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靈天辰法宗的修士在拼命,魔族這邊同樣也在拼命。
虛界在淪陷,落于人族之手的一瞬間,魔族便是得知了這個消息。
——謝青云出手自然是不留痕跡,更不會留下任何活口。
但無奈心魔一族的回魂能力的確無法防范。
浣靈修士作為心魔一族魔修的三魂之一,在身隕的一瞬間,他們的本體就是紛紛有所感應,然后通過回魂之法,很順利便是知悉了小界中的情況。
雖然即使通過回魂之術,他們一時也無法確認自己的分魂是如何死的,死于何人之手,但他們至少是可以知道一件事——虛界已然是被發現并且落于他人之手。
他們并不清楚虛界是如何被發現的。
且不說那近乎瞞天過海的隱匿手段,單單是虛界所處的位置能被察覺都是件很奇怪的事。
小界的位置極其隱秘——千鯉苑早已荒廢千年,靈脈更是枯竭,是偏僻之所,是不毛之地。
不說少有人會來這種地方,就算來了,又有誰能想到這竟然會是他們浣靈魔修所著緊的要害之地?
有人泄密?
那也無可能。
靈海潮之事,在他們心魔一族中,也是只有少數人才有資格知道這個秘密。
那虛界究竟是如何被發現的呢?
魔族想不明白。
但已經沒有太多時間給他們去琢磨這個問題了。
他們的當務之急是確認虛界的淪落是機緣巧合的個例,還是說只是開端。
很快,魔族這邊就有了答案。
僅僅是半個時辰不到,冰羽林中的小界同樣淪陷。
其小界中的所有浣靈魔修與虛界中的浣靈魔修都落得一個下場——未曾見到出手者的一根毫毛,便紛紛死于非命。
這對于心魔一族來說是一件很殤的事情。
不但是隨著小界中浣靈魔修的身隕,讓這些即使在心魔一族中地位都極高的魔修們少了一魂,更重要的是,這代表著他們數千年的謀劃與準備已然暴露。
七個小界于半個時辰內失其二,人族的效率不用多說。
魔族這邊不會再抱有任何僥幸心理。
他們得出一個結論,靈海潮之事不能再耽擱了。
若是不出意外,再過數個時辰,七個小界便會盡數落于人族之手。
唯一的變數就在于人族這邊并不知曉他們心魔一族的御魂以及回魂能力。
所以人族必然還對他們發現千鯉苑、冰羽林小界淪落之事一無所知。
于是,在極短的時間內,魔族這邊的主事者就聚集在一起,進行了一次簡短的商談,并做出了決議——立即發動靈海潮!
如果一切順利,待七座小界中的靈氣都蓄積到足夠的程度,再由虛界為起點發動的話,靈氣風暴一卷過去,無人可擋。
可現在情況不允許,別說再等個二十八天,就是再過幾個時辰,彼時七座小界可能就一個都不剩了。
所以,魔族也只能是以原定計劃中作為第三個點的木啄洞小界作為起點,來發動靈海潮。
這樣做的后果,就是靈海潮的效果將只有預想中的五成,甚至還不到。
但是,總好過沒有!
要讓魔族就這么放棄自己數千年的準備,他們又怎可能甘心?
岷山的風雪終于小了許多。
那如臘梅一樣的血花早已被新的一層積雪所覆蓋,不見蹤影。
陸青山與莫炎并沒有在岷山多耽擱時間。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李四要做的事情,是將那數百名百姓帶離魔占區。
陸青山要做的事情是殺伐以及尋找引起他識海內青蛇生靈的共鳴之源。
所以,他與李四分別,繼續向西前進。
李四則是返程,準備帶著所有人接著往東,往回“家”的方向探去。
李四并不知道,這個救了自己一命的年輕劍修,便是他在臨死前福至心靈般在腦海里一閃而過的陸青山。
或許是因為離波動源頭越來越近的緣故,陸青山感覺識海中那股共鳴之感越發強烈的同時,甚至清晰感受到了其中的召喚之意。
這波動,是與青蛇生靈同根的波動,讓呆愣愣的青蛇越發活躍起來。
穿過岷山,再小心翼翼地躍過梨州,陸青山便來到了與梨州相鄰的芒州,正式深入到魔族控制區的核心地帶。
這一路過來并不安穩,時不時可以看到大支的魔族軍隊往東方前進。
也還好陸青山與莫炎兩人都是年輕一代中的翹楚,靈覺異于常人。
再加上魔族大部隊行軍,相比他們二人的組合,氣息無疑更難掩蓋,這般有心算無心之下,他們總是能提早察覺到魔族軍隊的到來,并且避開。
進入芒州后一個時辰。
兩人的眼前出現了一座巨大的城市。
此時他們所處的地域為芒州平原府。
兩人再對照了一番腦海中的記憶,眼前城市的信息一下子就清晰了起來——平原府府城,山衛城。
作為一府之域的中心,山衛城原有人口千萬,毫無疑問是一座巨城,往日是無比熱鬧鮮活的。
但是如今,整座城市一片漆黑,無太多燈火,更是陰氣與魔氣具存,猶如一座鬼城。
對于魔修而言,燈火并不是什么必要的東西,他們都具有夜視的能力。
所以,并不興燈火。
但是凡人是需要的。
如此一片漆黑,只有一個緣故——魔族面對這千萬的人口,選擇了屠城,不留一個活口。
陸青山與莫炎身形停在這座城市之外,似乎還能問到其中濃郁的血腥氣。
他們靜默了片刻。
最后,陸青山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中閃爍了一下,露出點點熒光,他想了想,開口道:“要不進去給魔族找找麻煩?”
莫炎臉色微變,“陸兄,你確定?雖然你的手段不凡,但沒必要冒這個險,要是在城里遇到個八品的魔修,我們也不好走。”
陸青山沉吟了片刻,緩緩道:“現在前線戰場打得火熱,我們一路過來也看到了,魔族軍隊正源源不斷的趕往前線。
或許在更大一些的州城之中,還有一些強大的魔修駐守,但就一府之城的話,存在八品魔主的概率太低太低了,近乎于無。”
“這樣的一座小城,撐死有幾位魔帥就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而且數量也絕不會多,大部分魔帥應當都被征召去了前線才對。”
說著話,陸青山眼眸中的冷意愈發凝重。
“魔族潛入我們后方,不斷襲擊我們人族負責疏散的飛舟隊伍,搞得人心惶惶,甚至是要分出一大部分力量去擔當巡查修士。”
“卑劣是卑劣,可細思起來,卻也不失為一道好計。”
“既然如此,我們為何不來個有樣學樣,以牙還牙呢?”
“陸兄,你的意思是..”莫炎已經明白陸青山心中所想。
“這種滅城的機會,可不是什么時候都有的,”陸青山笑了笑,接著道:“在后方給魔族找找茬,引得前面的高品魔族回歸,就當是給我們前線戰場上的修士減輕壓力了。”
莫炎被說的有些心動。
他一直是有顆赤子之心的,是為了蛟龍島上的百姓,愿意與蛟龍同歸于盡的修士。
“陸兄,我聽你的安排。”莫炎的眼神逐漸發亮。
陸青山不動聲色,“待會你留在這外面,我先進城鬧出點動靜,幫你吸引注意力,你見機行事”
劍修與法修作為修真界攻伐能力最強的兩大修行流派,有一個很大的差異在于劍修更擅長單體輸出,法修則是在群攻以及破壞上更勝一籌。
所以,論屠城這種事,主力還得是莫炎。
特別是,莫炎還是手握“核彈”的超暴力法修。
莫炎立即意會陸青山之意,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陸青山沒說話,想了想又道:“我先查看一下,城內魔族強者的多少。”
說完,他的身形騰空而起,瞬間消失在空中。
山衛城。
陸青山無聲無息地落下,潛入城中。
似乎是因為過于膨脹,魔族并沒有設立像樣的值守魔修。
的確,他們又怎能想到,全面處于劣勢,正在“負隅頑抗”的人族修士會出現在他們魔占區的腹地之中?
整座山衛城都籠罩在黑暗之中。
唯有是那城池中心的城主府中,此時紅色的燈火輝煌,像是在舉行什么宴會。
陸青山毫不猶豫,向著城主府所在摸了過去。
剛剛靠近城主府,他就聽見了府中傳來的喧嘩聲音,夾雜著難聽的笑聲,像是在舉行一場宴會。
事實也的確如此。
城主府的別院之中。
紅色的螢石在閃閃發光,映照的整間院子氣氛十分詭異。
但此時院子內已經是有許多魔族,三個一群,五個一伙,湊在一起相互攀談,十分愉快的樣子。
這是因為深淵之中血月當空,血紅色,便是他們最習慣的顏色。
“人族疆域之肥沃諸位有目共睹,這才剛開始,待我們無間域徹底拿下中靈疆域之后,我焱家將會分到更多的土地。
你等跟著我們焱家,也絕對少不了你們的。”
說話者是一個赤發年輕男子,身上有火光,更為驚悚的是,他并沒有雙腿,腰部以下是一條數丈長的蛇身。
這是無間域中赫赫有名的七品血脈之一,焱蟒血脈。
“為焱青殿下賀,為焱家賀,為我們無間一域賀!”立即就有一個魔修接話道。
隨著這一番話落下,參加此宴會的眾人都停下自己手上所正在做的事情,高舉起桌前的酒杯。
酒杯之中盛放的是猩紅如血的酒液,應當是屬于魔族的特產 原來這是一場慶功宴。
大批的魔修在前線浴血拼殺,而身具“高貴”血脈的魔族年輕一代,卻是在后方安然享受其它魔族用性命換來的勝利果實。
這便是深淵的階級,這便是魔族。
叮當!叮當!
被稱為焱青殿下的年輕焱蟒魔,將杯中的酒液一飲而盡后,用手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酒杯,發出兩聲清脆的響聲。
現場頓時安靜了下來,目光都匯聚到他的身上。
焱青滿意地笑了笑,隨后面前憑空出現了一截碧綠色的蓮藕,就一小截,并不大。
可這截蓮藕出現的一瞬間,在場所有人的呼吸都重了不少。
“我想諸位應當都認得此物,”焱青頓了頓,悠悠開口道:“心蓮,王族才有的圣物,產出有限,數量稀少,王族內部都供不應求,每年只會放出極少一部分給我們諸族。”
“此蓮,有無視瓶頸提升源神之效,對于諸位沖破血脈限制,完成升品有極強的輔助作用.”
他繼續道:“這些你們應當都懂,我就不多說了。”
“今日我將其拿出來,自然不可能是只為了給你們看一看,”焱青突然放大聲音,“而是為了論功行賞。”
“天榆!”他喝道。
立即是有一個身穿玄鐵戰衣,通體閃爍烏光的黑羽魔修站了出來。
“焱青殿下。”他恭敬道。
焱青目光閃爍了一下,意味難明,“這次奪靈之戰,我焱家麾下,目前就屬你們黑羽天家最敢打,最舍得打,犧牲也是最大,損失最為慘重。”
“我焱家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對于有功之臣,我焱家自然不會虧待,這截心蓮,便是賞賜給你的。”
名為天榆的黑羽魔修聞言,登時楞在原地,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諸位也別羨慕,如今奪靈之戰正如火如荼,建功立業的機會還多著是,只要你們諸家敢打,肯犧牲,不藏私,少不了你們的賞賜,”焱青冷笑一聲,“而且區區心蓮算什么,你們要明白,到了徹底奪取中靈之后,如何劃分疆域,便是依據你們各家在戰爭中的表現!”
“這是一次重新洗牌的時機,萬年難遇,影響深遠。
在座的諸位都是各家的嫡系繼承人,勞煩回去與你們父親說清楚,想要獲得更多的東西,首先就要付出最多!”
話罷,焱青目光一掃天榆,輕笑道:“還不上來領賞。”
“我天家作為焱家麾下,為殿下打天下本就是分內之事,這份獎勵真是愧不敢當!”天榆強壓下心中的渴望,抱拳與焱青道。
這種客套話,雖然俗套但也必要。
焱青也見怪不怪,正準備再次開口說些什么。
便在這時。
轟的一聲,別院的高墻在這一刻驀然倒塌。
一道熾紅的劍光就像閃電一般從碎墻中射了進來。
隨即天榆的腦海一下子就炸開了,紅白色的血液與腦漿一起濺射出來。
焱青瞬間一驚,還未反應過來怎么回事,身前的心蓮便是被隔空擷取而走。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聲音。
“既然愧不敢當,那就給我吧,我敢。”
焱青的臉色變了。
他微微轉動目光,只見在倒塌的高墻中,一個年輕的修士正慢慢的從那里走了出來。
他的手中,正把玩著那截本該賞賜給天榆的心蓮。
下一刻,年輕修士目光一凜。
熾紅的劍光再起。
那是怎樣的劍光?
即使是于籠罩整間別院的血紅色熒光中,它也依然是璀璨奪目,沒有半點黯淡。