的清空。
浩然峰主長袖飄動,衣袍獵獵。
太白劍在這時折回,被他抓在手中。
他平靜地向前看去,目光與涂飛魔尊對視。
“來。”他對著涂飛魔尊輕聲道,挑釁道。
當日在易水臺,修為未復的他是三尺快哉風。
而七劫,卻是他曾經的巔峰修為。
所以,他的浩然氣已經盡數回歸。
這時的浩然峰主,才是真正的.......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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